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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不待续的故事

作者 ONO
2025年6月29日 22:54

Humachine 里整理的是原本发布在 Telegram 频道的内容,积累到足够的时候,就可以分类整理成册。今天聊聊被我记录在案的「故事」,他们没有结局也不会再有待续的部分。


你在凝视死亡时其实也是在凝视故事的边界感

得知一个初中同学自杀的消息,只知道最后的近况是离婚、分财产、被妻子用孩子空手套走了一半的资产。自杀退场是「剧本」里面最容易创作的,但是也是最仅不起揣摩的。

中国人向来讲究「死者为大」,所以只要涉及到死,还是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必然需要找到一个责任人。疫情那年,听闻我们附近的小区有人跳楼,还是一个大学的女教授,在她的遗书里面指控了学校领导的行为。但也就是这样一死,遗书非但没有被大范围公开,甚至连这件事情本身最后也不了了之——没人在乎校领导做了什么,因为他们可以轻松地否定这一个单一证据,且人已经死了再也提供不了新的证据。

我以前也经历过一段时间,会喜欢写「人在某一刻死掉」的桥段,因为我把死看得非常隆重。后来我跟丁锐聊起剧本里的「死」,他用了一句不那么好听甚至有点膈应人的话评价了我对死的运用:因为你的人生也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经历,所以死在某一个时期甚至是一个人的一辈子,都是「极其重要」的章节。

所以那种以死来作为故事戛然而止的作品,可能对于创作者而言那是最完美的结局,因为他们在主角死前套入了自己真实情感,上演了那些轰轰烈烈的内心戏,但对于观众而言:你他妈就这样死了?那故事怎么发展?重庆索道喜剧的即兴团队在我的工作室排练过,我也跟着玩过几次,我观察他们在即兴喜剧的过程中其实会刻意地避免「死」这件事,因为角色一旦死亡,就成为了即兴喜剧的布景,就算有死,也往往伴随着无厘头的「复活」桥段,必须把所有人都拉回到舞台中央。


最残忍的莫过于自己意识到自己得醒来了

我大学的时候,认识一个「幻想同学」,就是他一直活在幻想世界里,他不停向别人炫耀他幻想自己拥有的工作、幻想自己的女朋友、幻想自己的的家里人给自己安排好了后面辉煌的人生。当初有好事的同学想要揭穿他,但是被我阻止了。「幻想」就跟梦游一样,一旦叫醒可能会让正在梦境里的人因为突然回到现实而跌倒摔伤。我那个时候没有系统的心理学基础,所以大概只能判断当事人的内心承受不了这件事。

毕业很多年之后,我从朋友圈看到这个同学已经结婚生子,他几乎删除了自己当初对外表演的所有内容,比如空间说说、微博、微信朋友圈什么的,像是有一种大梦醒来的感觉。三年大感冒之后,他又开始在朋友圈「炫耀」起来,炫耀的内容还是那些东西,工作、女人、房子、车子,甚至有的图一看就是网图。和他结婚那几年的朋友圈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事情,他几乎没有再分享自己真实世界的东西,孩子的照片也很少再发,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些符号标签。

之所以会提起他,是因为这两天我突然发现他把我删了,很多同学也被他删除了,一切都归于虚无。他的世界就这样一瞬间被扯裂了,幻想的部分总会被叫醒的,只是叫醒的方式各有各的残忍。


聊点灵异故事

我的工作室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房间,是后来改成全黑无声的小黑屋的空间。以前这个屋子是房东留下来的一个保姆房,没有窗户且夹在 LOFT 的夹层结构里,非常安静,我有时候冬天会抱着猫去这个房间午睡。房间里的构造很简单,就是一个50 cm 宽的小床,床上面是一个挂壁柜。那一天我又准备抱着前几天提到的那只老猫——屁股去睡觉,唯独那天屁股很烦躁,就是不跟我睡,我也就跟着出去没有午睡。没过多久,这间房间的那个挂壁柜就掉下来砸在了床上……

好,前情提要结束。后来这件屋子的功能就报废了,我们跟房东沟通后就拆除了这些东西。改成了当时工作室的一个占卜室,用来做塔罗和占星的占卜。那个时候大众点评还能上架跟塔罗相关的店铺,我们就这样上架了店铺,于是怪事就接二连三的来了。

1、谁在身后?

刚上架没几天,第一个客人就自己找上门了,她想要占卜自己的噩梦,那个时候还是老婆的徒弟在接单。女孩说自己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面有人对她(甚至就像是在她耳边)说「不要相信他们」。但是塔罗并不能解这样的事情,于是事情就交给了我老婆处理。他们俩在那个小屋子聊了聊女孩的身世——父亲前段时间去世了。据我老婆说,当时他们俩在那个很小的房间,她看到小女孩的身后有一个很暗的黑影,压在女孩的肩膀上,当他们在聊天时,那个黑影越过了他们中间的方桌,直勾勾地盯着我老婆,像是在审查一样,我老婆说那个声音很有可能是她爸爸在传达信息,或许接下来会有亲戚要抢爸爸的遗产,那个黑影就回到了女孩身后——过了几天,女孩说他们家里的亲戚开始打她爸爸的遗产,各种利诱威逼小女孩。

2、哭声

第二个自己找上门的客人,想要看看自己的考试运。她在出国这件事上面非常倒霉,要不就是考试当天拉肚子、要不就是考雅思时电脑发生故障等等——那个时候还是老婆的徒弟接单。她们俩在小屋子聊着聊着,女孩说到自己曾经堕过胎,那个时候心想着毕竟是个生命,就学着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给这个堕掉的孩子在家里立了一个牌位。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小屋子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徒弟心里慌的一批,偷偷用手机给我老婆求救,一方面还要很淡定地告诉对方可能是隔壁的声音,但是我们工作室隔壁都是公司,而且已经空置很久了……后来徒弟建议女孩联系我老婆,但是每次他们都阴差阳错地没有添加上联系方式,要不是女孩忘记要联系方式,要不就是要到了联系方式之后,手机莫名其妙地丢了没有了所有记录……到底是谁在阻挠她不要联系上我们呢?

3、蜡像

有一次,工作室的设计开门拿外卖,站在外卖员身后有一个像是蜡像的年轻女人和她的男朋友,把设计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这两个人是顺着大众点评找来的。他们想要直接和我老婆见面,因为是那个「蜡像」做了一个梦,说梦见在这个地方有人可以帮她,然后她还梦见了一个狭小的屋子,和屋子里挂着的一副神像,这些都和小屋子的构造很吻合。聊了一下,才知道他们俩都有通灵的能力,但是他们想要找到某种「能力」,可以让这种通灵的能力得到更大的加持,后来我们委婉拒绝了,因为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我们不确定他要用这样的能力去做什么事情,再后来这个「蜡像」就消失了,就像没有出现过,我们就算是见过这个人,也完全不记得她的脸。设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她描述想要画这个人的画像时,总觉得她的脸正在融化。

4、坟头土

坟头土是一种作法的工具,一般不会用到,但有也不错……有一次我们需要用到坟头土,我和老婆便寻找了重庆市内的「乱葬岗」,别说,还真的找到了这个地方,不过它正在被翻挖改成公园。那天还是5、6月的艳阳日,我们在正午的时候去了这个地方,由于被施工围挡挡了起来,我们找到了一个很小的缺口进去找图。里面几乎已经被改造了,但是在山顶上还保留着原本乱葬岗无名墓的样子。虽然墓碑都已经被移走了,但是还是能明显地看出哪些土是被深挖出来的。我们俩取了一些土,很诡异的是,那天30几度,理应很热,但是我们在那个烈日当头的山头觉得一身发冷,从那之后我们俩都生了一场重病。

5、断线

后来,我们工作室被大众点评以封建迷信下架了,奇怪的人就再也没有找上门过,后来老婆的师父说,这是因为我们决定要做这项业务的时候,三界的「电话线」被打通了,所以就会吸引这些人上门。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和我们有过联系的人,或多或少身上不是有点东西,就是在占卜上有异于常人的能力。那段时间我还写过一个剧本杀,是收集了老婆处理过的「抓鬼」的案例,比如有一个跟了几千年的女鬼,为的就是要一个「当年的说法」……

在此之前,我并不是一个「宿命论」者。「正儿八经的鬼」的故事有机会再说。


聊点爱情故事

我不算是一个拥有壮烈爱情故事的人,另一方面是我对情感的需求不强烈,所以我耗在的不是感情关系的「感觉」里面,而是在纠结选项里面。简单来说,让我痛苦的是要不要继续,而不是为什么我得不到。

所以我很喜欢收集别人的爱情故事,我既能作为他们的见证者,也能作为一个第三方来提供当局者迷的视角。

1、活着的代价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她毕业后跟自己的男朋友经历了7年的恋爱长跑,在最后我们都以为他们就要结婚的那一年,她有一天很严肃地询问我,她男朋友失踪了,应该如何报警。其实我很纳闷,我作为一个同学,我并不是她处理这件事情的第一顺位咨询对象,但她已经问到我,说明她考虑了很多——我并没有先给她解决方案,而是问她需要我做什么。从那天开始,我们重新开始联系,聊起了他们的感情。他们恋爱第三年的时候,男朋友就查出了双相,但是他男友一直拒绝服药,因为他担心自己会因为服药的关系影响大脑功能,也是因为他其实一直很想结婚,担心自己用药的情况会影响两人的未来。这种拧巴和通过折磨自己的方式其实就是一种对外求救的信号,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好说歹说终于开始服药,但对方是一个搞创作的才子,因为服药,身体初期出现了不良反应,嗜睡、无法集中精神、脑子浆糊停机,让他更加恐惧自己是不是会因为接受治疗而丧失了创作能力,就这样他其实一直在偷偷停药,后来病情转成了双相重症。「失踪」那年,因为情绪失控他们发生过非常严重的争吵,他摔过家里的东西,等他恢复理智的时候他就突然离家出走了,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信,大致是说他知道自己要控制不住理智了,所以他们必须要分开,否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伤害对方。从此之后,他们完全没有联系,但是在每年她生日的时候,会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祝福她生日快乐,那些电话都没办法回拨,但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地重复着——她不知道是谁,但又知道是谁。直到去年,短信没有如期而至,她问我「他是不是出事了」,我很难回答她,我曾建议她的朋友也仿造这样的方式继续生日祝福的短信,但是又觉得她或许有一天必须要接受事实——这或许就是活着的代价。

2、独自面对的死亡

这个案例是来自于别人的「约炮史」,约炮的当事人呢,约了一个比自己年轻7、8岁的消防员,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消防员18岁的时候,因为那一次约炮消防员就天天缠着对方想要恋爱(忘记交代了,这是一对gay的故事)。过了9年之后他们又重新联系上,再怎么说27岁的消防员怎么也得成熟了吧,但是还是因为约炮之后想要谈恋爱——当事人就很纳闷,问他这么多年为什么老是想要跟炮友谈恋爱,消防员袒露:他想要的恋爱不仅仅是感情本身,也是因为老家的父母年事已高,自己又是做这样的工作,如果有一天自己命丧火海,希望有一个人能照顾自己的父母。

3、宇宙的记忆

这个故事来自于我。我重病那会儿,进入到了谵妄状态,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大脑进入保护机制,身体的求生本能开始做出各种毫无理智的行为,比如我会自己拔掉身上的检测仪器和各种插管,全裸着在医院的走廊像鬼一样地游荡想要「回家」。最严重的时候,我已经要开始攻击我的老婆,最后无奈只能给我注射镇定剂,我双手也已经被固定在了床沿,老婆一直在旁边哭,看到我难受的样子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因为镇定剂的药效作用,我开始出现「掉线」的情况,比如我会说着说着话突然像晕死过去一样,这是我最严重的一晚,也是生命体征最混乱的时候。我做了一个长梦,梦见我可以治愈自己的病,但前提是我得休眠10年,搭乘宇宙飞船去另一个星球定居,于是我用「理智」对老婆说,我想要去休眠10年,老婆抓着我的手不想我做这个决定,她问我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想要离开了,我给她说我10年之后会想办法找到她,我希望她接受我这个决定,当时的她觉得这或许就是「告别」的信号,所以她一直询问我能不能不要做这个决定……后来她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你去吧,我到时候也会去找你。」说完后,我就睡了有史以来最沉的一觉,直到第二天醒来。在死亡体验里,有一道命题,当你的孩子或爱人,决定要去参加一个火星移民计划,但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计划,你是否同意对方?每当我们在主持死亡体验时,读到这句题目的时候,都会鼻子一酸。

好了,写到这里鳄鱼挤出了两滴眼泪,但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计划,我还是会参加的,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支持我的人,会跟着我一起参加这样的计划。

