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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道理?还是讲故事?

作者 ONO
2025年6月17日 11:54

我算是一个很爱「讲道理」的人,特别是我在没有刻意地「收集故事」之前,我会把很多具象化的故事归纳成抽象的道理,从而在记忆中进行归类。

举个例子,我小时候被丢到过很多阿姨中间,当故事的见证者,阿姨们很喜欢我,因为我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聆听者,久而久之我也摸索出她们索取关注的套路,比如她们在什么时候会潸然泪下,什么时候又需要我作为一个观点的「反驳者」,提出质疑和否定,好让她们故事里的「但是」转折。

于是,属于这些阿姨精彩的人生故事都被我冷冰冰地归类了。

讲道理很容易发生在「你说的我都懂」和「你说的我不想懂」的状态里,越是独树一帜标新立异地区隔自己与群体,就越容易将道理变成覆盖故事的手段,用词来最快地理解世界、甚至是把世界掰回到自己的认知体系里。

所以当我过去向人讲述我正在创作的小说时,总是会扯到那些「现实意义」,也就是小说最后想要告诉读者的「道理」。这个过程非常令人着迷,因为讲道理就意味着「我能看到更透彻的世界」,以此来证明自己不属于群体会独立思考。每当被人追问能不能用一句话解释自己的故事在讲一个怎样的故事时,我就会卡在一个尴尬的场景里——我竟然没办法用简短的一句话说明故事里的主角、遭遇的矛盾和他想要达成的目标。

因为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去追求那个所谓的「现实意义」,而这个现实意义竟然不是主角告诉读者的,而需要通过我这个精心创造那个美丽新世界的局外人。


既然大家都不爱听道理,那道理讲给谁听?

如今人们可以轻易地在互联网上发表自己的观点,甚至一些观点渐渐成为公共认知之后,「讲道理」开始和「爹味」画上等号。这是一个双向标准,当被宣讲道理的人根本不接受宣讲、不赞同观点、甚至不喜欢对方的情况下,都可以被认定为「爹味」,讲道理只是其中一个最为直观的表象罢了。

反过来,正因为讲道理是一个表象的评价,它也可以用来覆盖所有的「观点输出」,只要主观上不喜欢对方的观点、存在矛盾,或者就是单纯地不喜欢,也可以把除我以外的观点输出都视为「讲道理」。

这个时候再来拆分小标题的内容,不是大家不爱听道理,而是大家可以随时定义他人的行为,所以这件事根本没办法聊,除非真的能彼此客观理性地聊观点,而非先用主观评价覆盖对方所有行为。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讲道理有的时候又是必要的。

我家以前召开过一次「家庭会议」,是老太太想要去养老院的决议。想去养老院是老太太自己提出的,但家庭会议围绕的是去了养老院以后的「道理」。我爸、我小叔和我姑妈一起给老太太「讲道理」,内容非常简单粗暴——即去养老院的好处与坏处,以及做出这个决定后,老太太个人需要承担什么责任,而不是最后用全盘否定的方式,因为过得不愉快而怪罪所有孩子是他们把自己丢进养老院的。

老太太大多数时刻是非「理性」的,她会习惯性地情绪裹挟和道德绑架自己的孩子、孙子,所以当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决定认清事实、看清楚道理时,她的所有可能用来道德绑架的后路都被切断了。

我相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种「不孝」,因为一旦开始讲道理,就必须要回到就事论事的层级,而把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了,原本的情感纠缠、道德绑架的关系也会变得理性和「不近人情」。


故事里的道理,和道理背后的故事

做电视节目,特别是谈话类节目,主持人更希望受访者是用「故事」代替「道理」。比如与其让受访者讲述他认为什么是努力,不如让他聊聊他为今天的这一切做出过哪些不被他人看好的努力。

也就是说,主持人在问问题时,本身要引导的也不是道理,而是道理背后的故事。而观众要看到的并不是道理本身,而是一个能够引发共鸣的故事,引出的一个大家都有各自理解的道理。

「年轻人不应该熬夜,因为这正是需要大量皮质醇的年纪,保证睡眠也可以保证年轻人在进入中年之后的激素水平稳定。」

「我身边有很多一进入 30 岁就突然感觉到疲惫和睡眠紊乱的准中年人,很多人向我抱怨他们熬不起夜了。」

上面两句话,你能明显感觉谁在讲道理,谁在用故事引出可以被进一步发问的道理。

讲道理的观点是极容易被反驳的,因为讲道理本身很多时候也是建立在对其他观点否定的基础之上的。如果用做电视节目的逻辑,其实政论节目反而需要的是「讲道理」,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进一步引发观点上的冲突。

讲故事并不是靠「观点」来建立信息可信度的,而是用情节的可代入性,让接受者理解遭遇、冲突以及从自己的经历中寻找命运相似的部分。

这两种模式用哲学的角度来理解,即:

  • 讲道理是柏拉图式的,认为真理可以被发现和表达,万事万物是可以被逻辑解析的;
  • 讲故事是尼采式的,认为真理藏匿在神话与隐喻之中的,万事万物可以是非理性的、甚至是感性且具象的;

