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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眼与中央瞭望塔

作者 ONO
2024年9月18日 13:17

出差了好几个地方来不及创作。途经上海时,刚好遇到了台风贝碧嘉的登陆过境。在酒店的全景落地窗算是目睹了整个台风的经过,通过最直观的感受具象地感觉到了台风的威力。整栋楼都在摇晃,钢筋水泥的承重柱甚至还发出了像是海盗船桅杆的吱嘎声。


台风登陆前,整个上海就进入到了全面风险预警状态,过境前当晚不仅演唱会延期、暂停了所有外卖平台、还封锁了道路,整个街道进入到死寂状态。很有趣的是,在风险预警状态之前,上海各大超市、便利店的一些食品物资被抢购一空。这一切的景象,太像几年前的那一次被很多人淡忘的“疫情封控”,整个上海进入到了停滞的三个月。

事后,我称那一次的上海是一次全国性的“社会极限测试”——如果上海作为中国现代都市通过了极限测试,那这一套系统或许可以推广到全国的任何一个大小城市的疫情封控。权力游戏替代契约精神,测试人们在一次封控规则里的承受上限。三个月,当上海再次解封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愿提起这段经历。那个时候,朋友莫莫无法理解——为什么上海人像是通通失忆一般,而他像是唯一记得那段荒谬经历的人,还因此获得了必须通过服药控制的PTSD的焦虑症。


另一场更大的、甚至更无人道的极限测试,发生在纳粹时期的德国。纳粹利用集中营对人类进行了各种维度的极限测试,从耐寒耐热、到饥饿极限、甚至是人体改造等等。人类作为动物的极限,在这种残忍的医疗实验下得出了各项数据——也正是因为这些数据,后世才得以系统性地认知人类的生物极限,它甚至是医学数据的重要来源。为了避免这些实验的再次发生,二战后,因此而诞生的纽伦堡守则,则通过道德的方式约束了所有人体实验。

但这些数据就此浪费了吗?显然没有——人们必须承认,这些数据作为人体生物极限,确确实实对后世的医疗提供了重要参照物。


回到社会,我之所以把上海的封控称之为“社会极限测试”,其本质和纳粹集中营对人体实验的逻辑极其相似。

它们都是在极限环境下对“人”进行实验,而前者是“人性实验”后者是“人体实验”;

其次,集中营首先以“控制与压制”作为基础,封控的内在逻辑也是控制与压制,通过监视行动轨迹甚至是“如果你们不听话我就停发物资”的方式,迫使人们遵守某种规则;

另外,封控和集中营,虽然本质不同,但都是由“个体”构成的“群体性规则”,个体承受的压力,特别是心理压力,都是一种极限状态。无法通过极限测试的人,会因为崩溃出现心理疾病、报复性行为、违背社会身份的荒谬行为(卡地亚零售总监为约炮在封控期间翻墙而出)、甚至是自杀。

同时,社会性极限测试和纳粹集中营人体实验,都对“后世”带来了普遍性影响和思考——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很多经历上海疫情封控的人,在解封之后都不愿提起这件事的原因。不是他们选择性失忆,而是我们意识到,这场实验的结果并不会带来一份“纽伦堡守则”的签署——以规范这样的社会性事件不会再次发生。所以这种群体性的不信任导致的,是他们会退缩到一个极限以内的标准之中,以最坏的打算思考可能性。


之所以会有这个思考,正是因为我再一次看到了上海在面对台风防控的情况下,抢空物资,整个城市通过急剧收缩的方式做到了全民调度,结果当然是成功地规避了台风过境的风险,但又从细微之中看到了人们对当年那“三个月”的恐惧——因为没有一个规则来限制这种“封控”会不会无限的2+2+2+2+2……

当然,很多人习惯性地用“结果是好的”来覆盖行为的程序不正义,比如他们会不停强调如果没有封控就会死更多人,来证明封控行为是“正确的”。但我在这里并没有讨论任何关于对与错,封控的程序不正义和结果的假设性之间看上去存在因果关系,但因为时间的单向性,我们都无法通过“如果”去证明另一个结果的对与错。