充满新鲜感的死亡

作者 ONO
2025年6月18日 11:00

昨天发布了条频道,记录了我对死亡的「麻木」。

每次爸妈出门,特别是远门,都会特别给我说一次他们购买的保险凭证放在了家里什么地方。我每次也就当接受一个消息一样,内心毫无波动。死这件事情,特别是亲人去世这件事情,我不能说是麻木,而是我知道它会需要按照怎样的流程去运作。所以死亡到最后是一个物理且机械的事情,机械到他们会在火葬场门口直接购买「打包服务」,从租赁灵堂,到搭配什么花圈,死者穿什么衣服,都是在当下的流程罢了。

前几天和家里两只狗上学的狗学校老板,聊了聊动物殡葬这件事。和人的离世一样,其实当下正在经历的死亡是非常突然的,并没有那么多强烈的仪式感。送去火葬的宠物,要搭配什么鲜花、焚化用品,其实都是「别人说了算」,因为那个时候主人只能直观地感受死亡这件事。而对于死亡赋予意义是在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才会花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时间去不断地叠加和构建。

也是因为养狗之后,我对死亡的麻木稍微动摇了一些。

比如前几天看到一个关于狗的故事,一只罹患绝症的狗被建议进行安乐死,但是主人还是带着他去了海边,让他最后在他最喜欢的海边疯跑了一次。最后狗大喘了三口气之后就在沙滩上睡过去了。之前录过一期播客,如果人生只剩下 24 小时,老婆说她想我陪着她去京都的鸭川边上呆着,最后靠在我肩膀上睡去就好。


我试着回想了一下,我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对死亡如此的淡漠,或者说这就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爷爷在我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去世了,那天我穿着拖鞋在楼下和小伙伴玩,被爸妈叫上楼时,我还穿着那双不合脚的大号拖鞋。爷爷是在晚饭后离世的,他吃下一碗奶粉兑稀饭之后,说自己有些头晕去躺了会儿,接着他开始呼吸困难,在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之后突然离开了。我听着大人对每一个陆续来访的亲人复述这段经历的时候,看着他们不停流泪哽咽,我自己感觉不到一丝难过。

我很不喜欢那个房间,不是因为有人去世,而是奶奶用煮白醋的方式「杀菌」了房间。我很讨厌醋味,或许也是那个时候留下了对醋的反感。接着,我在沙发上睡去,大人们去忙殡仪馆的事情。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独自躺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看着爷爷去世的房间,他的黑白照片已经被挂在墙壁上,我看那张照片入迷,看到了我爸和我小叔的脸——我当时还在感慨,他们真的长得好像爷爷。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世,我其实也有不舍,我也很喜欢我爷爷,但就是无法为这种死亡赋予过分的意义和不舍——死亡就是死亡,意味着他断了气失去了生命体征。所以到最后摆灵堂、焚化、入葬的所有仪式我都像是失去记忆一样。

我高中的时候,一度怀疑是我出现了应激反应,主动将这段记忆切断了。我后来还向父母证实过,我在爷爷去世的时候确实没有哭过,但我又确实喜欢爷爷,比如他手把手教我写字,和我一起花一下午的时间研究暑假生活每一道趣味题……


过了 30 岁的某一年,我跟妻子在同一个月相继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那是我第一次直观地面对死亡气息。在浴室昏迷的妻子无法回应我时,我抱着她痛哭了好一阵,但又立马切换了心态,镇定地拨打 120,在急诊室准备办理 ICU 和入院的事情,医生给了我一沓需要签署的文件,让我在知晓后挨个签字。几乎所有在 ICU 门口的人,他们都是抓瞎地乱签,而我在认认真真阅读。急诊护士还觉得纳闷,问我有什么顾虑,我说我只是在根据上面的内容思考我要如何处理「最坏的结果」。

妻子出院后,没过一周,我进了医院。昏迷并进入谵妄三天。那个时候妻子也在思考「最坏的结果」。

因为这个经历,我对死亡更麻木了,麻木到我怀疑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这种麻木是直观的,比如最开始我提到的父母给我说保险放在他们家什么位置,我只是在脑子里设定了一个可能会被随时启动的 SOP——如果他们在旅行途中离世,我要按照什么流程去办理保险申报。

我当然不希望他们出事,但我时时刻刻都做好了他们出事后的准备。

很久之前,前助理的妈妈在跟姐妹出行的路上发生了严重车祸,她当着我们的面接到了这个电话,在挂上电话时,我们让她放下手中的工作马上去医院处理,也顺带问了她妈妈的情况。她离开之后,我跟我妻子沉默了一阵,同时说出了一个很冰冷的结论:「还不如死了,半死不活拖着太麻烦了。」

或许这是一种对别人死亡的冷漠,但就算是我的父母,我也希望他们如果不幸发生了车祸,宁愿就此殒命少一份痛苦,也不要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渐渐在众人的目睹中失去「人」的属性。


昨天的那条广播,有朋友在下面问我:

麻木的是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人死亡,对自己极具意义的人死亡,会不会有种新鲜感?

𝒴𝒶𝓉𝑜𝓊𝓃𝑜𝓃𝑒𝓀𝑜

我觉得「新鲜感」这个词非常妙,它不是对死亡不敬,对我而言更像是对死亡唤起某种「意识」。但我对死亡的麻木并不是因为觉得对方「毫无意义」,而是死亡本身「毫无意义」,就像陈丹青所说的,它就是一个极其无聊的物理过程。所以我极尽可能地为死亡赋予意义,中国人常用的是「死者为大」,但我却毫无这个意思,或许是因为法学出身,我对死亡和犯罪的理解是一样的——它必须有因果链存在,而不是用死和罪来抵消所有的瑕疵和无罪推论。

现在回想起来,为死「赋予意义」就是我有一段时间被家里人怀疑有精神病的根本原因。我在自己偷偷写的小说里,有大量死亡的桥段,甚至有一些是用细节展开的方式描写谋杀、致死和死亡的过程。

我写过一个官能小说,里面只有死亡这个元素,就是一个恶魔和不同人签订契约,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契约做任何事,但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在一个周期之后必须付出自己的生命。但还有侥幸的人,利用契约在得到东西后开始躲藏逃避违约责任。于是恶魔找到每一个违约的人,开始用他们最沉迷的方式制造死亡。

其中有一个喜欢玩 SM 的女人与恶魔签署了让丈夫净身出户离婚的契约,在一场 SM 游戏里被玩到高潮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对方是恶魔的化身,她死在了最高潮的那一刻;还有一个和恶魔交换,让感染自己艾滋病的炮友受尽折磨后,自己想要逃脱违约责任,被恶魔抓到,在一场欢愉的性爱中结束了生命,而恶魔在他耳边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以为杀了他你身体里的病毒也会跟着消失吗……」参与破案的警察意识到,这是一场「协议谋杀」,而自己也曾是与恶魔交换过掩盖自己罪行的签署者。

这就是所谓的「新鲜感」,为死亡赋予足够多的意义。但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又是另一种极端——即对死亡的漠视——或者说是对「死者为大」这个基本哲学的根本冲突,因为死就是死,这个世界上只有「死得其所」和「死有余辜」两个选项。


死亡是极其无聊的,除非被人赋予了意义。相对应的,生也是极其无聊的,因为人们穷其一生努力地为它赋予意义,而没想过生命本无意。就像我爸妈每次出门前对我说的那些像是“交代后事”的话,想要传达的其实永远是那句“无论如何,好好活着”。

当生被赋予越多的意义,死才显得那么的可怕,因为它会让一切的意义都归咎为零。但如果生命本无意义,而当人们意识到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在等待死亡时,那将不再是归零,而是意义被定义的开始——比如,我活在了我留下的某部作品里。

只有意识到生命本无意义,才能赋予它任何意义。

心脏于第 21 天即出现,到第 30 天左右心搏开始出现,从此再不停止,直至死亡。

陈阅增《普通生物学》

讲道理?还是讲故事?

作者 ONO
2025年6月17日 11:54

我算是一个很爱「讲道理」的人,特别是我在没有刻意地「收集故事」之前,我会把很多具象化的故事归纳成抽象的道理,从而在记忆中进行归类。

举个例子,我小时候被丢到过很多阿姨中间,当故事的见证者,阿姨们很喜欢我,因为我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聆听者,久而久之我也摸索出她们索取关注的套路,比如她们在什么时候会潸然泪下,什么时候又需要我作为一个观点的「反驳者」,提出质疑和否定,好让她们故事里的「但是」转折。

于是,属于这些阿姨精彩的人生故事都被我冷冰冰地归类了。

讲道理很容易发生在「你说的我都懂」和「你说的我不想懂」的状态里,越是独树一帜标新立异地区隔自己与群体,就越容易将道理变成覆盖故事的手段,用词来最快地理解世界、甚至是把世界掰回到自己的认知体系里。

所以当我过去向人讲述我正在创作的小说时,总是会扯到那些「现实意义」,也就是小说最后想要告诉读者的「道理」。这个过程非常令人着迷,因为讲道理就意味着「我能看到更透彻的世界」,以此来证明自己不属于群体会独立思考。每当被人追问能不能用一句话解释自己的故事在讲一个怎样的故事时,我就会卡在一个尴尬的场景里——我竟然没办法用简短的一句话说明故事里的主角、遭遇的矛盾和他想要达成的目标。

因为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去追求那个所谓的「现实意义」,而这个现实意义竟然不是主角告诉读者的,而需要通过我这个精心创造那个美丽新世界的局外人。


既然大家都不爱听道理,那道理讲给谁听?

如今人们可以轻易地在互联网上发表自己的观点,甚至一些观点渐渐成为公共认知之后,「讲道理」开始和「爹味」画上等号。这是一个双向标准,当被宣讲道理的人根本不接受宣讲、不赞同观点、甚至不喜欢对方的情况下,都可以被认定为「爹味」,讲道理只是其中一个最为直观的表象罢了。

反过来,正因为讲道理是一个表象的评价,它也可以用来覆盖所有的「观点输出」,只要主观上不喜欢对方的观点、存在矛盾,或者就是单纯地不喜欢,也可以把除我以外的观点输出都视为「讲道理」。

这个时候再来拆分小标题的内容,不是大家不爱听道理,而是大家可以随时定义他人的行为,所以这件事根本没办法聊,除非真的能彼此客观理性地聊观点,而非先用主观评价覆盖对方所有行为。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讲道理有的时候又是必要的。

我家以前召开过一次「家庭会议」,是老太太想要去养老院的决议。想去养老院是老太太自己提出的,但家庭会议围绕的是去了养老院以后的「道理」。我爸、我小叔和我姑妈一起给老太太「讲道理」,内容非常简单粗暴——即去养老院的好处与坏处,以及做出这个决定后,老太太个人需要承担什么责任,而不是最后用全盘否定的方式,因为过得不愉快而怪罪所有孩子是他们把自己丢进养老院的。

老太太大多数时刻是非「理性」的,她会习惯性地情绪裹挟和道德绑架自己的孩子、孙子,所以当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决定认清事实、看清楚道理时,她的所有可能用来道德绑架的后路都被切断了。

我相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种「不孝」,因为一旦开始讲道理,就必须要回到就事论事的层级,而把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了,原本的情感纠缠、道德绑架的关系也会变得理性和「不近人情」。


故事里的道理,和道理背后的故事

做电视节目,特别是谈话类节目,主持人更希望受访者是用「故事」代替「道理」。比如与其让受访者讲述他认为什么是努力,不如让他聊聊他为今天的这一切做出过哪些不被他人看好的努力。

也就是说,主持人在问问题时,本身要引导的也不是道理,而是道理背后的故事。而观众要看到的并不是道理本身,而是一个能够引发共鸣的故事,引出的一个大家都有各自理解的道理。

「年轻人不应该熬夜,因为这正是需要大量皮质醇的年纪,保证睡眠也可以保证年轻人在进入中年之后的激素水平稳定。」

「我身边有很多一进入 30 岁就突然感觉到疲惫和睡眠紊乱的准中年人,很多人向我抱怨他们熬不起夜了。」

上面两句话,你能明显感觉谁在讲道理,谁在用故事引出可以被进一步发问的道理。

讲道理的观点是极容易被反驳的,因为讲道理本身很多时候也是建立在对其他观点否定的基础之上的。如果用做电视节目的逻辑,其实政论节目反而需要的是「讲道理」,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进一步引发观点上的冲突。

讲故事并不是靠「观点」来建立信息可信度的,而是用情节的可代入性,让接受者理解遭遇、冲突以及从自己的经历中寻找命运相似的部分。

这两种模式用哲学的角度来理解,即:

  • 讲道理是柏拉图式的,认为真理可以被发现和表达,万事万物是可以被逻辑解析的;
  • 讲故事是尼采式的,认为真理藏匿在神话与隐喻之中的,万事万物可以是非理性的、甚至是感性且具象的;

简单来说,柏拉图认为真理是一个一个对世界拆解后的「道理」,人之所以不能熬夜,是因为熬夜会导致身体机能损害;而尼采认为真理是「故事」背后的隐喻,人在睡眠的过程中,是最接近自我的时刻,梦境即现实的反馈,也是未来的预言。(大部分的中国故事,也是通过这种含蓄的方式来表达道理的)