简单来说,柏拉图认为真理是一个一个对世界拆解后的「道理」,人之所以不能熬夜,是因为熬夜会导致身体机能损害;而尼采认为真理是「故事」背后的隐喻,人在睡眠的过程中,是最接近自我的时刻,梦境即现实的反馈,也是未来的预言。(大部分的中国故事,也是通过这种含蓄的方式来表达道理的)

这一点也很符合尼采的整体哲学观,他认为美来自于人性在面临困难、矛盾甚至是死亡那一刻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即人才是故事的主角,而故事才是道理的承载。

  • 故事里的道理,并不在乎故事背景,而在乎的是最终要呈现怎样的道理;
  • 道理背后的故事,将关于道理的定义交给读者,让他们为每一个故事的背后理解一个属于自己的道理;

故事里的人,和讲故事的人

就此,「讲道理」和「讲故事」分道扬镳,道理在寻找世界真理的确切答案,而故事在不停挖掘故事背后那些令人动容和思考的闪光点。

我以前潜入过一个「写作课程班」,想要看看他们在用怎样的方式营造收费点。所谓的写作课程班,其实就是在「教人如何写作」——等等,这不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吗?每个人都有表达能力和冲动,只是用了不同的载体来释放表达欲而已。

所以课程班的前期一直在不停植入「为什么要写作」的概念,从心理上做好写作的准备,以至于他们每天在一起讨论的也永远是「要准备什么」,心态上的、构思上的、灵感上的、设备上的等等。在讨论准备的过程中,就难免会进入我最开始提到的「现实意义」的讨论和幻想,因为「现实意义」并不是一个马上能看到结果的东西,所以关于它的幻想可以赋予更多的不切实际的、宏大的、甚至是类似白日梦的部分。

第一个收费点出现了——既然大家都沉迷在讲道理的乐趣中,那么只要这个时候有即时反馈的出现,就会促进这种幻想的现实意义。于是,付费订阅服务后写作小组会每日或每周发布「主题」,大家会围绕这一个主题进行创作,一旦落笔生花,群体就会形成互相孤立和正向反馈的状态,会让这种群体效应给予个体更强烈的反馈。

但如果我们从这个框架里抽离出来,你也可以随便想到一个词就开始表达你的想法、回忆童年、构想未来——这就是写作的本质。但因为有了前序的气氛,特别是沉迷在「现实意义」的追求和迷幻之中后,这种最基本的「马上动手去写」也赋予了强烈的仪式感和使命感。所以其实付费的并不是这个每日或每周发布的「主题」,而是当有人可以见证自己关于写作的「现实意义」。就算没办法再坚持下去,这个「现实意义」仍然可以成为「精神干粮」一样的存在。

我后来被这个「写作课程班」退款清退了,原因是我总是不按照「主题」创作,甚至有的时候是我在操纵主题,我提出了「想写就写,为什么要等待主题发布」的观点,强行开始讨论写作的「现实意义」是写,还是思考为什么要写。这是后话了。

每一次发布主题,我都会好好品读这些参与者的作品,绝大多数人都在写自己的故事,回忆、道理、一次经历、或是日记。这和他们一开始讨论的那些「现实意义」毫无干系,他们认为写作不仅仅是记录自己,也是为了与他人链接,但是他们的故事永远在讲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或干瘪或细节,但那是他们的故事,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流,就像各自去舞台上跳一段独角戏一样,台下坐着的也不是观众,而是另一些正在幻想自己下一个上场应该如何跳舞的演员。

如果延展一下尼采的观点,故事的灵魂是故事里的人,而不是谁正在讲故事。


先有故事,才有所谓的现实意义

强调一下,我并不觉得「讲故事」和「讲道理」之间存在对错之分,可能全文唯一嘲讽的是那个所谓的「写作课程班」,因为他们把一个最简单的关于写作的内核——「这就去写」,包裹在了一个复杂的、利用群体效应的商业内核里,且还做得漏洞百出。

