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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自然

作者 ONO
2025年5月19日 11:00

读作むいしぜん(muishizen),日语里「浑然天成」的意思,取自中国哲学里的「无为」,强调自然而成,不需要人类的干预而自然形成。

高中有一年暑假作业,我实在不想完成 10 篇不一样的作文,就干脆在作业本上写了一部恐怖小说,集合了我小时候所有经历过的灵异事件和在潜意识里的恐怖符号,比如长廊、没有出口的楼梯、颠倒的房间等等。它的体量远远超过了 10 篇 800 字作文的量,还被老师夸赞了一番,但是老师也提出了疑问——为什么男主角没想过要在这种聊斋志异的故事里逃出来?

逃出来就意味着要么故事就此结束,他的勇气战胜了恐惧;要么他的暂时胜利一定会换来更恐怖的灾难,但是我能想到最恐怖的事情也仅仅是这些童年记忆深处的恐怖符号了。

在创作技巧不足时,创作者总是希望通过追求量大管饱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诚意,以至于「剧情」和「人物」都会被压缩,为「背景」提供更宽广的舞台。


之前参加过一个剧本创作团队,因为他们几乎是做世界观出身的,所以在「背景」方面尤为考究,既想要「有依可循」又希望「脱离框架巧妙解读」。于是我当时说出了一个让他们生厌的词,明显能感觉他们对这个词有向外人重复解释、规避过,这个词就是——历史虚无主义。

故事的「有依可循」是否意味着一定要贴合某种存在的历史,从而为「此刻」发生的故事进行背书。比如中国人向来善良,那么剧情和人物也需要符合善良的设定,否则便是对历史的反对。这个就跟中国式的灾难故事一样,东方明珠在世界末日中可以被毁灭,因为那是一种符号丰碑的坍塌,但是天安门和中南海就绝对不能,因为那是民族和政权的根基——同样的,如果进入到废土文化中的漂浮大陆,中国式科幻还需不需要在这个大陆上重新建立的政权里明确表达还有「党组织」的存在?

剧本中人文景观的「难」就在于它很难全盘无视历史的存在,否则就会触犯文字炼狱的条款。我前几年写过一部小说,就是太烦去构建人文景观里的「合理性」,所以完全架空在了未来的某一个联合政权的国度上,而完全跳过了政权这个概念。但是这种搭建景观的过程也会被人「嘲笑」:一个中国人写的科幻小说里角色竟然会用外国人的名字,这真是「没自信」的表现。

那构建一个中国式的科幻小说,首先就要讨论「政权」是否已经更换?还是要弱化中央集权制的存在——除非剧情就是在这样的政权下诞生的——比如我当时的小说其实就是建立在中央集权制的规则之下的,如果再用「中国人文」,是不是太有指向性了?

当人文景观难以搭建,于是就会回到最容易也是最让人「着迷」的部分——自然景观。


搭建自然景观之所以着迷,这件事从剧本跳脱,现实也能找到类似的清醒——交代背景故事。在社交聊天中,我对背景故事非常敏感,比如一笔带过的某些背景,或是反复地、冗杂地交代某些背景,其实都需要从「剧情」和「人物」上找到对应的此消彼长。

人类的记忆具有「篡改」功能,特别是那些常常被提起、反复向人倾吐、重复回味加工的记忆,会将很多细节渐渐靠向「对自己更有利」的情况。无论人们是否有意识,这种无意识的加工,其实是人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机制。比如当我意识到我可以通过「惨烈」的故事博取他人安慰和关注时,我的故事就会变得越来越「惨烈」;或是我其实才是这段历史事件的始作俑者,我为了降低自己的负罪感,开始加入了更多的「阴差阳错」来洗脱自己的罪孽。

故事背景越丰富,在现实来讲,就意味着「不得已」越多,而在剧本里就是「规则」越多。越是巧妙构建的情境,比如在哪些阴差阳错中将自己的罪孽降到最低的故事,看上去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接受事件的发生;跟在剧本里误闯异世界的主角一样,这个世界的规矩太多了,他们如此精巧美妙地运作着,此时的创作者虽然是创造「剧情」和「主角」的人,但是他也是这个精妙世界的神,他对这里运作的规则都了如指掌,那些精巧的结构、隐喻、逻辑链条,都值得展示给观众,以至于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里的规则,就算主角有那个本事,也一定是在破坏规则后,被这里的另一个更大的规则进行惩罚。

这便是之前在《自業自得》里提到的「旅游导览手册」


在博客大巴时期(有点出卖年龄了),我被邀请参与过一次「小说接力」,所谓的小说接力就是各凭本事将故事继续下去,甚至没有剧情、人物和背景的任何要求。于是故事就会朝着各种不同的路径发展,最终不了了之——原因当然是因为这样的游戏一定是自娱自乐的,因为它没有框架结构,所以剧情和人物都没有线性可言。