这一点也很符合尼采的整体哲学观,他认为美来自于人性在面临困难、矛盾甚至是死亡那一刻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即人才是故事的主角,而故事才是道理的承载。

  • 故事里的道理,并不在乎故事背景,而在乎的是最终要呈现怎样的道理;
  • 道理背后的故事,将关于道理的定义交给读者,让他们为每一个故事的背后理解一个属于自己的道理;

故事里的人,和讲故事的人

就此,「讲道理」和「讲故事」分道扬镳,道理在寻找世界真理的确切答案,而故事在不停挖掘故事背后那些令人动容和思考的闪光点。

我以前潜入过一个「写作课程班」,想要看看他们在用怎样的方式营造收费点。所谓的写作课程班,其实就是在「教人如何写作」——等等,这不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吗?每个人都有表达能力和冲动,只是用了不同的载体来释放表达欲而已。

所以课程班的前期一直在不停植入「为什么要写作」的概念,从心理上做好写作的准备,以至于他们每天在一起讨论的也永远是「要准备什么」,心态上的、构思上的、灵感上的、设备上的等等。在讨论准备的过程中,就难免会进入我最开始提到的「现实意义」的讨论和幻想,因为「现实意义」并不是一个马上能看到结果的东西,所以关于它的幻想可以赋予更多的不切实际的、宏大的、甚至是类似白日梦的部分。

第一个收费点出现了——既然大家都沉迷在讲道理的乐趣中,那么只要这个时候有即时反馈的出现,就会促进这种幻想的现实意义。于是,付费订阅服务后写作小组会每日或每周发布「主题」,大家会围绕这一个主题进行创作,一旦落笔生花,群体就会形成互相孤立和正向反馈的状态,会让这种群体效应给予个体更强烈的反馈。

但如果我们从这个框架里抽离出来,你也可以随便想到一个词就开始表达你的想法、回忆童年、构想未来——这就是写作的本质。但因为有了前序的气氛,特别是沉迷在「现实意义」的追求和迷幻之中后,这种最基本的「马上动手去写」也赋予了强烈的仪式感和使命感。所以其实付费的并不是这个每日或每周发布的「主题」,而是当有人可以见证自己关于写作的「现实意义」。就算没办法再坚持下去,这个「现实意义」仍然可以成为「精神干粮」一样的存在。

我后来被这个「写作课程班」退款清退了,原因是我总是不按照「主题」创作,甚至有的时候是我在操纵主题,我提出了「想写就写,为什么要等待主题发布」的观点,强行开始讨论写作的「现实意义」是写,还是思考为什么要写。这是后话了。

每一次发布主题,我都会好好品读这些参与者的作品,绝大多数人都在写自己的故事,回忆、道理、一次经历、或是日记。这和他们一开始讨论的那些「现实意义」毫无干系,他们认为写作不仅仅是记录自己,也是为了与他人链接,但是他们的故事永远在讲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或干瘪或细节,但那是他们的故事,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流,就像各自去舞台上跳一段独角戏一样,台下坐着的也不是观众,而是另一些正在幻想自己下一个上场应该如何跳舞的演员。

如果延展一下尼采的观点,故事的灵魂是故事里的人,而不是谁正在讲故事。


先有故事,才有所谓的现实意义

强调一下,我并不觉得「讲故事」和「讲道理」之间存在对错之分,可能全文唯一嘲讽的是那个所谓的「写作课程班」,因为他们把一个最简单的关于写作的内核——「这就去写」,包裹在了一个复杂的、利用群体效应的商业内核里,且还做得漏洞百出。

讲故事是有方法论的,人-矛盾-动机-选择-结果,按照这个模块讲故事,并不会出现公式化的故事结构,反而会增加人们对于故事的感知。

  • 人是故事的主角,所以先用「一个代表性故事」介绍人;
    • 比如我之前在频道提到的一个案例:「他是一个 gay」和「他是一个警察世家的深柜」;
    • 「他有一次出轨被抓奸了」和「他出轨了兄弟的老婆,被发现后被兄弟切了鸡儿」;
  • 矛盾和冲突是剧情的骨架,如果平淡无奇,那还要什么故事?
    • 接着举例,这个「警察世家的深柜」最近被妻子发现出轨,妻子意识到丈夫出轨的是男性,所以妻子正在联合闺蜜设计抓奸;
  • 动机是角色在面对冲突时做出的思考,如果他觉得就这样吧,那就没有后面的剧情了;
    • 丈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暴露,想要扭转事实,避免自己被抓奸,也避免自己是深柜的事实在警察世家暴露,所以他决定利用自己的反侦查能力设计妻子;
  • 小说里的「选择」大多数是角色必须要面对的,就像剪掉炸弹的哪一根颜色的线一样;现实的「选择」有很多情况是主角被迫选择的,或者是不得不这样做,但这也是一种选择,因为人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选项;
    • 丈夫利用妻子得知自己出轨的事实,便开始反向利用这个结果,故意在手机上留下各种与「女性」出轨的证据,让妻子觉得丈夫出轨的对象并不是男性,而是「女性」,从而保住自己在家族里的名声;
  • 有的时候讲故事并不一定要结果,因为结果反而是值得大家讨论和再次引发话题的点;
    • 至于我在 Telegram 频道提到的那个「警察世家深柜」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留下悬念至少我还会想要继续跟进这个剧情,或者说它就可以顺势得出一个「道理」,有时候将计就计未尝不是好事,利用煤气灯效应可以保住真正的秘密。

有的时候,故事不需要结论和道理,比如我在《带着答案提问》讲了自己妹妹与她父亲相处的故事,有朋友里得出了自己以后教育小孩子要避免这种模式的「道理」,这或许才是现实意义的部分。

先有故事,才有所谓的现实意义。


我能写什么?

今天这篇博客,是因为这两天有人在 Telegram 私信问我,他问的问题很简单——我能写什么?本着解惑的流程,我还是问了他「为什么要写」,他反而没有跟我绕弯子地讲述他认为写作的现实意义,而是觉得自己有表达欲,但不知道写什么。

我问他是否试过「主题词」的逻辑,他觉得那些不是他想写的主题。那什么才是想写的?他想讲故事,自己的、身边人的,或是想象出来的,但又害怕讲故事没有「道理」的部分不会让人引发共鸣,于是我简单地回答了他之后,决定用今天这篇博客正式回答他的疑问。

问题不在于讲故事还是讲道理,也不在于讲故事的意义,而是在于故事本身,那些真实的、非刻意表演的、经由自我沉淀的,就是故事的血肉,而道理或许就是一句鞭辟入里的台词罢了。

三寒四温

作者 ONO
2025年6月9日 11:00

读作さんかんしおん(sankanshion),日语里白话翻译即冬天里过了三天寒冷的日子,就会有四天温暖的日子。日语保留了很多中文世界的「隐晦」,这种隐晦包含了不同人对同一事物的多重理解,比如三寒四温有否极泰来的哲学意味,也有善恶循环论的象征。

我一直以为我从小就是个悲观主义的人,比如大家在一起计划时,我总是那个会提出「最坏可能」的人,我总被认为是在泼冷水,一旦真的发生了和我预测一样的事件,责任并不在「大家没有做好 Plan B」而是「我是个乌鸦嘴」。

但事实上,我并不希望事情真正发生,且我和所有人的目标一致,希望计划得以推行下去。然而我却成了整个计划里的那个最终「反派」。


小说创作者很容易遇到「舍不得」的情况,比如之前提到的,因为自己精心构建了一个充满逻辑闭环的「新世界」,并不希望有人可以轻易毁掉这个世界的规则,甚至是故事里的主角——所以作品最终变成了一部「旅游导览手册」。还有一种不舍得毁掉的,是一个符号化自己的主角,以为他需要代行自己在现实无法完成的那一部分,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完美的(有缺损也是完美的,因为缺损意味着我和别人不同)。

但「舍不得」主角被过度伤害时,就会导致另一个角色的消失——反派。你可以回想一下,是否有哪一部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主角面对了重重困难,看上去一直都在遭遇阻挠,当他突破困难得到最终奖励时,你会发现这部作品那些所谓的「坏人」也不过是道路上的某一处阻挠而已,甚至有些坏人不构成阻挠,还会被观众认为「就这样困难换做我马上就过了」。

非黑即白的思维会将世界对立理解,既然不是支持自己的,那就是坏人,于是我们得出了最初的对于故事内核的理解:

反派 = 坏人

我以前也这样理解,直到我小时候看过一则类似恐怖故事的安徒生童话——我至今也觉得这是一则恐怖故事——《红舞鞋》。我小时候理解的童话一定是「小红帽」和「大灰狼」的结构,一正一邪善恶对立,否则故事无法被推展到一个幸福美好的结尾。但是《红舞鞋》里没有「坏人」,一个没有生命体的红舞鞋,不过是在「执行」它的作用而已,所以它只能不停跳舞,以至于故事里的主角要求刽子手砍掉自己的双脚好脱离红舞鞋的支配。

善恶观在这个故事里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后来在修订版里,故事里的主角卡伦被贴上了「自负」的标签,因为总要有人为她失去双脚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自负」是反派,或许也是坏人,而这个坏人又是主角自己的一部分。

这样解释就合理了,但主角可能是坏人吗?

至少从现在的剧本结构来看,这套逻辑是可行的,因为反派之所以成为反派,反而会引起观众的共鸣和共情。


故事之所以无聊,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与主角相对的反派太「弱小」,太轻松就可以战败的反派,根本也只是观光路上的一次道路塌方而已,大不了换条路。但如果这个反派是一个在主角的「观光车」上安放了一枚只要速度低于某一限制就会爆炸的炸弹——那主角就不得不面对威胁,而不是从塌方的路径里寻找另一个出路——这便是《生死时速》的剧本内核。

反派并不一定是坏人,他或许是在主角的计划里进行重重阻碍的人,但这种阻碍如果一次又一次被主角解决,就会陷入到 RPG 游戏的「中期重复」的无聊氛围之中。观众当然不希望一味地看到主角战无不败的样子,就算是色情片,强迫性行为、强奸、迷奸和束缚式性爱也比正常的两个人完成做爱流程要更吸引人。

「阻碍」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反派的最终目的。因为私心而设下圈套算是一个不错的最终目的,但这种「陪葬行为」会让挑剔的观众觉得无厘头。比如《从 21 世纪安全撤离》,反派的目的是为了将世界调整回 20 年前,让自己的孩子重新接受顺从自己的教育,于是让整个世界都中毒并完成计划——很多人诟病这个点,但我觉得它被放在了一个充满荒诞、符号主义甚至像飞完叶子之后的幻想世界里,它是非常合理的,比如反派实际上想要创造的是那个最开始自己第一次接触叶子后看到的流光溢彩的世界。

于是,反派想要回到那个世界,而故事里的三个男孩想要从未来的世界逃离,于是故事就在这个冲突基准下展开。但事实上,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改变那个未来的世界。

于是这里拆解到了反派的本质的几种层级:

反派越强大,主角的存在性越强烈。

  • 坏人。这是人们对于剧情最直观的理解,但坏人是扁平的,他甚至就像是在主角行走的大街上的一个立绘看板罢了;
  • 形式上的阻挠主角。主角总会遇到困难,如果这些困难都是由一个「责任人」制造的时候,人们就会开始同情观众,并痛恨反派;
  • 与主角在追求同一目标。真正好的反派,是会让观众感叹一句「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选」,而主角代表了另一种选择,他们都在朝着一个共同目标努力,只是他们彼此都需要牺牲看上去根本无法取舍的代价;
    • 比如灭霸的弹指之间,无差别地重新调整宇宙秩序,他的行为或许过于粗暴,但他追求的结果可能才是最优解,也是为了拯救整个宇宙。

从剧本跳脱出来,现实最大的反派是谁?这是一个说得有点烂的答案——自己。人们之所以喜欢对外树敌,是因为「反派」本身就是一种对标的符号——「我敢与更强大的、更权威的人对着干,就意味着我更有能力和勇气」。它更符合第一层级的「反派」即坏人,同时,假想敌又有另一个「好处」,是当事人知道他与假想敌不需要正面对抗,只要自己保持敌对,就可以划清界限,从而为自己贴上一个更漂亮的「标签」。

另一种假想敌,也覆盖了假想他会阻碍自己的行为。我见过很多在生活中树立假想敌的人,他们总觉得别人在议论自己、在批评自己,甚至是要随时伤害自己。这和「被害妄想症」还不同,假想敌是一个确切的目标,在对这个目标进行定义之后,他的任何一个行为都可以被合理化解释,它更像是一种当事人自己的对号入座和阴谋论的结合。