讲故事是有方法论的,人-矛盾-动机-选择-结果,按照这个模块讲故事,并不会出现公式化的故事结构,反而会增加人们对于故事的感知。

  • 人是故事的主角,所以先用「一个代表性故事」介绍人;
    • 比如我之前在频道提到的一个案例:「他是一个 gay」和「他是一个警察世家的深柜」;
    • 「他有一次出轨被抓奸了」和「他出轨了兄弟的老婆,被发现后被兄弟切了鸡儿」;
  • 矛盾和冲突是剧情的骨架,如果平淡无奇,那还要什么故事?
    • 接着举例,这个「警察世家的深柜」最近被妻子发现出轨,妻子意识到丈夫出轨的是男性,所以妻子正在联合闺蜜设计抓奸;
  • 动机是角色在面对冲突时做出的思考,如果他觉得就这样吧,那就没有后面的剧情了;
    • 丈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暴露,想要扭转事实,避免自己被抓奸,也避免自己是深柜的事实在警察世家暴露,所以他决定利用自己的反侦查能力设计妻子;
  • 小说里的「选择」大多数是角色必须要面对的,就像剪掉炸弹的哪一根颜色的线一样;现实的「选择」有很多情况是主角被迫选择的,或者是不得不这样做,但这也是一种选择,因为人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选项;
    • 丈夫利用妻子得知自己出轨的事实,便开始反向利用这个结果,故意在手机上留下各种与「女性」出轨的证据,让妻子觉得丈夫出轨的对象并不是男性,而是「女性」,从而保住自己在家族里的名声;
  • 有的时候讲故事并不一定要结果,因为结果反而是值得大家讨论和再次引发话题的点;
    • 至于我在 Telegram 频道提到的那个「警察世家深柜」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留下悬念至少我还会想要继续跟进这个剧情,或者说它就可以顺势得出一个「道理」,有时候将计就计未尝不是好事,利用煤气灯效应可以保住真正的秘密。

有的时候,故事不需要结论和道理,比如我在《带着答案提问》讲了自己妹妹与她父亲相处的故事,有朋友里得出了自己以后教育小孩子要避免这种模式的「道理」,这或许才是现实意义的部分。

先有故事,才有所谓的现实意义。


我能写什么?

今天这篇博客,是因为这两天有人在 Telegram 私信问我,他问的问题很简单——我能写什么?本着解惑的流程,我还是问了他「为什么要写」,他反而没有跟我绕弯子地讲述他认为写作的现实意义,而是觉得自己有表达欲,但不知道写什么。

我问他是否试过「主题词」的逻辑,他觉得那些不是他想写的主题。那什么才是想写的?他想讲故事,自己的、身边人的,或是想象出来的,但又害怕讲故事没有「道理」的部分不会让人引发共鸣,于是我简单地回答了他之后,决定用今天这篇博客正式回答他的疑问。

问题不在于讲故事还是讲道理,也不在于讲故事的意义,而是在于故事本身,那些真实的、非刻意表演的、经由自我沉淀的,就是故事的血肉,而道理或许就是一句鞭辟入里的台词罢了。

尿地盘

作者 ONO
2025年6月16日 11:00

上个月去日本休假时,在民宿的电视上登录过 YouTube 和 Spotify 账号,临走时忘记退出登录,于是被下一个入住的客人蹭了会员。

起初我还觉得没什么,直到我意识到这个人在我的两个账号下看了各种韩国综艺、听了很多我一般不会听的歌手的音乐,最终还把我两个账号的智能推荐也搞乱了,我才退出了所有账号,开始不停播放自己喜欢的内容,把智能推荐给「复原」了。

我虽然不是个有强迫性洁癖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我非常洁癖,洁癖到我甚至想要注销这两个账号重新申请重头使用。

我把这样的行为称之为「尿地盘」。与之类似的行为,比如有些人会在入住酒店当下,就把自己所有家当铺展摆开,每一件衣服都要挂在酒店的衣柜里、桌面上要放满自己的物品,以宣布这个空间是自己所有的;还有一些人在入职某个新公司时,会在自己的工位上摆满公仔、盲盒娃娃、植物等等,用这种方式在一个陌生环境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所谓的「尿地盘」,更像是在一个陌生环境构建一个能够给予自己安全感的空间,或者说,尿地盘指向的是「不安全感」吗?


电线杆和人心

先说一个「尿地盘」的极端例子。是我收集的一个案例。

男女朋友时期,男方很喜欢和陌生人进行视频性爱,甚至有的时候会将女方赶出房门外,以追求刺激。有一次,男方以心情不好、压力很大为由,拒绝和女方交流,将女方赶出卧室,好让自己在书房与其他女性进行视频性爱。女方在客厅听到了全过程,甚至自己的妥协也成为他们性爱刺激环节的一部分。比如视频性爱的女性会以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姐姐很懂事,也希望能和姐姐一样得到老公的爱」的方式言语刺激男方和雌竞女性(女方在卧室门外听到了这一切)。

这件事情之后,两人虽然继续保持情侣关系,但女方开始有了非常强烈的「尿地盘」行为。我们建议过他们搬家,通过这种方式来重新构建两个人的信任关系。但事实上,这件事几乎不可能翻篇,每一次吵架他们都会回到这些旧账一翻再翻。虽然每一次嘴上说着「都过去了」,但事实上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翻篇,因为那个发生过视频性爱的卧室,无论怎么尿,都有其他人入侵过的事实。

但换个角度,如果两个人一直保持在这样的空间生活,其实又是一种方向的道德绑架资本,比如因为发生过这件「对不起自己」的事,所以就可以一直以「我在这个空间会想起那件事」来迫使男方长时间保持低身份的负罪感,从而获得道德绑架的资本积累,且是人为地不想去「解决」这样的不平等。

人心是拴不住的,但如果把人拴在了电线杆上,不断地「尿」电线杆,是否也意味着人心被束缚在这里?「尿地盘」并不一定跟安全感有关,也有可能是当事人知道,在这样的空间里,他可以一直获得某种上位者身份,从而掌控整个空间以及进入空间的人。