所以我在这里也不可能讨论“如果上海不封控三个月会不会更好”,而“社会极限测试”的提出,是因为这一次台风预警的城市反应和居民配合度,让我再度确认这件事的可行性——或许当时的封控真的只是走投无路的最终方案,并没有人在主观上有意识地进行极限测试。但事件发生之后,这种极限被他们、以及我们找到了,才有了后面更好“操控”的可能性。


台风在过境时,会突然出现一阵天穹变亮、风速骤减、雨势突然变弱的区间——因为此刻你正处于台风眼中心。这并不意味着台风已经结束,而是意味着更加危险的风暴即将接近。因为在台风眼的周围,是风速最快的区域,如果我们可以永远呆在风暴眼之中,或许就不用面对狂风骤雨。于是,这些云墙成了我们最好的参照物,只要踏进一步,就意味着会被风暴撕碎扯裂。

在这些极限的边缘,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一种自我监视的方法,避免自己踏出风暴眼,那是否意味着我就可以安全度过台风?于是,人们在自己的内心树立起这样一座“中央瞭望塔”,或许是对规则的不信任,因为它不可能受“纽伦堡守则”约束;亦或许是对风暴眼以外的世界充满了恐惧,迫切希望自己能永远呆在其中。

一旦形成这个“中央瞭望塔”,我们便成为了圆形监狱的成员之一,通过自我监视的方式,避免被人检举——在简体中文的世界里,这个圆形监狱或许早就形成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中央瞭望塔上面其实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还会踏出监狱半步吗?

城市文化底蕴——自嗨的伪命题

作者 ONO
2024年9月6日 10:20

副标题:城市,一座立体的权力花园 III

《香港,一座立体的权力花园 》
《城市,一座立体的权力花园 II》——剧本里的城市建立与毁灭

参与了一起脱口秀线下博客的录制,聊起了重庆和上海的刻板偏见。为了拔高立意,自然而然就会提到“城市文化底蕴”这个点,上海和重庆哪个更有“底蕴”?

或许上海可以找出两部代表作品——《爱情神话》和《繁花》,它分别代表了上海现代社会和城市契约精神进化的过程。那重庆有这样的作品吗?其实有,只是他很难向“外地人”解释清楚,就好像“外地人”觉得《爱情神话》听不懂,《繁花》描绘的旧上海再也回不去了。(当然,很多人记住了《繁花》里的美食)


每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因为这样的作品有了恰到好处的“刻板印象”。能够代表重庆的电视剧也有很多,例如描绘上世纪80、90年代的在重庆爬坡上坎靠苦力维生的《山城棒棒军》,上海也有这样的作品,里面充斥着“优越感”和对苏北人的瞧不上——《老房有喜》。我倒觉得,以石库门作为背景的《老房有喜》更像是上海的“里”面,不过这两部作品都有着浓郁的过时感。

如今这两座城市仍然需要找出一部“现代”作品,其实并不容易,因为概念和文化已经被分割进了各种打卡圣地之中,为了最快地吸引眼球,文化不再是最直接的宣传内容,反而是那些出片景点、美食地图成了网络时代可以最快吸人眼球的要素。

中国的大小城市都在经历一个共同的“城市同化”进程,原本区分城市特色的要素逐渐被标签化,除非能够保留像是故宫这一类的历史建筑。人工为旅游后期修建的“古建筑”只会千篇一律地重复,尤其是古镇里面卖的美食无非就是大鱿鱼大烤肠螺旋土豆臭豆腐。

因为历史存在的“底蕴”,和因为“底蕴”这个概念后期修建的历史,这是诸多城市遇到的问题。一方面,在文革期间,确实有很多古迹被大肆破坏,几乎无法保留住所谓的历史;另一方面,为了吸引更多的旅游资源,模版化的城市旅游景点,不仅可以最快地完工,也不需要再从“文化底蕴”重新教育消费者。