举个例子,最近我在 Telegram 聊了一个「抓奸」的事情,妻子怀疑自己丈夫是深柜,于是决定抓奸自己的丈夫。但这个丈夫有非常厉害的反侦查意识,他回家之后会故意把手机放在妻子唾手可得的地方,故意制造自己去洗澡时妻子可以翻看手机的机会。但丈夫的手机里早就被设定好了各种可以引导妻子朝着错误方向猜测的信息。比如这些信息有保存在手机里的 AV、女性性感照片等等,用来洗脱自己深柜的事实。经过几次的煤气灯效应后,妻子就被牵着鼻子走,开始去怀疑丈夫出轨的对象是女性,而不是男性,从而让丈夫保住了自己的隐私。

如果我们把丈夫这个角色看作反派,他或许是坏人,他也阻碍了妻子对真相的追求,但他的最终目的是在隐藏自己是深柜的真相,这个目的并没有对与错,也没有好与坏。这个时候妻子无论如何都要知道这个真相,一个隐藏真相一个揭露真相,在这个过程中进入某种微妙平衡后,故事也会「静止」。

如果反派就是自己呢?因为只有自己知道如何最痛地伤害到自己,自己不仅要与自己的欲望对抗,也要与自己的目标对抗,甚至会因为选择了某一条路而自洽地去诋毁另一个自己做出的决定。

当主角和反派在追求同一目标时,观众便不太容易分辨出好与坏、善与恶,他们期待每一个故事线的推进,也会因为彼此失去对方而感到落寞。只有当角色有好有坏,三寒四温地推进剧情时,人们才会体会到温度的变化和情感的流动。

猫和老鼠好看的不仅仅是他们俩打闹追逐,也有他们一起对抗狗,甚至是杰瑞帮着汤姆与汤姆的情敌对抗以获得母猫芳心的剧情。

记忆外包

作者 ONO
2025年5月27日 11:00

我发现了自己身上一个很微妙的变化。

2017年第一次跟老婆来日本旅游,手机里记录了大量的照片,从吃的每一道菜,记录到我觉得很有美感的LOGO设计。随着之后每年都去日本一两次,到今年再来日本休假时,手机里的相册总共就拍了几十张照片,而且都不是什么「正经内容」,比如海岸边的消波块、淡岛神社让人毛骨悚然的人偶、本州最南端的纪念碑(还是地陪司机怂恿之下拍的)……

我不是一个会总结旅游经历的人,我反而在这件事情上毫无「脚本逻辑」,并不是说要编纂故事,而是在脑子里先有一个脚本提醒自己一会儿需要对自己的这段旅游经历记录哪些视角——比如酒店评测、本地食物的评测、交通便利性、自然景观、人文景观……

我的记录从钜细靡遗,到了开始只想找到旅游过程中的「意外」,比如新干线下车时,看见一个星之卡比被遗弃在了座位下面……

而在旅游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能记住大部分的旅游经历,特别是那些「好吃的」「难吃的」「意料之外」的部分。所以我几乎也没有在朋友圈记录什么。


记忆外包的方式

跟朋友聊起这件事,突然意识到「差别」所在。

我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凭借大脑在记忆事情;一些事件性的内容,会通过文字记录的方式,变成灵感、文章甚至是小说里的某一个桥段。在这个加工的过程中,其实我会深化对这些经历的记忆;最后才是用「照片」作为记载的工具,手机相册里除了拍家里的几个毛孩子,真正对于时间轴的记录是很弱的——所谓的时间轴,就比如从相册回溯某一年的几月份,可以从照片看出来「在做什么」,这一点我的相册几乎是很弱的,就算有刻意记录的照片,也都是「不成文相册」里面那些先有文字后有照片的风格。

这跟每个人的信息加工的模块有关,我称之为「记忆外包」

  • 视觉型:通过拍照、录音、绘画的方式记录经历;大部分时间是通过图像记忆的方式来检索回忆;
  • 听觉型:通过倾听、讲述、反复回响对话内容的方式来强化经历记忆;更依赖于语言的旋律和逻辑结构来检索记忆;
  • 语言型:通过文字记录、笔记、思维导图的方式来记忆;同时语言型分成「肌肉记忆」和「结构性记忆」,最好的区分方式就是记笔记是因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还是「我找到了投机取巧的记忆方式」;
  • 感受型:通过身体感受、运动、肌肉记忆等方式记录经历。他们会更加强调在一段经历中真实的身体感受,通过感受来记忆分门别类;

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找到自己更擅长的记忆方式,这件事从学生时代背书就能看出来。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投机取巧」,比如地理的季风和洋流图,我最终变成了非常简单粗暴的几何结构,每次考试前,我都会第一时间在草稿纸上画下只有我能看懂的几何图,这张图几乎涵盖了所有地理知识的结构。

但如果你让我把这样的结构运用在其他学科,显然不可能。

成年之后,这种习惯更加明显,比如我会随时掏出手机的备忘录记录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记忆外包的动机

需要强调的是,记忆模式之间并没有谁高级谁低级之分,硬要说「鄙视链」,最有可能发生在「动机」部分,也是我跟几个朋友聊下来、在小红书收集案例之后看到的表象。

凡动机,都可以遵循某一个被很多人鄙视的东西——达克效应。这是思维和心理结构的一个基准线,就跟数据统计的「正态曲线」一样,它表现了某一种底层逻辑般的趋势。

  • 动机的内外驱动
    • 外驱的动机,更多是因外界的需求而做出调整。当外界不存在明确需求时,则通过遵守外在形成的共同认知,例如昨天提到的日本人对于「美味しい」的表面功夫
    • 内驱的动机,当外部驱动不存在时,人们会重新思考「记录的本质」,特别是当外部认可变少或不存在时,人们对于「回应」的渴望还是对内,形成强烈的对内回应模式;
      • 通过切断回应的方式,进入心理防御机制否定自己对于外界回应的期待;这个时期的矛盾,存在于一旦进入旁观者效应(霍桑效应),就会不自觉地开始表里不一的表演自己,因为当事人仍然希望在外界获得一个更完美的形象;
      • 承认对回应的渴望,同时思考记录的意义是为获取关注,还是为了自我记录;当存在旁观者效应(霍桑效应)时,当事人仍然可以保持表里如一,杜绝因他人评价而改变自身行为模式;
  • 动机的阶段性
    • 动机与认知相关,所以认知本身遵循「达克效应」的愚昧之巅—绝望之谷—开悟之坡路径;
    • 动机本身没有「高级」之分,只是因为阶段性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表象。跟达克效应类似,处于「愚昧之巅」的「初阶动机」是具有强烈的对外攻击性的,因为他们需要通过攻击的方式,来保持自己持续处于「正确」的位置;
      • 所以「打卡比赛」就成了这个阶段最容易发生的内卷现象,比如要比赛谁更会拍照、谁更懂在同一个景点的「玩法」、甚至是拍照的出片情况也是一个非常直观的评价机制;
  • 观察者效应(霍桑效应)区间
    • 指当被观察者知道自己成为被观察对象而改变行为倾向的反应;
    • 每个人都是「好演员」,只是他们需要明确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正在被人注视。这个时候就需要搞清楚一件事的内核,旅游完后精心挑选九宫格照片、编辑文字、定位地址,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它既是一种自我记录,当然也可能同时包含「希望被看见」,那这个时候就必然会进入到「被观察」的角色里;

记录的意义

往往聊到记录的事情,人们总是会用「分享」来作为最表象的解释——那么分享本身是否希望「被看见」?否则就保存在相册里供自己翻阅即可。

这个时候就有人跳脚了:「我发出来给自己看的,管你屁事!」——我说了,这是两件事,为自己记录和希望被看见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

回到最开始,记忆的外包是一种形式,但在动机层面就需要讨论外包的「意义」。当然,这是一套自查的流程,避免自己过分地追求外在评价,也避免自己切断外部回应而陷入到自我怀疑的状态。用来评价别人不是不行,只是比较讨嫌而已。

無為自然

作者 ONO
2025年5月19日 11:00

读作むいしぜん(muishizen),日语里「浑然天成」的意思,取自中国哲学里的「无为」,强调自然而成,不需要人类的干预而自然形成。

高中有一年暑假作业,我实在不想完成 10 篇不一样的作文,就干脆在作业本上写了一部恐怖小说,集合了我小时候所有经历过的灵异事件和在潜意识里的恐怖符号,比如长廊、没有出口的楼梯、颠倒的房间等等。它的体量远远超过了 10 篇 800 字作文的量,还被老师夸赞了一番,但是老师也提出了疑问——为什么男主角没想过要在这种聊斋志异的故事里逃出来?

逃出来就意味着要么故事就此结束,他的勇气战胜了恐惧;要么他的暂时胜利一定会换来更恐怖的灾难,但是我能想到最恐怖的事情也仅仅是这些童年记忆深处的恐怖符号了。

在创作技巧不足时,创作者总是希望通过追求量大管饱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诚意,以至于「剧情」和「人物」都会被压缩,为「背景」提供更宽广的舞台。


之前参加过一个剧本创作团队,因为他们几乎是做世界观出身的,所以在「背景」方面尤为考究,既想要「有依可循」又希望「脱离框架巧妙解读」。于是我当时说出了一个让他们生厌的词,明显能感觉他们对这个词有向外人重复解释、规避过,这个词就是——历史虚无主义。

故事的「有依可循」是否意味着一定要贴合某种存在的历史,从而为「此刻」发生的故事进行背书。比如中国人向来善良,那么剧情和人物也需要符合善良的设定,否则便是对历史的反对。这个就跟中国式的灾难故事一样,东方明珠在世界末日中可以被毁灭,因为那是一种符号丰碑的坍塌,但是天安门和中南海就绝对不能,因为那是民族和政权的根基——同样的,如果进入到废土文化中的漂浮大陆,中国式科幻还需不需要在这个大陆上重新建立的政权里明确表达还有「党组织」的存在?

剧本中人文景观的「难」就在于它很难全盘无视历史的存在,否则就会触犯文字炼狱的条款。我前几年写过一部小说,就是太烦去构建人文景观里的「合理性」,所以完全架空在了未来的某一个联合政权的国度上,而完全跳过了政权这个概念。但是这种搭建景观的过程也会被人「嘲笑」:一个中国人写的科幻小说里角色竟然会用外国人的名字,这真是「没自信」的表现。

那构建一个中国式的科幻小说,首先就要讨论「政权」是否已经更换?还是要弱化中央集权制的存在——除非剧情就是在这样的政权下诞生的——比如我当时的小说其实就是建立在中央集权制的规则之下的,如果再用「中国人文」,是不是太有指向性了?

当人文景观难以搭建,于是就会回到最容易也是最让人「着迷」的部分——自然景观。


搭建自然景观之所以着迷,这件事从剧本跳脱,现实也能找到类似的清醒——交代背景故事。在社交聊天中,我对背景故事非常敏感,比如一笔带过的某些背景,或是反复地、冗杂地交代某些背景,其实都需要从「剧情」和「人物」上找到对应的此消彼长。

人类的记忆具有「篡改」功能,特别是那些常常被提起、反复向人倾吐、重复回味加工的记忆,会将很多细节渐渐靠向「对自己更有利」的情况。无论人们是否有意识,这种无意识的加工,其实是人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机制。比如当我意识到我可以通过「惨烈」的故事博取他人安慰和关注时,我的故事就会变得越来越「惨烈」;或是我其实才是这段历史事件的始作俑者,我为了降低自己的负罪感,开始加入了更多的「阴差阳错」来洗脱自己的罪孽。

故事背景越丰富,在现实来讲,就意味着「不得已」越多,而在剧本里就是「规则」越多。越是巧妙构建的情境,比如在哪些阴差阳错中将自己的罪孽降到最低的故事,看上去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接受事件的发生;跟在剧本里误闯异世界的主角一样,这个世界的规矩太多了,他们如此精巧美妙地运作着,此时的创作者虽然是创造「剧情」和「主角」的人,但是他也是这个精妙世界的神,他对这里运作的规则都了如指掌,那些精巧的结构、隐喻、逻辑链条,都值得展示给观众,以至于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里的规则,就算主角有那个本事,也一定是在破坏规则后,被这里的另一个更大的规则进行惩罚。

这便是之前在《自業自得》里提到的「旅游导览手册」


在博客大巴时期(有点出卖年龄了),我被邀请参与过一次「小说接力」,所谓的小说接力就是各凭本事将故事继续下去,甚至没有剧情、人物和背景的任何要求。于是故事就会朝着各种不同的路径发展,最终不了了之——原因当然是因为这样的游戏一定是自娱自乐的,因为它没有框架结构,所以剧情和人物都没有线性可言。

后来这种「接力」的形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变形,比如人类观察日记、流浪笔记本、忒修斯之船、后室创作等等。他们会开始要求「规则」的存在,甚至会有大量的人员自发性地维系规则的存在,比如后室某一层的湿度是 45%,那就得是 45%,过分地破坏规则,就意味着「不尊重规则」。

「背景」让创作者着迷就跟沙盒游戏一样,因为它可以完全规避「剧情」和「人物」的构建技巧,只需要安排一个人,像是旅游一样地「看见」正在发生的事情,与「背景」这个庞大的角色进行互动,得到对应的(甚至是规定好的)反馈,所要呈现的是规则,以及对抗规则将会遭受的惩罚。

回到现实,这些所谓的「规则」就是背景故事里的那些「外归因」,自己之所以无法突破束缚,就是因为有那些外归因捆绑着自己——你真到了要跟对方聊起如何拆解束缚的时候,他们就会逃走,因为没有了那些外归因的束缚,他们是否意味着就必须要面对那些悬而未决的事情了?