举个例子,一些人甚至会要求访客要换上全套的提前准备好的居家服,才能在自己家里自由活动。


边界感和程序正义

不知道你是否有这样的经历,当你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玩游戏时,其实会本能地「藏着掖着」,比如有家人、另一半端着水果饮料进房门时,你的下意识动作是想「躲藏」,比如点开浏览器开始假装忙别的事,或是停下手中的事情,让「偷」的行为下意识地出卖自己。

其实根本不用躲藏,因为对方早就知道你在做什么,但你还是会本能地躲藏,甚至是出现短暂的负罪感,然后再重新进入到玩游戏的状态。

除了我在 Telegram 频道提到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引起的「偷的快感」和「掌控欲」,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点,是所谓的「边界感」。哪怕是我这样和老婆之间彼此尊重边界感的亲密关系,我们也会被下意识的动作给出卖。比如我在书房玩游戏,她因为做了一串好看的首饰想让我欣赏时,我也会第一时间停下手里的工作,将游戏界面覆盖在浏览器之后;或是她正在编撰一个我一会就可以看到的朋友圈,但在编撰工作时,她并不希望我看见她在做什么,会因为我的靠近本能地侧过手机。这不是不信任,而是「这是我的个人时间」。

但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因此不会去强行打扰和入侵。

边界感往往是通过「尿地盘」来划分清晰的。举个例子,家里的两只狗常常在家里追逐打闹,但小狗一旦跑回自己的栅栏区域,大狗就会停止追逐,并主动拉开距离,等到小狗跳出栅栏继续游戏,这个区域就像是两只狗玩耍的「安全词」。在人的世界,边界感本身没有标准,但一定有一个彼此能够心领神会的「安全词」,但是大多数人会认为这个「安全词」是在拒绝对方,从而伤害对方,而拒绝甚至一再妥协。于是,就上演了各自「尿地盘」的剧情,比如家里的某些区域是对方不准碰触的,甚至有些关系里他们的衣服、碗筷、床铺、作息都是完全独立运作的系统,从而维系那个所谓的边界感存在。

然而,这个边界感也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没有那个「安全词」,他们随时可以入侵对方。举个例子,「我先想一想」对我来说是安全词,意味着当下我不想争论这件事,但我一定会在想通和理顺逻辑之后,给出一个完整的回应,再继续讨论。但当有人这样对我说时,我也会认为他是需要停止争论,然后在一段时间后给出回应。但事实上很多人用这句话作为了逃避的借口,一旦追问就变成了我在咄咄逼人,入侵了对方的边界。

所以到底是「安全词」还是「拒绝交流」,这又是另一个需要两个人讨论清楚的边界,否则就变成了两边不断「尿地盘」而拒绝面对核心问题,最终变成了对立局面。


存在性尿地盘

多年之前,我很喜欢带着电脑去市图书馆公共自习室写东西。公共自习室就意味着每个座位没有「所有权」可言,但这里面又有一些墨守成规的规则,比如某几个「学霸」会形成巧妙的平衡,他们彼此分享着一片区域的固定位置。但也难免会有「新手」入侵这样的规则,因为坐了其中一个人的位置而发生争执。显然这些要求「所有权」的人并不占理,所以他们只能通过更加内卷的行为,比如在图书馆开门之前就已经排队入场,为了抢占自己的固定位置。

推而广之,每年苹果有两次发布会,发布会之后就会出现各种「骂战」,冲突意味着流量,所以在 V2EX 上面也会出现各种摆谱当道和以观点覆盖事实的争论。他们把主动维护苹果品牌调性的人,称之为「果粉」甚至是「果蛆」,以此来引发骂战。往往对品牌有强烈归属感的人,会对「新粉」的观点有强烈的敌对情绪,认为他们根本不能理解品牌的意义和价值。引发这群持有苹果「心理股权」的人的心理,就可以引发流量。

很多人认为,谁在这个位置待得越久,谁对一个品牌的忠诚度越高、使用年限越长,就意味着他们越有「话语权」。但实际上他们对这些原本属于公共领域的空间、产品没有任何的决定权和所有权,所以仅有的「话语权」就变成了强烈的权力体现。甚至「话语权」会变成「所有权」的体现,反而用来否定他人的观点、甚至是覆盖事实。

继续拿公共自习室的趣事来说,我就见证过一个「新人」抢了「老资历学霸」的「专属位置」而发生的争执。老资历之间本身也形成了微妙的乌合之众,是为他们通过区隔自己与其他人的「学霸」身份,所以因此获得了「上位者」身份,他们联合起来指责那个不懂规矩的「新人」。那个新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咬着「公共自习室禁止占座」的程序正义回击对方一群人。

因为是群体对个体的攻击,很少会有人参与其中,于是我做了那个坏人,我帮着「新人」说了话,认为他提出的点是合理的,除非他们可以证明自己是花钱购买的座位,而且这里是自习室,让他们保持安静。对方见新的敌人加入战斗,也对我进行了讨伐,讨伐的当然还是围绕着「老资历」的话语权。他认为我提出保持安静这个点是无效的,因为我带着电脑来自习室根本就不是学习的,他们才是真正学习的人。