所以,原本那些饱含“旧历史”的建筑群,因其无法承载旅游经济,不得不从功能性和景观性进行重造——例如重庆的十八梯。以前那是一片像是城市地藓的老房区,里面藏着很多惊为天人的老旧小吃和新式咖啡厅,被改造后,作为重庆人的我也再也没有去过这些景点。重新建造的景点,所谓的“历史”也浓缩成了入口石碑上的篆刻文字,在风雨中褪色的模样颇有历史被掩埋的韵味。

上海和重庆的城市“重建”模式一样,将原本无法承载旅游经济的景点重新改造,把所谓的文化底蕴做成了景色的注脚。区别在于,重庆的历史浓缩成了石碑的文字,而上海的历史被具象化成了《爱情神话》这一类的文化电影。具象和抽象,并没有低级和高级之分——因为只有能被人记住的作品,才能以人作为载体继续传递下去。


我倒觉得,与其聊两座城市互相的“刻板偏见”,不如聊聊是什么让城市的符号变成了标签——说起重庆就是江湖气,说起上海就是精致。这两个标签覆盖在城市之上,除此之外,我们拿什么来区别城市和城市之间的底蕴?

如果你用小红书搜索重庆和上海,打卡的方式无非都是美食、探店、出片。衣食住行仍然是大部分人对一座城市、特别是“我要去旅游的”城市最初的认知方式。很少有人会因为“底蕴”作为切入点去了解一座城市,除非它本身也有一个“古都”的标签,否则这种文化底蕴很难翻译成简短的内容在最快地时间内吸引用户目光。

主持人提到一个很有趣的点,说暑假有很多年轻人会以朝圣的方式去参观米哈游总部。他认为这是上海这座城市的“特点”,是其他城市无法拥有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上海也是很多大厂的“标签”,所以入驻上海本身也会受到政府政策、商业多样性的影响,而形成集群化。商业是不是上海的“底蕴”,而契约文明是上海最重要的底色,不过也是因为契约文明导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为疏远。

但如果把契约文明这个概念抽取出来,通过对比其他文明形态获得“高贵感”,本身这件事情就值得考究——那因为契约文明诞生的商业模式,吸引了大量年轻人前来朝圣形成的旅游模式,难道就比因为美食来重庆打卡的消费者要“高级”?这显然是个明显的逻辑谬误。

如果我们以底色作为一个城市的底蕴,重庆也有过契约文明和农耕文明交错的混沌期,其间也迸发出各种有趣的文化作品,特别是在谍战时期,重庆的鬼故事、惊悚故事达到了鼎盛。只是这个时期因为政治问题不允许再被大张旗鼓地宣扬和引导——战时陪都。那我们再来讨论这段历史的时候,到底是因为没有人去继承,还是因为跟文革一样的政治问题,不允许这段历史再被提起,甚至通过抹杀的方式去改造原本在国民党执政时期留下的民国建筑?(现在连建国之后都不允许成精了,重庆的鬼故事文化自然在保留方面也会出现自我阉割的情况)


城市底蕴/或是创造概念→大众媒体→用户→刺激旅游→深度旅游→了解文化底蕴

这条通路是每个城市想要通过旅游带动经济的一般做法。比如淄博创造了“淄博烧烤”这个概念,引发了一波热潮,它有“底蕴”吗?就连山东人自己都会吐槽淄博的烧烤根本不好吃。而真正能够接触到底蕴的,首先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通过生活的方式接触城市——那么住在商圈和住在本地人真正生活的区域,这又影响着“底蕴”结构。所以无论是从快消文化、旅游经济、时间金钱成本上面来讲,以上这条通路要进入到“了解文化底蕴”其实并不容易。那如果人们因为来旅游,还要带着学习的态度,阅读大量的“底蕴”,显然这并不是大多数人会想去做的事情。

既然要利用旅游经济作为城市建设的重要一环,那将“文化底蕴”拆解成更容易理解的“标签化”,既是大众认知也符合市场规律。但是文化底蕴一旦标签化,就意味着无法保留其整体性和纵深度。那这件事是不是跟保留文化底蕴背道而驰了?