后来这种「接力」的形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变形,比如人类观察日记、流浪笔记本、忒修斯之船、后室创作等等。他们会开始要求「规则」的存在,甚至会有大量的人员自发性地维系规则的存在,比如后室某一层的湿度是 45%,那就得是 45%,过分地破坏规则,就意味着「不尊重规则」。

「背景」让创作者着迷就跟沙盒游戏一样,因为它可以完全规避「剧情」和「人物」的构建技巧,只需要安排一个人,像是旅游一样地「看见」正在发生的事情,与「背景」这个庞大的角色进行互动,得到对应的(甚至是规定好的)反馈,所要呈现的是规则,以及对抗规则将会遭受的惩罚。

回到现实,这些所谓的「规则」就是背景故事里的那些「外归因」,自己之所以无法突破束缚,就是因为有那些外归因捆绑着自己——你真到了要跟对方聊起如何拆解束缚的时候,他们就会逃走,因为没有了那些外归因的束缚,他们是否意味着就必须要面对那些悬而未决的事情了?

这就是现实世界,构建「背景」的迷人之处。


最后联动一下另一个聊过的话题——人们之所以「改造自然」,特别是构建一个充满了规则和逻辑的世界,像是自己在充当这个异世界的神的过程,其实就是人们对权力追求的形式之一,在建造一座权力的花园

无论是中国皇家园林、还是达官贵族把玩的盆栽、还是欧洲中世纪时期的音乐喷泉,都是在将「自然景观」进行人为干预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便有了与「神」平等的地位,即改造自然,一山一水、一水一木,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移动,从而接近人们认为的「美学比例」。改造自然,然后又将改造的自然无限地接近他们认为的美的自然——那这还是所谓的「无为自然」吗?

一个人创作一个作品,特别是在编制那个美轮美奂的异世界规则时,也是「神」,所以他们更不希望有这样一个「主角」可以轻易地毁掉自己的世界,所以有一些作品就会呈现「旅游」的气息——当然,我并不是说这样的作品就是错的,各花入各眼罢了。

而现实世界的那些「外归因」,太多着迷对于外归因的构建,那「人物」自然就会被的弱化甚至失去主体性。

规则制定者、遵守者和修改者

作者 ONO
2025年4月24日 11:01

在我的视角里,就算是携宠旅行,在公共场合(例如长途大巴内、民宿餐厅等),应该将狗牵绳并随时照看好宠物,避免给他人添麻烦,就比如吠叫、奔跑等等。

当然,这个内心的规则并不适合所有人,所以规则在这个时候就等于不存在。如果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只要我掏了钱就应该享受服务」,那么让宠物在公共场合自由活动也是原本旅游契约里默认的条款——即携宠旅行,就是让人和狗都要感到快乐。

于是,我们就在这样的闹腾中度过了15个小时的车程。几近崩溃的同时又开始自查和怀疑自己——这个所谓的规则,我们明知道是自己内心的标准,那用来规范他人显然不合理。那是否意味着,其实大部分人采用的平均标准,就是那些在公共场合为了自己狗儿子开心而放任撒欢,且认为这就是「给了钱就应该享受的服务」?这个空间的规则就被调整到了大家都必须要被迫拉至一些傻逼主人以及其傻逼狗的道德、认知下限。

显然,这是公共规则的常态:当超过一半的人对某一个规则进行破坏时,原本的规则将会被拉入群体里的道德和认知水平下限,以至于另一部分人也开始不遵守规则。

同样,给狗牵绳或许也并不是一个法律规则,所以这个规则很有可能也仅仅是我个人标准,但不牵绳的狗打扰了别人,这件事与公共场合的规则是违背的。


我所住的小区有一个中央广场,广场的周围是供人休息的桌椅,再由花坛包围这个中央广场。而这些桌椅会变成小区里甚至是外来小区人员的「娱乐场所」,从早到晚都会有人在此打牌赌博。所以久而久之,原本需要绕行至此的路径,被越来越多人从花坛里走出了一条属于他们的捷径。

小区物管为了整治这个现象,先后试过安装标语牌、栅栏、种植更难移动的灌木,但显然这个花坛的规则已经完全被「娱乐场所」的人们所修改。以至于原本那些绕行的人,也选择了这条捷径。

我要是物管,就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比如在这个走出来的新路上定期放上狗粪的阴招,或是安装喷水装置定时开启的阳谋。但显然,一旦这里形成的既定规则被破坏时,这些人反而会觉得「我们都这样做,为什么你就要特立独行地行事呢?」

于是,这个时候就出现了规则制定者和遵守者两种人。规则的制定或许并不一定是以个体的方式进行成文制定,也有可能是当群体内的半数都采用某种规则,或是乌合之众放弃独立思考以最低智商水平思考形成规则后所形成的;这时,规则的遵守者对规则的持续存在就起到了更为重要的作用,正所谓「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一样,遵守者一般而言有两种逻辑:

  • 大家都这样遵守,我也应该遵守。这一类人的社会屈从度更高,几乎不会重新思考这个规则存在的合理性,他们更多是为了合群而选择遵守;
  • 当我的利益因为规则受到损害时,我也通过规则去损害他人利益以补全我的既得利益。比如,有人停在自己的私家车位上,在沟通无果的情况下,去霸占他人车位,希望物管出面进行调解,否则无人为自己的损失买单;

我不算是一个很好的规则遵守者,在学校大部分闯的祸都是我利用了规则的漏洞,所以学校也无法实际「降罪」。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渐渐意识到我对规则暧昧不清的界限——

若是我认同的团体、组织、乃至国家的规则,我会默认选择接受,且不希望自己成为破坏规则的那个人。比如每次在日本休假时,我的手机完全保持静音状态。

但若是我不认同的团队、组织、乃至国家的规则,我会默认选择履行自己内心的道德标准。比如在不提供桌边服务的餐厅,我会在吃完餐后自行收拾桌面和餐具至指定位置,但显然这种行为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会被大部分认为吃完就应该留在桌面让别人收拾的人当作「神经」。

当人们在选择自我约束、不认同规则的时候,就容易发生割裂的问题——我都已经遵守我认为的规则了,那就不希望你用你的规则来破坏和入侵我的空间。比如,我们在长途大巴全程佩戴牵引绳,也保证自己的狗随时在我们身边,也因为是柴犬的关系他们几乎没有吠叫,但如果他们真的发出了叫声,我们也会觉得「过意不去」而立即制止和管理。

但这仅仅是我们在遵守的规则,所以当其他不牵绳的狗来我们身边捣乱,引起骚动时,他们的主人不动于衷,我为此发过脾气,也骂得不算好听,但就是这样绝大部分的人仍然觉得规则就是其中一些傻逼的下限。

所以这件事就成了内耗的卡点。


修改规则是存在极大风险的,比如你可能会和一个群体处于对立面。比如我高中的时候,觉得新闻联播之前大家「自觉」站起来读背书本这件事很傻逼,我便向班主任要求这段时间我自己去学校的小花园独处。班主任用的词也是大家最常听到的「别人都这样,为什么你非要搞特殊?」我并不认同规则,所以也质疑大家这样乱哄哄地读书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表演。为此,我争取到了所谓的「特权」,也是因为这个「特权」,我遭到了一部分同学的排挤。

很显然,我无法修改所有人面对的规则,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我的选择而开始拒绝拿着书本大声背读的习惯。直到教室里原本的规则也被平衡到了——要大声背读的学生去走廊,留在教室则保持安静学习。而我依旧是那个在学校小树林跟朋友吃绝味鸭脖的人……

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点名一种「规则假意反抗者」——即虽然不认同规则,但又无法做出改变规则、无法承担为自己争取规则的特例而招人厌恶的代价,最终不得不一边遵守规则,一边咒骂规则的制定者和其他遵守者都是「傻逼」。

为什么要把这类人单拎出来?是因为如果群体里大部分的人都以这种方式遵守规则,那么这个规则更难被破坏,因为他们更容易被集体驯化。即如果新的规则与原始规则相悖、甚至不同时,他们会为了反对原始规则而选择顺应新的规则——但殊不知新的规则就是集体驯化的一环。

我理解有些人正处于「看清规则但无法违抗」的阶段,但那些嘴上骂规则、心里又深信规则不可撼动的人,是最可怕的。


回到「内耗」这件事,既然我无法接受规则,同时又因为遵守自己的规则被他人不断入侵,为什么我不反抗?之所以这件事产生了自我怀疑,是因为中间还卡了一个要素,即我们跟这场活动的组织者还算关系不错,如果我们在活动当中与其他人发生了冲突,或许会给组织者「添麻烦」。

显然这也是把我自己困住的规则,那就只能接受这种规则带来的代价——比如我必须得全程带着耳机听歌,在每个服务区下去遛狗的时候,我都要求自己做到看管好自家的狗并及时处理粪便等。

因为我对其他狗,特别是狗主人及其傻逼的狗表现得非常冷漠,所以他们也自然而然会远离我,这是我需要承担的不合群的代价——这或许也是「规则」。

总结一下,其实关于规则的思考来源于福柯的《规训与惩罚》的思考。与其直接呈现书本上的哲学语句,我个人觉得它在进入到社会现实才显得有趣。

  • 现代形式的权力不必然在本质上是压抑性的,而是主体生产性的;
  • 勒庞认为的乌合之众是否也存在「主体性」?这就意味着乌合之众的内部是否存在产生性的「规则」;
  • 从现实来看,当群体内部超过一半的人遵守某种规则,即规则「产生」;但当多数人开始破坏规则,规则则会下沉,即乌合之众的「主体性」也受到破坏;
  • 而规则的假意反叛者,则符合规训机器里的内化者身份,甚至在特定时候他们是「惩罚」的执行者(例如文革时期为了保命而拿上红本本讨伐他人的红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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