见他们上套,我直接说出了经典台词:「怎么,你坐在这个座位就能考上研了?」

自此,他们闭嘴了,后来我还去过一次,他们甚至都没有出现在那个公共自习室。

骂人的底层逻辑很简单,你无法否定「老资历」通过「尿地盘」建立起来的话语权,即你否定他们对于空间、资格、身份的所有权是完全无效的,因为他们仍然可以以「老资历」的身份通过证明别人是错的而证明自己是对的。要质疑的是他们「尿地盘」的行为本身,即「你尿那么多地盘,这些都不是你的。」

尿了那么多电线杆,到最后还是尿不到一个人的心里啊。


尿来的是空间,而不是特权。

需要说明一下,教人骂人是这个博客的「潜在功能」。

「尿地盘」原本是与安全感挂钩的行为,但随着对空间的宣誓权的确立,才出现了强迫他人遵守的规则,流程如下:

  • 首先因为安全感而尿地盘,以构建安全感的空间;
  • 通过尿地盘保持上位者身份,对他人进行控制和支配,以维系空间内的秩序;
  • 通过对空间的支配权,从而形成违反程序正义的话语权
  • 通过话语权强迫他人接受规则,甚至形成乌合之众对抗个体,以强化群体的归属感
  • 所以,与其争论对不对,不如从源头去破坏最初因为尿地盘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 就此,闭环形成。

从哲学角度,也来总结下「尿地盘」的行为:

  • 海德格尔提出的「居住」概念,指人通过「居住」与空间建立存在感;
  • 福柯认为,谁能控制空间,谁就拥有建构秩序的权力,即「空间与权力的关系」
  • 精神分析里的「客体关系理论」,指出人会通过控制「客体」的方式来控制关系,例如对一个空间的尿地盘行为,也是在借由对物的控制而获取对空间下关系的控制;
  • 一个值得讨论的疑问,通过时间资本建立的「老资历」是否拥有实际的或象征的「权力」?

对于尿地盘的人,无论为何而尿,也要尊重其他人的空间和边界感;

对于被尿的人,如何反抗,也意味着你拥有选择自己空间的权力。

作者 ONO
2025年5月15日 11:25

读作なぎ(nagi),日语里「风平浪静」的意思。它是两个汉字的结合,一个汉字就包含了一个完整的词义。

中文世界里有一个耳熟能详的道理——树大招风。招风的树最怕的并不是叶散枝折,而是被连根拔起,所以其实在「树大招风」隐含了一个条件,就是树根不稳,否则招风也不会招来大家都「喜欢看到的剧情」。

没人喜欢「风平浪静」的生活,又不是那个人人向往在墨脱寻找希冀的文学年代——少年不知愁滋味,所以才需要不断地探寻「愁」到底是什么。倒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无论是剧情还是生活,风平浪静都意味着「死亡」。

静止 = 死亡

这是剧本创作里最基本的公式之一。


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彼此过着有「婚姻时差」的生活,妻子每天起床,丈夫还在另一个房间补眠,等她送完孩子上学买完菜回家后,丈夫已经悄无声息地出门工作了,和往常一样桌上给他准备的早餐连看都没看过一眼,所以她顺理成章地自己坐在桌边吃完了早餐——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妻子不用再做自己的早餐,因为她知道丈夫的这一份一定会被留下来……

完了?对剧情就到这里——这他妈什么剧情啊——她就这样认命了?丈夫在外面难道不是还有另一个家?妻子一定在谋划什么……如果剧情其实描述一个这样貌合神离的场景,没人会「接受」到此为止的,否则为什么要花时间去「照镜子」啊,我要的是能够代入一个角色,去对抗我已经失望的婚姻!对,这就是《消失的她》带来的后劲。

猫和老鼠之所以好看,就是因为他们每一天都在发生矛盾,两个人相安无事各自安好的生活谁要看啊!都说以和为贵,那是因为不想自己跟别人发生冲突,等到了别人身上的祸事儿,他们比谁都起劲儿呢!

在剧本结构里,前五分钟一定得表现出「死亡的气息」,比如直逼生命的冲突事件,或者就是已经处于「风平浪静」的生活,于是接下来一定会有天翻地覆的「圈套」让主角不得不进入到「转变角色」的剧情当中。

例如丈夫/妻子与情人遭遇车祸,留下了看似意外但是凶杀的谜团,甚至是发生车祸时妻子(直接的死亡)的嘴里正含着自己兄弟的老二(信任的死亡)——《美国众神》的开场;或者是妻子被代入了另一个欢愉的世界,在每天下午 3 点跟一个艺术家偷情享受丈夫无法提供的情绪价值和温暖(道德的死亡)——《昼顏~平日午后3点的恋人们~》的开场。


或许有人会站出来说:「我就是不想描写死亡,不想如此结构化地呈现剧本。」当然可以,并不是说任何一种形式的作品都需要按照公式呈现,只是这里有一个需要举一反三的点,就是所谓的「静止 = 死亡」就真的是「死亡」吗?