之所以我会认为中国城市的文化底蕴正在慢慢消失,正是因为从宣传方式、到对无法承载旅游经济的“旧景观”重新改造的过程,都是对文化底蕴的一次拆解和标签化。这是在物理层面对文化的分食,这个行为并没有对与错,因为这是旅游经济带来的结果。

另一方面,旅游景区成为一种“孤岛”,在某一个商圈用模式化的方式吸引更多的游客。比如重庆解放碑,景点就只有中心的那一个点,但是在这个点周围包裹住的都是重庆本地人都懒得去的旅游商店。这一点,我相信在南京东路也是一样的逻辑。孤岛化的商圈旅游经济必然和本地的传统生活是割裂开的,我每到节假日都会半开玩笑地说重庆的解放碑简直就是八国联军侵华时的割让地。传统生活逐步瓦解,加之旅游消费者也不可能花更多时间金钱成本,以“住在这里”的方式感受传统生活。所以原本的传统生活也变成了标签化——就像是上海老房子撑在窗台外的晾衣杆一样,它是本地人眼里的生活,是外地游客口中的符号——直到它们都陆续消失,那个时候无非就是用铜管焊接的方式,恢复那些晾衣杆的图腾,以此提醒这才是“上海文化底蕴”。

那这一点,跟景区门口的石碑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并不是我们没有创造“文化”,而是“文化”本身也随着城市发展在进一步地分割和细分。既然无法做到像故宫博物馆里那些被精心呵护的藏品,那是实际的、可以用肉眼看见的历史。那抽象的,跟城市底色相关的历史,它们不停被翻新改造、迎合市场、矫揉造作,如何再来证明“城市文化底蕴”真实存在,以及“更为高级”?

我想除了自嗨,无非就是在城市和城市之间寻找那些“我有你没有”的概念,以此来维系文化的存在性。

那在我看来,城市文化底蕴更像是个伪命题——市井文化不被采纳,因为它不够高维,不代表整个城市的个性,也满足不了文化自嗨的剂量;旅游文化也不被采纳,因为它千篇一律,是将文化底蕴分割标签化之后的管中窥豹,是文化最鄙夷的铜臭。

没人看的作品是自嗨,因为一个自嗨吸引到一群人跟着抱团是乌合之众。还是那句话:只有能被人记住的作品,才能以人作为载体继续传递下去。艺术,艺是能耐,术是把能耐卖出去。文化,文是底蕴,化是教化人们理解文明。

理想的生活

作者 dimlau
2024年7月10日 16:27

小时候看电视剧,里面各行各业的角色,都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特别当回事。比如说片儿警吧,总见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整理警服,一刻也不愿多耽搁似的,东街转一圈西家回个访;还有老师,不光是电视剧里,现实中成绩不错但有些顽劣的我,也真的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从头至尾被监督着写过作业。可如今,少见把工作当志业的人了。

可能有人会因此得出错误结论,认为过去人们都穷的时候,生活得才能那样淳朴。我不想用什么地方的人既富裕又生活得恬静来反驳——因为这样就难免要陷入爱不爱国、是不是外国走狗的无聊争辩当中去了。过去之所以有那种生活状态,难道不是因为人们心中有希望吗?每个人都不单相信,而且眼见着自己和身边的人,通过踏踏实实地生活和工作,越来越好了起来。而如今,人们心中的希望减弱了,如果不是已经绝望的话。

所以,当我在网上看到几乎全体中国人每天都要吃的食用油出了问题,却还有人悠哉悠哉地评论说「中储粮的油本身又没问题」,仿佛是在讨论远在天边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我在出离愤怒的边缘突然又释然了。这些人,如果有权利去为自己的健康讨要说法,如果有权利要求涉事企业,即便是央企,站出来低头认错、道歉并接受法律制裁,甚至有权利要求获得经济赔偿,他们是不会对自己的受伤害如此淡定的,他们也不会故作理性实则冷漠地说责任在运输司机。然而,现实是,他们已经在过往的经历当中消磨掉了这些原本正常的、支撑着人之为人的、被叫做希望的东西。虽然是自己的生活,但却又好像全都是束手无策的事情,那就冷眼看吧——这些人大抵如此。