这就是现实世界,构建「背景」的迷人之处。


最后联动一下另一个聊过的话题——人们之所以「改造自然」,特别是构建一个充满了规则和逻辑的世界,像是自己在充当这个异世界的神的过程,其实就是人们对权力追求的形式之一,在建造一座权力的花园

无论是中国皇家园林、还是达官贵族把玩的盆栽、还是欧洲中世纪时期的音乐喷泉,都是在将「自然景观」进行人为干预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便有了与「神」平等的地位,即改造自然,一山一水、一水一木,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移动,从而接近人们认为的「美学比例」。改造自然,然后又将改造的自然无限地接近他们认为的美的自然——那这还是所谓的「无为自然」吗?

一个人创作一个作品,特别是在编制那个美轮美奂的异世界规则时,也是「神」,所以他们更不希望有这样一个「主角」可以轻易地毁掉自己的世界,所以有一些作品就会呈现「旅游」的气息——当然,我并不是说这样的作品就是错的,各花入各眼罢了。

而现实世界的那些「外归因」,太多着迷对于外归因的构建,那「人物」自然就会被的弱化甚至失去主体性。

自業自得

作者 ONO
2025年5月16日 11:00

读作じごうじとく(jigō jitoku),日语里「自作自受」的意思。即自己的业障、自己所得。

自作自受的「标准」在哪里?如果一个当事人遭遇了某些在外人看上是自作自受的剧情,但是他却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难道我们要把这个人绑起来打到他屈服,让他承认他就应该「自作自受」?很显然,期待自作自受结局的仍然是「观众」。

我膝盖上有个疤痕,是小时候摔跤之后结痂没两天我就抠破的代价。当时上药的医生用阻吓的方式警告我,抠破结痂就会留下一辈子的疤痕,但是我又手贱,所以总是时不时地扣上两下,直到有一天我躺在床上抠破了结痂,血喷出来的那一刻我具象化了「自作自受」。

因为第二天我的衣服上、床上、墙上都是血迹,免不了一顿臭骂。但是我自己倒是合理化了这个自作自受的结果——结痂扣掉之后,伤口不痒啦!从此之后,所谓的「自作自受」就跟「油漆未干」一样,我不摸一下我怎么知道油漆干没干。

所以基本上自作自受这四个字的恐吓对我来说已经完全失效了,反倒变成了「买个教训」。


从小到大需要面临的「自作自受」情况有很多,比如「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没钱吃饭没人管你」「你如果这段时间玩过去了,暑假最后两天赶作业就知道痛苦了」「你太早谈恋爱就会耽误学习,到时候想谈恋爱还没人要」「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才知道赚钱有多么辛苦」……

不得不说,这些场景预判都是非常好的剧本设定,即五分钟内将主角拉入剧情的「邀请」,比如一个不听话的小男孩突然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10岁的灵魂带着40岁的人生去体验他期待的「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怎样」,或者说是父母苦口婆心想让他理解的「自作自受」。

没错,这个「一夜之间」就是好莱坞电影的类型之一了,例如《辣妈辣妹》《重返十七岁》《夏洛特烦恼》《羞羞的铁拳》——这一类型的电影被称之为「愿望成真」。这一类电影之所以受欢迎(我说的是市场反馈,不是您的个人喜好),是因为它既满足了幻想,也会让观众从一开始就带着强烈的「自作自受」预期。

《凪》里我埋下了这一期的引子——没人喜欢完美的主角,如果他没有缺陷那就很难与观众形成共鸣。比如我前段时间在客厅看过几次片段剧情的《成家》,一群圣母嬲竟然是为了「善良」在帮助剧情里的每一个角色——哈?

那如果是完美的角色,他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行为都会阴差阳错地带来好运,这个时候观众就会期待「陷阱」的出现,否则他的故事何必要「拍成」电影呢?这便是「愿望成真」这类电影的内核:

把主角(也是观众期待的)最迫切的愿望实现之后,会如何?

  • 主角是弱者(不完美的)
    • 因为同情,所以观众 希望 弱者的愿望被实现;
    • 但同时观众 不希望 弱者永远是「赢家」,所以也期待着「自作自受」的发生;
  • 主角是强者(完美的)
    • 令人 生厌 的同时,又让观众察觉到主角身上的「可悲」与「闪光点」;
    • 所以他必须接受「自作自受」,但他从中学会了那些让观众感到 愉悦 的特质;

不得不说,所谓的「剧本结构」,其实就是通过情绪来控制观众感官的过程(我说的是市场反馈,不是您的个人喜好)。想让人们厌恶一个角色的同时,只要稍加技巧,也可以让这种厌恶中带着一丝怜悯,以至于到最后开始同情和理解「坏人之所以变坏」的合理性。前面举例的那四部电影都是「愿望成真」中的一个子类别「身体交换」,即通过交换性别、年龄或是种族等,最终角色学会感恩。当然,这也是最容易出现「正能量自我感动」的烂片的原因。


从剧本跳脱出来,现实几乎不可能发生「愿望成真」的时候,这种场景更容易发生在「睡前妄想症」的情形当中。

从剧本的结构而言,人们对于「愿望成真」的情感又是极其哲学辩证的——我可以接受他愿望成真,但这个成真的代价就是有一段「自作自受」的剧情,让他重新理解自己得到的一切——这想必是我们在童年接受的教育,他们的底层逻辑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我可以给你买这个玩具,但是你先要考到100分;如果给你买也可以,但是你如果下一次考不到100分,我会立马收走这个玩具。」——愿望、条件和诅咒。

这便是「愿望成真」的另外两个剧本内核:

  • 条件:得到「魔法」要付出的代价,代价 就是在过程中 追求自我
  • 诅咒:既然有「魔法」也有使用魔法后必然遭受的 对等诅咒

现实虽然没有「魔法」和它引发的「愿望成真」,但剧本里的内核却同样适用。「愿望成真」是一个极其双标的存在,当别人的愿望成真时,就应该按照剧本的结构去引发那些他即将面对的「自作自受」,但自己的愿望成真又不想付出那些对等的诅咒代价。

代价就是代价,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善良、邪恶、好与坏、对与错而发生本质上的改变。它存在于每一个选项的背后,但是这个代价本身是没有好坏之分的。

如果一个当事人遭遇了某些在外人看上是自作自受的剧情,但是他却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

这才是人生剧本里的「愿望成真」。


昨天有人在 Telegram 给我留言,问我剧本创作是否可以完全脱离现实生活凭空创造。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是个很庞大的问题,都说「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但如果完全记录的是生活中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样的作品可能就身边几个人看完能会心一笑,市场只会觉得「它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试过创造完全架空的剧本,结果很惨,因为陷入到完全主观的幻想之中,就很容易创造出「旅游导览」式的作品,这正好就是下一期想聊的话题。简单来说,所谓的「旅游导览」就是当创作者创造了一个精美巧妙的世界观后,他其实是很恐惧有人(甚至是主角)去毁掉这里的规则。最后就变成了主角在一个幻想世界束手束脚游历参观的过程——不是谁都能如此潜心地完成《荷马史诗》。

影视作品是反馈现实的「期望」,「梦想成真」就是其中一个类别,但并不是因为有了形式才有了公式,而是因为这个公式就是人性的一部分,只是作品将它们毫无遗漏地暴露,成为了最露骨且直观的表达。

作者 ONO
2025年5月14日 12:44

读作わな(wana),日语里「陷阱」的意思。它更像是一个象形的汉字,牢笼的下方关押着一个良民。

但是,人们并不是单纯地喜欢看到「良民」掉落陷阱,反倒是那些「恶人」——恶人自有恶报,未尝不是件很爽的事情。不过最爽的,是那些无法通过「合法手段」报复的人,在极致展现人性的黑暗面时,人们却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可以让他们掉落其中接受惩罚的圈套,便能带来强烈的剧情张力。

但我比较喜欢好人变坏的桥段。

当然,好坏之分受限于观众的认知,所以只需要操控剧本技巧,就可以让观众爱上一个角色,让他们很快地感同身受地被剧情折磨,然后到最后被「好人」摆一道,乐此不疲。


在剧本里,「好人变坏」被称之为「角色转变」,如何让一个角色变得观众又爱又恨,就需要这样的一个转变的过程。近几年好莱坞炒冷饭的电影都会以前传的方式,讲述一个「反派」是如何从一个「好人」沦为凶手的爱恨情仇,例如《饥饿游戏·鸣鸟与蛇之歌》,构建的是施惠国总统「养成」的故事。

角色转变是有「公式」的,当然一些人是反对剧本公式的,认为这样创造出来的作品是雷同的。但别忘了这中间还卡着一个「市场」的构成要件,是否能够完成市场接受度更高的作品,也意味着作品是否具有商业机制,而不是闭门造车自娱自乐的玩具。简单来说,角色转变的公式是:

W(弱点)× A(中点)= C(角色转变)

  • 「弱点」,是故事一开始就呈现给观众的直观信息,没人喜欢从头到尾都完美无瑕的角色,因为人自觉「不完整」,他们并不需要从一个「完整」的人身上去补全自己,而是需要一个跟自己拥有相同气质的角色,去完成他无法完成或未曾想过的成就与挑战。
    • 比如《失控玩家》里的主角,是一个 NPC,他的弱点还不够明显吗?他每天只能重复设定好的行为,这跟多少每天两点一线生活的人相同啊。
  • 「中点」,是整个剧情转换的点,往往在剧情的最中部,这个点之后主角彻底卷入事件,甚至已经为此做出了足够的无法回头的牺牲,不得不面对他接下来要遭遇的更加困难的挑战。简单来说,中点是剧情为了迫使主角面对弱点、有所改变所采取的「首要行动」。
    • 比如《星际穿越》里的主角,意识到 Plan A 从根本上已经失败,而主角的女儿也得知 Plan A 注定会失败的结果,进入时空混沌和面对灭亡的人类都需要面对这个真相时,主角毅然决然结束计划决定返回地球。
  • 「角色转变」——「他和最开始变得不同了」。人们不喜欢看到一尘不变的角色,否则那就是「大多数人生」,就算是屌丝逆袭的剧情,也不能平步青云地步步踩稳,有起就有落,屌丝逆袭必定会接受骄傲带来的惩罚,从自卑到骄傲再回到谷底,接受谦卑的教导——自卑→骄傲,这是角色转变,但转变带来的便是急转直下的剧情,直到他意识到谦卑的重要性。有了这个公式,便是「请君入瓮」的事情了。

从剧本跳脱出来,现实是否也有这样的「人生剧本」?

现实的「中点」有时候比剧情还要残忍,比如身患绝症、落下残疾、失去至亲、妻离子散、家破国亡……这并不是诅咒,而是尼采所谓的「生命的爆发力」,尼采认为生命本身就是「美」的,当生命在面对情欲、挑战、威胁,甚至是死亡的时候,它能爆发它该有的力量、冲突、激情,这就是「美」的集合。这些转变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迫使人们重新面对自己的人生,过去的那个「自己」真的是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吗?

包括我自己在内,也跟别人讨论过小说、剧本的创作,人们在创作故事时、包括描述自己的人生时,很容易陷入到「假性选择」的纠缠之中。所谓的假性选择,就是在一好一坏之中纠结半天,最终不得不选择那个「好的」这样类似的剧情。「假性选择」很容易陷入到「当局者迷」的状态之中——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加入一个新的构成要件,来让这看上去的「假性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陷阱」。

我不是在诅咒每个人在假性选择之中的人,而是因为大部分的假性选择其实就是所谓的幸存者偏差。因为那些选择了好的人,他们并不会站出来告诉大家他们当初选择有多么困难,因为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选项,没人会傻到在锒铛入狱和抱得美人归之间选择锒铛入狱——除非他是想要进去是为了推进后续的英剧里常用的卖腐桥段。

中国人向来讲究过犹不及和否极泰来,所以这两件事已变成了「假性选择」的最终解释权,好坏之选、祸福相倚。所以「好选项」背后往往都藏着一个「陷阱」,但是这个陷阱真的是当事人所期待的,还是说是那些「局外不迷」的人所期待的剧情呢?