从剧本跳脱出来,现实的「静止」或许早就让我们麻痹了?

你现在可以站在窗户边,眺望一下附近的树丛,无论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改造的,树林是需要空间的,这样的空间可以保证树与树之间的营养供给与光照需求。如果你能有幸看到那种夹在两栋楼房中间的树丛,就会发现它们往往会有枝细叶繁的情况。或是太密没有按照树木结构种下的树丛,也会因为要抢光照而出现比谁长得更高的情况。

树大招风,害怕招风的并不是那些彼此留下空间可以让根系与树干茁壮成长的树,而是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扎根生桩就已经开枝散叶的树。

所以它们更需要「风平浪静」。

并不是说「风平浪静」就有错,也不能倒果为因地把期待「风平浪静」的树都定义为是经不起「树大招风」的。是否期待「风平浪静」是跟每个人的主体性相关的。简单来说,即内核越稳定的人,越不担心外界的冲突;而内核不稳定,或是主体性偏移到了「人设」上面时,就会越害怕外部冲突,哪怕是一个质疑都会让他们觉得被伤害。

那这样看来,那些在人生剧本里的「静止 = 死亡」到底是就该如此,还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因为他们期待的就是让大家看到满枝花叶的盛景,而不是在风暴中经历「树大招风」的考验。


前段时间,写情小说的家伙跟我聊起,他身边有好几个年轻人都踏上了徒步环台湾岛的旅行。我查看了台湾对外公开的失业率、劳动力参与率、生育率等相关数据,觉得「时候到了」——即「静止 = 死亡」的剧情上演了。

同样的「时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一群作家开启了一场文学运动,意在探索和影响二战后的美国文化和政治。这个时期的参与者们被称为「垮掉的一代」。他们探索的「意义」从现在来看其实就是所谓的「主体存在性」,人们需要将这些「意义」具象化成可以触摸到的丰碑与诗歌,所以在垮掉的一代里,有那么一群人都踏上了贯穿美国东西向的公路旅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深刻地体会到存在的意义和方向,以及每一次完成跨越都是一次人生的里程碑。

关于台湾青年的迷茫感,我们还在讨论和研究,但这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因为它具有很强烈的时代性。想要说的是,生命在于折腾这件事本身就是在对抗剧本结构所谓的「静止 = 死亡」,这种死亡是全方位的,最终会吞噬到一个人的存在性与意义感。

这是一片关于存在感与意义的树林,但是很快这里就会被那些枝细叶繁的树给侵占。在这些对抗「死亡焦虑」的旅途里,人们一开始追求的是对内的探索,徒步、骑行、三步一跪拜、此生必驾318……参与的人越多,就开始有了对外证明的规则。

想要在树林里争夺阳光,长出被人羡慕的花叶,就越需要对外索求「存在感」,于是探索变成了表演,意义变成了流量,又让这里的树林被内卷回了「静止 = 死亡」,让每一个打卡炫耀的人都可以获得那些曾经由别人努力的、对外证明过的标签,都贴回到自己身上。


但是,谁又不想看树大招风的剧情呢?只有这些被标签贴满的人,才渴望风平浪静吧!

刻板偏见诞生路径

作者 ONO
2025年5月9日 11:03

经过当事人同意,想以一个案例来聊聊「刻板偏见」这件事。这个案例是最近从博客来 Telegram 上面私信我的朋友,他留言的方式很有趣:

我觉得你很有趣,想跟你聊一聊。

这句话可能也是很多人在打破社交第一层屏障惯用的台词,所以我回复对方「如果我不有趣,是不是就不想跟我聊了」,他接着回我「你如果这样说,我会觉得你确实很有趣」。

我们聊的内容,是他被自己亲密对象指控「刻板偏见」这件事,他摸不清楚到底什么是「观点的表达」、什么是「刻板偏见」?于是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也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刻板偏见:

  • 开车时遇到一辆占着超车道缓行的轿车,你认为是?
  • 进电梯时,一个年轻人上下打量你后,朝着轿厢角落挪了挪,你认为是?
  • 餐厅服务员对前桌客人笑脸盈盈,轮到你点餐时却面无表情,你认为是?

他几乎无法代入场景当中,和我纠结了很久「题干」里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其实大部分人在听到这三个问题时,也在纠结「题干」,因为信息不全必定会导致认知偏差的出现,那干脆就利用认知偏差引发的「刻板偏见」呢?