虽然都是可怜人,但我还要说,这就是人们经常提及的:平庸之恶。洞庭湖堤坝的溃烂又何尝没有平庸之恶的影响?上游强降雨不是没有天气预报,堤坝防护在这个季节理应有应急预案,可现实情况是,身在其职的人似乎并没着急,堤坝孔眼冒水还是放牛的人发现的,而所谓的应急措施,即便我这种非专业人士也一眼就能看出缺乏常识之处……这是有多少人在冷眼看啊!

多想象一下自己心里的简单的理想生活吧,或许只是踏实工作换得衣食无忧、体面有尊严,或许只是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照……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对自己的生活束手无策呢?是什么挡在我们和理想生活之间呢?

fin.

如何抱怨

作者 dimlau
2024年6月26日 12:43

上次说完星巴克「消费落座」的事儿,转过头第二天就又有了咖啡师拿咖啡粉撒客人一脸以及后来的咖啡师打人那一系列事情。如果跟得太紧像是做时事评论了,我没有那个能力;但只是就这单独一件事来分个对错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就一直搁着。

事实上这事也真不复杂,客人是时间紧着急走,店员是工作多人手少。互相一抱怨,小摩擦就升级了。网上讨论的声音分成多种,有说不能惯着这种客人的,有说服务人员就要有服务人员的样子的,也有说资本家不肯花钱多雇员工是在剥削的……大家说得都有些道理。现在突然又说这些,是因为我最近也看到在芯片、航天、基建、公共服务等等话题的讨论中一种强势声音:「承认自己国家强大了这么难吗?」两相对比,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梗在心里。

难道不是活生生的人站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才更应该这样问吗:承认对方值得尊重这么难吗?至于国家,为什么,须要,承认它强大呢?政府不事生产、不创造财富;是妳和我,我们生产、消费,供养着政府,使得它有资源可用。做出成绩是理所应当的,没做好是对妳我的辜负。为什么不可以抱怨呢?归根到底,为什么那个客人——事实上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会急匆匆奔波?为什么打工者会忙碌到无法调整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企业会走压榨人工这种饮鸩止渴的路?为什么人们不能慢下来享受生活,为什么企业不能造福一方?这些,都可以并且应该抱怨:国家出问题了,政府应该承担责任!您可能会讲,那岂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抱怨政府了吗?恭喜您,关于如何抱怨,您总算找对了方向。

fin.

登月、国宝、逻辑

作者 dimlau
2024年5月23日 12:04

这阵子打开知乎首页,经常看到美国人到底有没有登过月的话题。我打开看了一圈,猛然发现,那些认为美国人登月造假的人,和我前段时间看到的那些坚决不相信自己收藏了赝品的人,想法一脉相承。

当然,可以怀疑一切,没准世界就是一团虚幻的烟云呢。但是如果相信某些事情是真的,那这些真,必然要求妳认可另一些事物——真之为真的必要条件。比如妳认可中国宣布的拍到了阿波罗计划在月球上留下遗迹的照片,这个照片为真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有遗迹,妳不能既相信拍到遗迹的照片为真,又坚持不存在遗迹。收藏爱好者们也是同样的问题,既相信自己的藏品是官窑出品,又完全无视官窑出品的一个必要条件——必然符合官窑记录在案的形制,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抱着奇形怪状的臆造形制的器物硬说是官窑品的情况。

中国的学校教育里什么时候才会加入逻辑相关的知识内容呢?

fin.