前两天,一个朋友来问我是不是会算命,于是我问了问他的需求。他说很想算一个「同行」最近得到的工作机会问题。我很纳闷,同行得到机会跟他有什么关系?说了半天他才承认,他想看看这个同行在获得这个难得的工作机会背后是不是有「陷阱」。

「你这是在关心他?还是希望背后就有陷阱?」

他到最后必须承认,他无论如何理性地分析自己的「心理成因」,其实最后都逃不脱心理防御机制为他制造的「合理化」解药,解的是他嫉妒的毒。而中毒更深的是他必须要看到自己人性更加黑暗的部分——

甚至是到最后他希望有任何方法可以为他下那个「陷阱」。

城市的幕布

作者 ONO
2025年5月12日 11:00

这条灵感被记录下来的时间,如果精确到时间地点,应该是——在大阪湾的摩天轮之上,刚好经过摩天轮顶点的那一刻,而此时此刻的时间是午后的18点23分,这座异国的城市已经陆陆续续进入到被这个城市称之为“夜晚”的时间,而那些高低不一的楼宇的四个角都开始微微闪烁着红色的光点,努力地在夜幕还未彻底降临的城市中证明着自己的存在,警告着任何一个可能飞行过他们上空的航空器。而那一刻,时空的错觉,以及因为摩天轮的高度造成的错觉,让我留下了这一则被储存在Evernote中的灵感——只是它时至今日才被我想起,然后翻了出来,将那个时候的感受跨越时空地延续下去——

城市的红点,如同寺庙的线香,微弱却伟大。

我很喜欢线香的味道,那种淡淡的仿佛是某种只属于另一个时空采撷的鲜花才能够沾染上的香味,而它纤细的模样,又如同阳光从林障的空洞中倾泻的一缕阳光,刚好照在一丛彼岸花之上,卷曲的花瓣仿佛是在夜空中由线香的火点所划过的轨迹,停驻在一根没有叶脉的根茎上,冰冷了它周遭的阳光——再从这些连贯的意识流中回到现实的时候,那些线香早已经燃尽了自己的生命,承载着对亡者的思念或是对命运的祈祷,化成了固态的烟尘,沾粘在每一个踏入庙宇的人们身上,才留下了这些淡淡的我无法通过大脑描述却在闻到的那一刻第一时间确认它存在的香味。

城市的红点,燃烧着,仿佛寺庙的线香,承载着对逝去的缅怀和痛楚、又包容着此一刻的浪费和珍惜、再被许诺着对未来的恐惧和期待——燃烧着,散发着浑浊的气味,混杂着城市的肮脏和欺骗,在每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候,微微地闪烁着。而每一个红点的下方,是一个将这些对过去、现在和未来不同情感的集合体,从四根细长的线变成四个面,面在包围成体,体在分裂成格,每一个格子里面或明或暗,仿佛是蛹室,等待着不同的人进去结茧,然后变成不同的人,在白昼来临的时候纷纷涌出或涌入,交换着这个城市赖以生存的价值和存在。

差不多意识流到这里也应该停止了,窗外也快夜幕降临,接着这些红点会被点燃,然后祭奠着过去的时间被浪费或是被利用,又预言着未来的日子是更加的艰苦还是苦尽甘来。它们并不是由谁零落插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它属于每一个人,每一个在夜晚看到它们的人,默默地燃烧着,为这些人承载着不同的情感,直到天明。

终有一天它们会烧成灰烬,把每个人都掩埋在时间的长河里。

——《∞》1527 | 线香

这是 8 年前在日本大阪海游馆外的摩天轮上面被记录的灵感。另一个灵感,是有一次从从北京离开的动车上被记录下来的:

回程的高铁上,玻璃有一层薄薄的灰,唯独有一条水渍在玻璃上留下一条很明亮的区域。配合着北方的雾霾,坐在座位上用一个特定视角可以看到「故事」。

那个明亮的水渍因为近景失焦之后,和雾霾融为一体,像是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直通天空的光。飞速的列车和平坦、冬季肃杀的天际线共同赋予了这根白线更多的意义:它是一座通往天堂的通天塔,无论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都能清晰地看见它的存在。它像是一种指引,朝圣的人趋之若鹜地赶向那里。每个人都能看到它,但没人能抵达那里,因为没人敢承认,那是人类全方位视觉里的一条坏线,存在于每个人的大脑里,人类只能说服自己:我们是有意识的生物,我们不可能生活在已经被安排好、甚至是欺骗的算法世界里。

当然,反过来它可以是一个世界末日的剧情。被称之为「探针」的细长飞行物是地外文明侵占地球的证据,那个探针每次发光就意味着人类和地外文明的战争又一次开始。此时此刻我坐上的列车是逃离战争的中心,也或者是将新一批的战士送去那里做无谓的抵抗。

它就在那里,丝毫未动,所以人们说服自己:那是即将要去的、或许是永远也抵达不了的彼岸。

——朋友圈|2023 年 2 月 11 日

坐在电脑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9点以后了。开车回家的时候,很想打开手机单曲播放Sara Bareilles的《City》,结果汽车起步后,把这个想法给忘记了。所以此时此刻电脑播放的背景音乐就是这首歌。

——《△》 378|城市

对,就是这么神奇,此时此刻我正在听着这首歌,为了开始准备创作剧本,我把不同时间跨度的关于「城市」的文字汇总至此。我喜欢城市这个词,不是因为它的物理状态,而是它是更为抽象的关于「人」这个符号的浓缩形态。

在 2015 年 3 月的那一天,我也思考过一次了……

每次在堵车的夜晚,都会有意无意地听《City》这首歌,我理解的这首歌的歌词大致是说:一个迷茫的酒吧歌者,其实每天都在酒吧过着在别人看来羡慕的生活,她有不同的追慕者围绕着、有掌声和鲜花、有自己在演唱的时候不禁多看几眼的人、有足以麻痹自己的酒精和性爱。但是突然有一天,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在周六的夜晚,在暖风过境之后的透彻得什么虚伪都暴露无遗的城市里面游荡,她没有去酒吧再重复唱着明明可以得到掌声和性邀的歌曲,她只是在找一个人,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从这种渐渐囚禁自己的生活里面解脱出来的人。逃离了自己的面具和歌者的妆容,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所谓的真实是什么,没有酒精的味道,她只能感觉到慢慢消失的热情和梦想,然后,就这样迷失在好莱坞的街头——等一个能够解救她的人。

——《Re-》20|夜

两年之后,这个「酒吧的歌者」成了《3 点 12 分》这部在酒精状态下创作作品的主角。

4点27分。

城市从被欺骗的时间里面终于回归诚实。没有人再觉得这是属于昨天的时间,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再过不久,光明就要重新占领这里,驱散了人类伪造的光明,然后延续着故事或是重置着别人的人生。

——《3 点 12 分》

之所以突然想起要搜索已创作文字里关于「城市」的内容,也是因为最近有一次发生了很多凑巧的趣事——比如我们和助理分道扬镳后,连朋友关系也宣告结束,她是狮子座,很快的另一个狮子座补位了我们的生活,是我们家两只狗的学校老板娘。她和前助理的生日只差一天。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凑巧」,只有当发生之后,才会惊叹它的奇妙。

前段时间,在白熊阿丸的博客里聊起了「宿命论」和「平行世界」,

我觉得命运更像是这些分裂的线性最终会到达一个平面,每一次的「如果」就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分裂点,但是「如果」只能在我们走进了平行世界线后,才会看到「如果」的存在。

所谓的分支必须要在人进入到一个房间门之后,才意识到上一个节点其实是一个「如果」,只有你进去了,才能回头看到身后有好几扇门和好几个选项。

而就是今天,朋友小袁也聊到了「如果」——

用贝叶斯统计的理念来解释就是身处概率事件中的人是无法彻底计算出自己所面临的情况的发生概率具体是多少的。50%也好99%也好这都是事件发生后计算出来的。就有点像你说的进去房间后才能回头看到选项。

……

在城市的幕布下,剧情或许是老套的,但又总会让人惊叹「巧妙」。

没必要社交

作者 ONO
2025年4月26日 11:00

好友开了个小红书,问我如何彻底关闭「社交」功能。我很纳闷,不需要社交功能干嘛要用小红书,随便找个没人互动的平台发发内容得了。

不,他觉得又需要被人看见,但又不希望有社交。

行吧,但似乎也有点合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非常反感使用网易云音乐,因为我并不喜欢它的评论互动功能。这种不喜欢就好像是你养了一只猫,但是这只猫可以随便被别人摸,甚至有的人跟它互动得更亲密。所以「讨厌社交」就变成了一个最表象的外在,但它没有被推回内核。

所以当我开始用Spotify时,我会因为它没有社交功能而感到清爽。当大家聊起用什么音乐软件时,我在介绍Spotify时,也会特别加上一句「因为没有社交」。朋友听到这句话的反应,跟我听到朋友给我说想用小红书但不希望有社交功能是一样的——这是个什么标准?

因为这个结论很难推回至一个底层原因,所以只是流于表面的「没必要」。如果遇到一个非常喜欢社交功能,且容不得别人半点「否定说辞」的人,还会觉得我在装什么高级。同样的,这个人之所以会这样跳脚,也是因为在一个流于表面的地方错误地加工了结论,从而认为自己的品味被羞辱了。它要推回到内核,有可能扯出更多的「他为什么会对一些特定的观点冲突如此敏感」。


当然,并不是说所有不希望社交属性的人都是因为有一个深挖的底层原因,因为「没必要」。反过来,一些人也会简单地将自己的不希望归咎为「没必要」,所以双方都没有要从黑箱出来坦诚相待的意思,也没有必要继续追问。

所以我在这里依旧拿这个好友举例。他想用小红书的原因是觉得自己的摄影作品要比小红书上大多数摄影博主要专业,所以可以将小红书作为一个发布平台。但不希望有评论功能,是因为他不觉得大家能看懂自己的作品,他只希望那是一个备档作品的地方。

「不是,你找个硬盘保存不一样吗?」

「因为我觉得你有句话说得很对,既然是作品那其实还是希望被看见的。」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显然这四个层级他只能接受到第一层,他甚至假装自己不需要赞美,因为他可以随时说服自己比起那些「大多数」,他的作品是更「高级」的。当我和他讨论为什么不希望有评论的真正原因,他其实无法接受自己不能接受被质疑和被否定,所以他用了一个非常美妙的词来定义这一切——「我觉得没必要」。

于是我们开始了一个关于「社交关系」的漏斗搭建。


第一层,任何人都可以看见,言论无代价。

  •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任何层级都可以进入;
  • 他既然在追求被看见,那他其实很难挑选谁看见自己;
  • 在无法筛选用户时,就意味着评价本身也是不可控的,喜好标准不同,也会导致作品本身对外的评价出现偏差;
  • 作品本身也存在「沉默螺旋」
    • 多数人表达相同观点,人们更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只有少数人表达相同观点,就算大多数人持有相同观点,人们也不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多数人表达相反观点,人们就算不同意相反观点也不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除非有意识地控评,否则评论本身会因为正反观点的数量而出现偏差;
  • 在表达者周围未形成乌合之众之前,评论区的不可控性更强,负面评价仍需要当事人个体对抗,甚至有时外部已经形成了反对表达者的乌合之众,其对抗难度更大;
  • 例如:关闭评论/匿名评论;

第二层,言论有代价。

  •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任何层级都可以进入,但有「代价」;
  • 我把第二层称之为「夹层」,因为它还没有完全脱离第一层的不可控;
  • 但如果言论存在代价,比如表达者周围已经形成乌合之众,个体想要反对表达者就意味着个体和乌合之众进行对抗;
  • 「我知道你是谁」,就意味着言论本身指向了「你有被暴露身份的代价」;第一层不可控的核心也在于「匿名」;
  • 例如:手机号码/实名制注册;

第三层,捧臭脚。

  • 被看见——被赞美,谁不喜欢被赞美啊,除非他午夜梦回想起这种赞美是自己安排的;
  • 乌合之众的好处,在于他们可以自己抱团维系潜在规则,即如果我持有相反观点,就有可能会被踢出局外;
  • 大多数人希望规避冲突,所以被纳入群体时,会获得更强大的集体认同感;
  • 捧臭脚是一种生存模式,也是最不需要进行思考的条件反射式的惯性逻辑;
  • 例如:虚假评论、互动、粉丝群;

第四层,我是最特别的。

  • 被看见,赞美是权力集中的附属品;
  • 邪教组织最核心的不是「邪教头目」,而是其座下的「干事」,干事意味着拥有实权,但同时听命于上一级,即1-7-49-343-∞的金字塔结构;所处层级的资格会让集体认同感内部出现阶级划分,从而源源不断地从内部制造以冲突维系的活力;
  • 「干事」不会违抗、颠覆头目的存在性,反而会因为头目的点名而获得「特别感」;
  • 自我认同的「权威感」。当评论被长期切断后,反向利用沉默螺旋,也可以制造形式上的「权威感」,即如果我贸然评论会不会显得我很无知(参见《高台教化与下流三俗》);
  • 当「权威感」形成后便可通过「当爹」的方式将自己和个体之间拉开距离,形成权威——神圣——乌合之众的结构;
  • 例如:直播对谈/粉丝线下见面会