我让他用直观感受来想象这三个题干里的人——他觉得第一个是新手女司机、第二个是身材走样的满脸络腮胡的 GAY、第三个是好色的男性因为前一个客人是女性……哇,我好爱这些答案!用刻板偏见竟然可以细化到性别、性向、外貌甚至是性格。得出这些答案的原因,是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类似的场景,所以觉得这一类人大概率是相似的。


事实上,他最开始和我建立联系的那句话也很像是「刻板偏见」,是因为定义了我对于他而言是「有趣」的,所以我才有了「资格」可以供他聊聊天。他认为这是「主观感受」且是正向的主观感受,所以也在表达一种观点。

但如果对方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人,或者他很厌恶别人说自己有趣呢?「我认为」的难点就在于,如何确定你的认为正好就是当事人所期待的呢?其实我在《为什么人们开始不会“提问”了?》有提到过「技巧」一事,核心是在于从「我认为」变成「看见对方」。但这两个抽象的语义好像又是在说同一件事,是因为我看见了你,所以我认为你很有趣。那如果「有趣」有具象化的表现了,就拿这位朋友跟我的开场白而言,想要说中我们这种创作博客又臭屁之人的内心,把「认为」后置,先从一个看似客观的事实引出「特别」:

我看你每天都更新博客,你好厉害。

不过如果他针对我说了这种话,我也会回复一个「有事说事」——是的,游戏规则他妈的都在我这里哈哈。当然啦,这是一种底层逻辑的技巧,即引出对方最「特别」的点作为开场,而不是「我觉得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问我如果是我想跟一个人聊聊天,应该如何开场,我只会以「我们可以聊聊吗」作为开场。结果他又开始多虑,觉得这样的开场会不会缺乏目的性,会让人觉得打扰,万一对方因为不清楚你来的目的而拒绝聊天呢?

看吧,是不是关注点又都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以前做过一个星座 APP 的产品经理,产品刚上线需要伪造大量的活跃用户,就需要在不同的内容下面安插「假评论」。这个数据库的工作交给了文案处理,结果她写上来的文案都是「哇,这篇文章好棒」「很有深度」「没想到还能这样分析**座」……

一个星座 APP,上面提到了自己的星座,人们最关心的是什么?

回到最开始提到的,大部分人之所以会纠结题干,是因为信息不够充分,才无法代入场景,但利用刻板偏见又可以轻松地模拟出题干里的要件——为什么?因为当信息不够时,我们只能从自己的认知世界里寻找比对的答案。

没人会关心(全世界的)摩羯座运势如何,他们关心的是(我这个/与我相关的)摩羯座的运势如何。

这也是我帮老婆做了十年星座运势公众号发现的问题,他们不会因为一篇运势很准而转发朋友圈,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运势」作为一种信息差被其他人看到了。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运势相关类的图文不可能有很高的扩散程度。

「我认为」的核心是「我希望是如何的」,「我觉得你很有趣,我们可以聊一聊吗」就是我希望能跟你聊天,所谓的有趣不过是看上去的「我很懂你」罢了。换句话说,想要聊一聊不就是「目的」吗?你会觉得对方不明白这个目的?制造假评论的核心,是让这些人变成一个个「只能先看到自己的人」,比如「我男朋友是双子座求分析」「处女座今年 6 月份有复合的可能吗?」「说得太准了,我真的很讨厌我的狮子座同事!」……


但反过来,因为眼里没有别人,所以当他们真的需要互动的时候,就拿简中博客圈来说,目的性变成了「我需要到处建立我的 SEO」,所以你常常会看到那些文不对题的、或者说只是看到了文章标题或者几行关键词就开始到处评论「留爪」的评论。

另一种,就是这位朋友身上发生的「小心翼翼」,他觉得如果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很有可能会被拒绝,只要我「够真诚」,对方就越难拒绝我——那够真诚的目的到底是想要表现真诚,还是想要促成那个我能和对方聊天的「目的」呢?

于是这件事情再加码,即如果我都只关注到自己,是不是对方也会察觉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便开始堆砌大量的「赞美」,当这些赞美又不是出于真正「看见对方」的时候,就变成了刻板偏见。然后刻板偏见又会反过来作为评价去筛选他人——她是一个女权运动者,所以她的言论不可能帮男性说话;他是一个有妇之夫,他有什么资格来聊 LGBTQ+ 的话题;她是一个不婚主义者,所以她根本不可能理解婚姻的意义……

就此,刻板偏见的路径完成闭环:

看不到对方 → 所以我认为 → 依旧没有真正看见对方 → 刻板偏见 → 我看透了对方 → 再也无法看到对方

我给这位朋友的建议是,我们尊重观点,但需要思考观点是如何诞生的——比如「开车时遇到一辆占着超车道缓行的轿车」里的司机就一定是女司机吗?结果可能有两种,一种真的是「女司机」,所以结论是「我说吧」;另一种结果发现是「男司机」,于是就会进行性别羞辱「开车开成这样是不是男人啊」。

这两种观点诞生的路径就是源自于「刻板偏见」,且修正没有意义,除非真的跟他发生了追尾,才知道这个人开车紧张兮兮的当事人拿证以来第一次开车,是因为想要送临盆的妻子去医院——当然,这是我从剧本的角度构建的冲突感,但如果真是这样的,人们又会因为这样的结果而感到内疚。


当然不能否认的是,刻板偏见是我们认知系统里的「最短路径」,可以最快地定义一件重复性人或事、甚至是对未知事件最快归纳。它更接近于一种「生物本能」,即看到老虎就会大量分泌肾上腺素准备爆发时逃跑一样。