我知道的不多

作者 dimlau
2024年4月3日 15:16

前几日写完马局长那篇文章,有几位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辩驳——虽然多半是罗列出马局长的种种苦衷和考量,但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在为马局长辩解,而是为驳斥我的无知和错误。这让我想到就在眼前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我的咖啡馆前阵子搬到一条比较僻静的老街上,正式运营起来发现一个之前完全没想到的问题,每天下午4点半,有半小时左右的时间,附近幼儿园放学,小朋友们会跑过来把咖啡馆门口铺地的石子扔得满大街都是。于是我每天这个时段要下楼去给小朋友们讲故事——铺石子的目的是什么;扔在大街上会有什么坏处;人身安全以及行为责任等等等等。我自认是心平气和的,小朋友们也愿意跟着我一起把石子都捡回来。小朋友扔石子时,完全找不到他们的监护人,因为家长们都躲得远远的,但是当我带着孩子们捡石子的时候,家长们纷纷过来训斥自家孩子「该回家了」。我想劝说家长们,恰好借此机会教育孩子爱护环境、勿动他人物品,家长们则对我说:妳开店应该做好大门;小孩子哪里懂事;还是趁早把石子都铲除掉吧……

很相似吧,似乎探讨问题就只有陈述更多信息这一件事要做似的。然而其实上面那些事情——不管是马局长的所谓苦衷还是小朋友们的不懂事——对我来说也是已知的。只不过,对与错、美与丑,因为那些补全信息而改变了吗?很多事情我非要写出来,不是炫耀自己比别人知道得多——我很愿意承认无知——恰相反,我写,是因为那些是大家原本就都知道的事情;明明知道是美的,因为艰难而不去追求,或者更甚,明知是丑的,却还是让自己融入其中了。

fin.

马局长

作者 dimlau
2024年3月30日 23:04

十几年前有段电视采访广为流传,或许妳我都曾对采访中的那位马科长嗤之以鼻,然后把他忘了。我是在bilibili首页突然看到当年的那个视频封面才又想起这号人来,原本以为是什么恶搞视频拿他做素材所以根本没去看。但是后来又在知乎首页也看到关于他的内容,才知道,这位马科长——据说早已升职——现在似乎备受推崇,bilibili的那个视频是花大篇幅来分析他的「顶级布局」的。

我提不起兴趣去仔细看那些内容,但是粗略看过以后,只觉得憋闷。中国人很爱讥讽日本人的爱造神,但是中国人自己在这方面毫不逊色。日本人的爱造神,是把善捧起来让人去敬重,中国人觉得那善太小,不值得捧。而中国人自己,爱的是把恶反转成「下大棋」、「顶级布局」,于是再大的恶竟然也一下子被神化成值得佩服甚至学习的了。

知乎上有人说之前嘲笑马科长是因为自己当年还是学生,现在才明白马科长的做法多么正当、合理、精妙、大智若愚。我对中国的失望多半来自于此——这是个让人肉眼可见地堕落的地方。只不过十年,曾经的错误、丑陋,就变成了「不得不」。啊,又是这句话该出场了:人总要吃饭。于是为了保住饭碗吃饭,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是不是太关注于人总要吃饭的饭,而忽略了,得到饭的这位还是不是人?难道我们已经这么坦然地接受自己活在这样一个让人为了吃饭就只能装傻充愣的社会里吗?

fin.

赛博朋克

作者 dimlau
2023年12月3日 21:26

咖啡店新址选定,终于开始进料,准备开工装修。来送沙石水泥的伙计先从卡车上抬下来一辆平板推车,轮子明显比往常见过的粗了一大圈,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铺成平板的一块块薄铁片松松垮垮,倒像是比常见的平板车更破旧。他从驾驶舱里提出一个像工具箱一样的金属盒,掀开平板车上的一块铁皮,没有额外动作,就只是把金属盒整个塞进去,然后「啪」的一下盖回铁皮。我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辆电池驱动的小车。

送料伙计穿着粗布工作服,系了条皮围裙,又是肩扛又是抱,从卡车上一次卸下了十袋沙子摞在平板车上。他用胳膊肘擦了一下脸,抓住推车把手按下按钮。然后我就听见那种很有辨识度的、音量不大但充满力量感的、电机飞转的声音;似乎是小车牵着他往前走。特斯拉的 Cybertruck 并没让我有多少「赛博朋克」的感觉。但是看到满身灰土的送料伙计推的这辆布满水泥斑块、铁皮凹凸不平的小车,我想到了这个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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