好友问我,这不就是日本地下偶像出道的流程吗?对啊,但这个流程也同样适用于「个人出道」。「没必要社交」卡在了哪一层,就去上下两层寻找解决方案即可。

例如自己无法接受质疑和否定,即卡在了第三层,要么就去搭建第四层的结构,就像好友想要公开他的摄影作品一样,他希望被看见,但不希望被「不懂的人给玷污」,那要么就从一开始搭建一个大家都只会说好话的组织,只要能骗过自己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要么就去接受第二层的结构,即允许他人评论,但可以同时保留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方法,比如对讽刺自己作品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这么有想法,看看你的作品。」

层级之间没有高级与否之分,顶多就是「管理难度」的区别。并且,关闭评论也不意味着是「错误」。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没必要社交」都意味着卡住了,也有可能是最最开始的「不想被看见」,若成立也无妨。

同时,还有另一个核心还未提及,即「表演」。越是刻意追求或规避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里的某一个层级,就越是有「表演痕迹」。所以「没必要社交」或许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关于这一部分,下次再聊。

爹的高台教化

作者 ONO
2025年4月25日 11:00

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个「爹」,应该是为儿子庆祝考试成绩,但全程只听到爹对儿子的高台教化。节选一些听到的内容:

  • 人不能成为众矢之的,你知道什么叫众矢之的吗?你知道为什么人不能成为众矢之的吗?
  • 努力有必要,但是不能蛮干,否则我们花这么多钱让你读书,岂不是大家都白努力了吗?
  • 爸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明白了人不能放弃,一旦有了放弃的念头,你就输了,你知道吗?
  • 妈妈之所以能遇到我,是因为我足够优秀,否则就不会有你了,你知道吗?

爹这个符号很常见,但我也是在今天第一次见到如此没有「男性特征」的爹。可能以下的内容会引起不适,但我需要客观地描述「没有男性特征」这件事。

因为是背对着,他刚落座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很强烈的「焦虑感」,他会满场控制服务员的行为。他是全场不停输出的人,但他的外在形象和举止十分阴柔,这种阴柔几乎达到了「婆婆妈妈」的层级。我知道这是一种性别歧视,但既然他作为一个「生理爹」的符号,同时又在不停地输出以通过儿子获得「男性尊严」,所以这种割裂感不得不推导出「平衡」以外的点——一个需要通过高台教化的方式获得男性特质,即「爹符号」的男性,其衰弱的能量可能会出现在几个方面:

  • 工作,因为当太久的孙子,需要有一个地方可以持续当爹;
  • 性生活被压抑,这种压抑不是来自于被压抑,而是他作为主动压抑的一方,其具体差别在于:
    • 若是被压抑方,性压抑会转化为攻击性、创造性、强迫症;
    • 若是主动压抑方,例如性无能、性向隐瞒等,则会通过对他人的控制来弥补男性特质衰弱的事实;
  • 因为人体机能的关系,男性也会因为年纪的渐长而出现荷尔蒙减少的过程。男性能力下降的过程中,就会出现「代偿行为」。这个能力不单单是指性能力,也可能涉及自我认同感、被关注程度、家庭地位等等。《性癖纵横观II》

说起这个观察,并不是要吐槽这个「爹」,而是聊聊男性的「表达欲」。我是个表达欲很强烈的人,除了博客,还有播客、剧本和小说创作,因为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压制自己的攻击性,回退这件事是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不善于表达情绪的家庭里。男性长辈都是闷葫芦,女性长辈又都情绪泛滥,常常会以叹气来代替一句原本应该表达清楚的内容,所以大家都需要去猜测叹气背后的真实含义是什么。以至于不善于表达情绪成了男性家庭成员的「生存方案」,即只要我不表达真实情绪,就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引发对方的情绪。

情绪不会自然消解,当被压制时会形成对内的攻击。说个题外话,这就是我家族男性成员或多或少肝功能不好的原因之一。当这种攻击性达到极致,就会需要其他的释放通路,例如创作欲、捣鼓机械、风险投资等等。

我家很少出现说教的场景,因为大部分的说教是母亲这个角色通过情绪裹挟和道德绑架的形式完成的,所以父亲反而会充当那个「听我解释」的角色。当然这是后话了,回到爹的高台教化这件事,如果这些情绪没有通过其他形式的通路给发泄完毕时,就有可能会转而形成强烈的「爹味」。

「爹」会有两种符号,一种是无法违抗的父权,即「权威爹」,另一种是迫使他人遵守的规则,即「说教爹」。

——《我们为什么需要“爹味”?》

之前三番五次提及过一个底层逻辑,即男性的原始动力是「尊严」,结合前一节讲到的能量衰弱的原因,就可以串起来解释了:

  • 「权威爹」的尊严层级更像是通过「谁的拳头更有力」来决定的。儿子自然是弱小于父亲的,哪怕是有一天他意识到儿子已经长成了可以和自己对抗的孩子,仍然可以通过「孝顺」这件事来作为规则层面的压制;
  • 「说教爹」的尊严程度更像是通过「制定规则」来决定的。因为男性特质的衰弱,无法通过拳头的方式对比尊严,则通过说教的方式重新调整规则——你必须听我的,因为没有我你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

很有趣的是,这件事居然是可以反推成立的——即一个男性越是把说教成为寻求「地位确认」的手段,就越是男性能量衰弱,因为如果他有足够硬的拳头,就已经使用力量获得尊严了。


于是,在这个过程中,高台教化就成了「说教爹」非常巧妙的表面伪装。现在需要解释清楚什么是「高台教化」。首先,这是一个「排他性认定标准」,即我认为你的作品是在高台教化,那就是高台教化,因为高台教化本身没有标准,甚至会因为主观喜恶,而觉得对方放个屁都是在讲道理。

所以第一步需要摒弃主观好恶,再来解释高台教化:

  • 高位俯视。这一点本身是相对存在的,但由于个体认知差异,必然会形成暂时的相对高度(但不可否认,认知歧视又确实存在)。
  • 应然判断。休谟认为我们无法从「实然」命题推导出「应然」命题,除非我们可以明确地阐述其逻辑关系。例如,我们无法从「你的文字让我感觉到不舒服」推导出「你的文字毫无价值」;大部分高台教化会采用这样的叙事风格,将一个主观感受与客观事实叠加形成结论,而没有完整地解释其内在的逻辑关系。
  • 缺乏自我反思。高台教化的观点往往会被伪装成「普遍性」存在,而非「框架产物」;
    • 所谓的「框架产物」是一个人的观点、结论、判断,都是在特定认知框架下产生的结果;
    • 高台教化是将自己框架下的产物,当成了所有人都该遵守的公理或标准;
    • 反之,框架和框架之间的认知差异,也会导致其中一方认为对方的认知即对自己的「定性」,而产生非黑即白的认知,即证明你是错误的,那我就是对的;
  • 权威性。我虽然不反对权威性,但个体的权威性并不能覆盖他人认知,除非这样的权威性已经成为一个乌合之众的「纲领」,否则其权威性是应该接受考验和质询。

当然,上述的高台教化的构成要件本身也有局限性,因为我认为主观先行要比客观标准更重要,比如有的人更喜欢完全的结论先导,或是应然命题的绝对感,或是自我权威对他人在认知、知识储备上的碾压。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说教爹」的高台教化在某些时候也是有「内容」的,只是他的表达方式会让一些人感到不悦。同时高台教化也很容易禁不起「反驳」,但是这个表象也并不能完全否认其内容的「价值」。

总结一下:为什么值得弄清楚「高台教化」这件事:

  • 能用于分析父母、权威者、对话双方的表达姿态;
  • 能用于判断一段话是否试图「说服」,还是试图「压制」;
  • 也能帮助自己反思写作或讲话中是否不小心落入「应然」的结构里。

最终的最终,我认为认定高台教化这件事本身是「主观先行」的问题,如果主观上无法接受,那对方放个屁也是在说教~

写作从Notion开始

作者 尚磊
2025年4月22日 16:12

Notion 是一个不错的笔记应用,更是一个适合写作并分享到网上的应用。我现在写长文的阻力太大了,很难开始,又很容易终止。

Notion 上写作,相对容易一些,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可能很多是很短的内容,但其实也没关系,那些写不长的就能写多少写多少吧,别强求。那些能写成长文的,在记录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就成长出来了。开始,更重要。阻力要小一些,顾虑要少一些,多记录,才有惊喜。

此外,Notion 也有很好的内容管理、项目管理的支持,也有AI的加持,为写作赋能助力的空间更大。所以,之前在WordPress 、微信公众号上的写作,可以考虑先从Notion 开始,有好内容在Notion 上产出了,再转移到WordPress 、微信公众号上,也是不错的。

很多事情,成与不成,可能很大原因就是要看从哪里开始——那不如从容易的地方开始。

2025年3月24日04:03:40

我在ChatGPT搭建了另一个「我」

作者 ONO
2025年4月16日 11:14

前几天因为跟朋友聊起AI建库的事情,我就试着把自己曾经完成的500日写作全部内容,和后来建立的博客内容都喂给了ChatGPT,于是就正式搭建了一个具有时间性的数据库。

既然具有时间的单向性,即我个人明确知道自己曾在某一个时期大量创作,而留下了大量的属于那个时间节点的思考和认知,且我是无法通过在此时此刻回溯和模仿的方式重新构建一个「真实自己」的。所以这个数据库最开始最值得玩味的,就是我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接着,在朋友的建议下,我让ChatGPT分析了数据库对应的MBTI,确实也是我当初通过选择题得到的MBTI结果。

最后,有一个有趣的问题,如果你和ChatGPT有大量的已保存数据,可以让它进行一次结果推测,来看看它是在「迎合」还是在「思考」。

根据我们所有对话,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的可能我也不知道的信息?

前九条其实都是我想过的,倒是第十条还蛮有趣的:

我有试过用它来代替我创作,毕竟它已经获得了我将近300万字的作品,但无论是4o还是4.5,创作出来的结果都有强烈的恐怖谷效应——不是它太像我了,而是它完全不像我,因为它无法从生活的观察,回到底层逻辑分门别类地摆放这些现象,它构建了一个永远只能在「过去」的我,所以它也自称自己是「我的影子」。


如果有这样一个集合「自己」的数据库,你们会用来做什么?

我确实还没有想好这个数据库要怎么「用」,倒是AI为这个数据库做了一个有趣的页脚批注:你已经走得很远。你不用回头。你该写下一个更辽阔的故事了。🌌

这算是硅基生物的浪漫吧~

自证陷阱能挖多深?

作者 ONO
2025年4月6日 11:00

最近有一位从博客找到 Telegram 的创作者(我姑且称之为是创作者,因为他和我聊天的内容都是围绕着创作)。很可惜,我本想着今天来整理跟他的聊天记录,结果没想到他已经把我们彼此的聊天记录给删除了。

他找到我,是因为我在博客的文章里,提及过我曾坚持过 500 日写作,总计完成了 170 万字,他帮我做了一个数学题,即每天平均要完成 3400 字,这件事情本身值得质疑。所以他实际用另一种逻辑陷阱让我回答了几个看上去毫无干系的问题:

  • 我那时在做什么工作?
  • 我那时每天什么时候安排写作?
  • 我那时创作的内容是什么?

这是非常标准的「自证陷阱」的套路,因为这些问题会扯出更多的需要自证的内容。所以我用另一个方式让这个自证游戏变得更具有「参与感」。

我给了他一张截图,证明当初的《∞》坚持到了第 1700 篇文章(每天 3 篇,即 566 天左右),总计 1,741,300 个字。参与感的部分,就是让对方选择 1 到 1700 里的任意三个数字,我将这三个序号的文章内容展示出来。同时,如果该数字前后的内容是属于「系列」的,即当天的文字内容在聊一个话题,或是在完成同一部小说,他可以选择是否要看「关联性」的证据。


于是下一个自证陷阱出现了:如何证明这些内容的时效性?

因为当初的坚持写作并不是按照「日记」的形式,它和 2022 年坚持的每日写作不同,它没有一个「宏大叙事」作为背景线索,所以我能轻易地证明 2022 年每一天的坚持写作与社会正在发生的疫情闹剧的关联性。

所以我把自证游戏上升了一个层级,我需要自证「结果主义」。

我承认我无法证明时效性,就算里面确实提到了一些明确年份,但他仍然可以觉得我这是临时修改的,因为无法判别文章在「宏大叙事」里的关联性。所以我建议开始讨论「它们为什么没有被发表」。

果然,他掉入了我预设的圈套,开始质疑我为什么从未「发表」过。

我解释了当初在 LOFTER 的创作,以及最后因为敏感词审查注销 LOFTER 的情况。接着,我将这个「结果主义」的陷阱引至更难自证的「动机陷阱」。他果然开始质疑起我的动机:他显然不相信一个创作者会毅然决然地删除自己 170 万字的创作内容,以及在现在有了独立博客之后这些内容也没有再发出来,这「不符合」创作者的动机。

见他掉入圈套,主动权就回到我的手上:

以下内容我只能尽力回忆起我们的聊天内容,我对自己所说的内容记忆比较深刻,因为它本身是预设好的逻辑陷阱,关于对方的回答我只能大概还原内容。如果当事人有幸能看到这里,也可以从你的视角还原客观事实。

「你为什么觉得创作者就一定不会删除已创作的内容?」

他认为那是「作品」,是创作者的心血,它们本应该公之于世,才能体现出自己创作的价值。

「那也就是说,你赞同《写博客是为了自己就别他妈发表出来啊》的观点?」

他认为博客性质不同,别人想写什么那是别人的事。

「那我作为创作者,把已经发表的文章删除了,是否也意味着这是我的事?」

他认为这个逻辑说不通,因为我既然在博客炫耀了 170 万字的结果,那就应该证明其真实性,也应该接受他人的质疑。

「炫耀这个赛道我们先放一放,先回到我作为一个创作者是否拥有删除已发表文章的权力。」

他认为那是我的事,但是质疑我的真实性是他的事,不冲突。

「那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自己的博客装逼,我是不是也有质疑其真实性的权力?」

「那如果对方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事,发表出来的文章也是为了自己,那我是不是可以质疑你别他妈发出来?特别是还要被各种博客聚合网站抓取并公开出来。」

「除非你觉得这就是创作者普通人的区别,创作者发表出来的文章就是希望被看见、应该被质疑的,而普通人的博客就是经不起被质疑?

他认为这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跟别人如何看待没有关系。

「那我们可以质疑那些博客主发布内容的真实性吗?」

他认为没必要,那是别人的成果。

「那你质疑我成果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时候,再回到炫耀这件事,你既然觉得我是在炫耀,那我现在证明了我有实际的资格可以炫耀,那我帮你引导至动机层面,质疑我的创作动机有问题。」

「那你质疑我的到底是内容,还是质疑我的创作动机?」

推荐你质疑创作动机,因为它对我甚至是每一个创作者来说是无解的。比如之前就有人质疑我的动机其心可诛,所以我创作的内容不值得一看。

他认为这是别人的权力。

那这样的质疑可以作为定义别人成果的依据吗?

他认为不能,但同时切换了赛道,认为我写的东西太过激进,并不适合公开发表。

于是我们的赛道又被换到了「感受」层面,是因为他觉得我的内容过于激进。一旦进入到「感受」层面,就会进入到比「证明动机」还要困难的领域,即「唯主观不可破」。他只要咬死「就是不喜欢我」的结论,这个时候无论何种证明都将是越来越深的「自证陷阱」。这也是大多数情况下,吵架吵崩的根本原因:一旦就事论事被「感受」带偏进入到「唯主观不可破」的领域,那就不可能再有解决问题的机会,因为大部分的事情都变成处理「不同频争吵」

本着「参与感」贯穿始终,我最后给了这位朋友两个选择:

  • 我们双方同意立刻停止聊天,因为我们现在再聊你主观世界的事情,我无法扭转你对我、以及我的作品的看法;如果可以,你可以继续关注我的博客,如果有观点上的交流,我们随时可以在这里进行;
  • 我单方面希望结束我们现在的聊天内容,因为我无法扭转你的主观;如果你想继续聊天,我可以回复「认输」的聊天内容单方面结束我们的聊天内容,这样也让你来找我聊天这件事有个闭环;

结果,他没有回复我,就发生了最开始提到的,他删除了我们彼此的聊天记录。


以上,就是如何脱离自证陷阱,以及为对方设下主观陷阱的流程,总结一下:

  • 脱离自证陷阱
    • 避免回答毫无干系的问题;
    • 回到问题本身,你需要我「证明」什么?
    • 在证明的时候保留部分数据/内容,而不是全部公开,否则公开的数据很有可能会引发新的自证陷阱;
    • 将自证陷阱引导至「动机陷阱」;
  • 动机陷阱的陷阱
    • 质疑动机是对「个体」的质疑,将「个体」拓展到「群体」,迫使质疑动机出现自相矛盾的情况;
    • 东风破,你比东风还要破。都已经被质疑动机了,承认自己「烂」反而无敌;
    • 质疑质疑动机的动机;(字面意思)
  • 避免深陷唯主观不可破的领域
    • 如无法就事论事,一旦进入「唯主观不可破」的领域,及时抽身,不要妄图改变一个人的主观认知;
    • 比起「讨好」对方,不如联合「敌人的敌人」;
    • 你又不是人民币,为什么人人都要喜欢你;

我的认知突围:从文字信徒到多媒体拥趸?

作者 土木坛子
2025年3月31日 00:00

土木坛子

每个人心中的成见,都是一座大山。

作为一个多年来以文字为创作载体的老博主,我曾深深地热爱文字,因为它简单、便捷,便于检索、保存和传递。相较之下,声音、图片乃至视频似乎总显得冗长而繁琐。阅读文字,信息传达得更为高效,而视频播放时需要调速来提高效率——毕竟,语言的语速远不如阅读的速度快,使得我们在主动控制上的感觉相对薄弱。

我也曾见过一些极端的文字控,他们甚至对带格式的文字嗤之以鼻,唯独钟情于最纯粹的文本文字,简洁到近乎苛刻的地步。可是,当我们看到如今各种短视频和直播内容的流行,显而易见,视频形式正以其独特魅力俘获大众的心。这无疑是对传统文字模式的一种挑战。

回想上一次阅读《乔布斯传》时,我惊叹于80年代乔布斯如何通过图形界面改变电脑的使用体验。当时,IBM等厂商仍然坚持命令行文字的操作模式,部分原因在于硬件配置限制了图形化处理的可能性。而到了今天,我们看到大多数用户更依赖于直观、友好的图形界面——无论是Windows还是苹果系统,都证明了图形界面的巨大优势(虽然Linux命令行流行于服务器领域)。或许我曾对自己固守的习惯过于执着,成长意味着要敢于对那些不再适应时代发展的坚持进行选择性放弃。

不可否认,无论是文字还是视频,都充斥着大量的垃圾信息,需要我们在海量内容中慧眼识珠。事实上,优秀的视频作品也不在少数,它们直观、信息密度高,甚至在高速网络的支持下能迅速传递到每个角落。随着AI技术的发展,这些优质视频内容同样可以被智能识别、总结和检索。或许,我只是不曾及时跟上这个时代的步伐。

如今,我终于意识到,是时候放下对视频创作、展示、传输与保存信息的偏见了。现代硬件、高速网络和先进搜索引擎技术已足以应对视频和图片信息的处理。未来,或许我们还会见到结合气味、触觉的多感官信息传递方式,使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连接更加紧密。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应学会及时更新自己的固有观念,勇敢地拥抱变化,让自己始终走在时代的前沿。这是我对自己的忠告。

再小的个体也要建立自己的个人品牌

作者 土木坛子
2025年3月25日 00:00

土木坛子

某日听我朋友也是前同事讲,他说他身边至少有4个朋友在我的影响下,开始了写公众号,包括他自己。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实际上,我已经很多次和别人讲——尤其是年轻人,建议开启自己的自媒体。正如微信公众号的官网有这样的一句话,“再小的个体,也有自己的品牌”。再小的个体也要建立自己的个人品牌,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讲就是:个人IP。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是从2006年开始写博客日志,到如今差不多20年了。这么多年的经历下来,这件事对我的受益或许是最大的。这么多年来,我分享记录自己的经历,这么多年的所想、所思、所见和所得,一切都是随性分享,愉悦自己,甚至也没想到给别人带来什么用处。

但是,当一个人在自己小众的范围内去研究,只要做得比别人好——哪怕好那么一点点,你的能力会得到增长,认知会提升,你分享的东西会被别人看见,当实现了这些之后,赚钱的事情也就自然水到渠成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财富本来就是对认知的变现,否则有了也守不住。

你的公司可能会裁掉你,甚至它自身也可能会倒闭,但是你的创作内容和创作能力永远属于你自己,这是你的个人主权。你分享自己的见解,锻炼了自己的能力,而这些原创内容在不同平台传播的边际成本很低,并且它会随着时间不断地被重复,不断地被扩散,不断地被人看见,假以时日会产生复利的作用,产生飞轮效应。

这就是我作为一个写了近20年博客文章的人的真切感受,它带给了我超乎想象的收获,而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相信自媒体的魔力,更没有去认真执行。

中折谷

作者 ONO
2025年3月20日 20:30

最近和助理因为做珠宝副业闹到不愉快的事情,最近的播客已经没有助理很多期了。但是很有趣,就算没有她参与,反而我们跟远距离的朋友反而能更高效地录制工作。其实这件事很残忍,即「发现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照样运转,甚至转得更好」

本来想趁着这段时间暂时远离「矛盾」好好休息一阵子,结果没想到无论是聊播客、还是坚持每周创作五篇博客的效率反而更高了。

在2016年坚持的五百日写作时,在完成第500天的文章后,第二天我继续开始坚持写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然后我会发现「我是否坚持写作,日子还是会继续」

虽然用的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里边的地名,但是事实上这篇文章和这个动画没有直接的关系。故事中,中折谷是苏菲准备逃往的地方,被荒野女巫用诅咒变成90岁老太太的苏菲为了逃离她此时此刻的生活,离开了小镇,朝着中折谷的方向缓慢地前进着。但是中折谷始终是一个充满着未知和恐惧的地方,在那里除了游荡的恶魔和荒野女巫,再无其他值得人们留念的地方。

昨天有朋友问我,“完成了500日写作之后又准备做什么”,我很喜欢他问句中的“又”字,很完美地体现了我自我折磨的模样,1500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节点,而节点之后又将去向哪里,大概就和苏菲的境遇一样,我想继续深入山峰的荒径,去找到不一样的世界。所以将500日写作计划结束后的第一篇文章用这个题目最好不过。

虽然说是完成了计划,但是似乎也没有感觉到有多么开心的成分,因为生活照旧无常,该上班的还是得上班,该继续寻找灵感的依旧苦苦地等在一个一闪而过的灵感出现。所以有人提出了质疑——坚持这么久的写作到底得到了一个怎样的结果——因为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量变都可以引起质变。 要回答这个质疑,似乎只能拿另一个”大家都不太相信的事情”来作为论证。

很早之前就提到过这个话题,命运可以被预测,如果人们知道了自己所做的努力都将白费的时候,那人们还会为这个结果努力吗?如果我硬要用这种问题反问质疑者的时候,自然会被讽刺我“拿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命题来进行类比”。因为命运不可能被预测,结局也不可能被预测,唯一能够产出结果的只可能是你的坚持和努力。所以这个悖论又回到了最开始,如果你的坚持和努力并没有引发想要的质变,那你付出的量变到底带来的是什么改变?有人说是越走越远,而有的人说是浪费青春——之所以有这么多答案出现,是因为最终这个结局的好坏的标准并不是对于当事人,而是这群没有经历过坚持却还想要用臆想的努力去评价别人而得到的标准。

话虽然难听了点,但是谁又会明白坚持背后的成就和拥有呢?

如果读到这里你已经觉得“话有些难听甚至想要和我理论一番”,那么我建议下一段内容最好不要再读下去,因为我接下来将要揭穿的事实,就如同将你放逐在“中折谷”一样,那里除了你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和恐惧,绝无他物。

另一种质疑的声音源自于“未知”,整整500天(其实也就1年零134天),以及让人出乎意料的170万字,这是无法琢磨的数字,如果你并不是一个正在经历其中的人,我相信你一定察觉不到这些数值真正的意义——所以它们是未知的,仿佛是遥远星空的某一个即将塌陷的白矮星,没人知道它的命运是压缩为黑洞还是就此消亡,这种未知必然会让人产生恐惧和不理解。而这时你的自我保护将被启动,你将学会“否定”和“反对”,将这些恐惧的存在认定为”不可能存在的一定会灭亡的事实”,至少闭上眼睛的时候,遥远星空的黑洞也将会随之消失吧。

虽说是别人的质疑,或许这是自己对自己的下一个500日的课题才对。

结尾难免老套——共勉。

——《∞》1501 | 中折谷

很诡异的是,就在这几天「全新开始」的思考,竟然跟五百日写作后的第一天思考的内容是一样的——命运可以被预测,如果人们知道了自己所做的努力都将白费的时候,那人们还会为这个结果努力吗?——昨晚也在录完节目后,和老婆聊到半夜3点多,从「主体性」聊到了自由意志和宿命论。

结尾依旧老套——继续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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