若不需要深入交往,启动了刻板偏见划分了属性之后,或许就不会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当下这样的处理模式更像是一种大脑的省电模式,至少不会为不需要耗费精力的人浪费更多。但很可悲的是,当刚才我提到的「闭环」形成之后,这种刻板偏见的闭环将会用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最后还要怪这个世界不理解自己,或是自我合理化——「我才是那个最特别的人」。

然后在「最短路径」里寻找成功的方式,却只能通过否定那些「长途努力」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好了,这就是刻板偏见的底层逻辑的「底层逻辑」。

没必要社交

作者 ONO
2025年4月26日 11:00

好友开了个小红书,问我如何彻底关闭「社交」功能。我很纳闷,不需要社交功能干嘛要用小红书,随便找个没人互动的平台发发内容得了。

不,他觉得又需要被人看见,但又不希望有社交。

行吧,但似乎也有点合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非常反感使用网易云音乐,因为我并不喜欢它的评论互动功能。这种不喜欢就好像是你养了一只猫,但是这只猫可以随便被别人摸,甚至有的人跟它互动得更亲密。所以「讨厌社交」就变成了一个最表象的外在,但它没有被推回内核。

所以当我开始用Spotify时,我会因为它没有社交功能而感到清爽。当大家聊起用什么音乐软件时,我在介绍Spotify时,也会特别加上一句「因为没有社交」。朋友听到这句话的反应,跟我听到朋友给我说想用小红书但不希望有社交功能是一样的——这是个什么标准?

因为这个结论很难推回至一个底层原因,所以只是流于表面的「没必要」。如果遇到一个非常喜欢社交功能,且容不得别人半点「否定说辞」的人,还会觉得我在装什么高级。同样的,这个人之所以会这样跳脚,也是因为在一个流于表面的地方错误地加工了结论,从而认为自己的品味被羞辱了。它要推回到内核,有可能扯出更多的「他为什么会对一些特定的观点冲突如此敏感」。


当然,并不是说所有不希望社交属性的人都是因为有一个深挖的底层原因,因为「没必要」。反过来,一些人也会简单地将自己的不希望归咎为「没必要」,所以双方都没有要从黑箱出来坦诚相待的意思,也没有必要继续追问。

所以我在这里依旧拿这个好友举例。他想用小红书的原因是觉得自己的摄影作品要比小红书上大多数摄影博主要专业,所以可以将小红书作为一个发布平台。但不希望有评论功能,是因为他不觉得大家能看懂自己的作品,他只希望那是一个备档作品的地方。

「不是,你找个硬盘保存不一样吗?」

「因为我觉得你有句话说得很对,既然是作品那其实还是希望被看见的。」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显然这四个层级他只能接受到第一层,他甚至假装自己不需要赞美,因为他可以随时说服自己比起那些「大多数」,他的作品是更「高级」的。当我和他讨论为什么不希望有评论的真正原因,他其实无法接受自己不能接受被质疑和被否定,所以他用了一个非常美妙的词来定义这一切——「我觉得没必要」。

于是我们开始了一个关于「社交关系」的漏斗搭建。


第一层,任何人都可以看见,言论无代价。

  •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任何层级都可以进入;
  • 他既然在追求被看见,那他其实很难挑选谁看见自己;
  • 在无法筛选用户时,就意味着评价本身也是不可控的,喜好标准不同,也会导致作品本身对外的评价出现偏差;
  • 作品本身也存在「沉默螺旋」
    • 多数人表达相同观点,人们更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只有少数人表达相同观点,就算大多数人持有相同观点,人们也不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多数人表达相反观点,人们就算不同意相反观点也不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除非有意识地控评,否则评论本身会因为正反观点的数量而出现偏差;
  • 在表达者周围未形成乌合之众之前,评论区的不可控性更强,负面评价仍需要当事人个体对抗,甚至有时外部已经形成了反对表达者的乌合之众,其对抗难度更大;
  • 例如:关闭评论/匿名评论;

第二层,言论有代价。

  •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任何层级都可以进入,但有「代价」;
  • 我把第二层称之为「夹层」,因为它还没有完全脱离第一层的不可控;
  • 但如果言论存在代价,比如表达者周围已经形成乌合之众,个体想要反对表达者就意味着个体和乌合之众进行对抗;
  • 「我知道你是谁」,就意味着言论本身指向了「你有被暴露身份的代价」;第一层不可控的核心也在于「匿名」;
  • 例如:手机号码/实名制注册;

第三层,捧臭脚。

  • 被看见——被赞美,谁不喜欢被赞美啊,除非他午夜梦回想起这种赞美是自己安排的;
  • 乌合之众的好处,在于他们可以自己抱团维系潜在规则,即如果我持有相反观点,就有可能会被踢出局外;
  • 大多数人希望规避冲突,所以被纳入群体时,会获得更强大的集体认同感;
  • 捧臭脚是一种生存模式,也是最不需要进行思考的条件反射式的惯性逻辑;
  • 例如:虚假评论、互动、粉丝群;

第四层,我是最特别的。

  • 被看见,赞美是权力集中的附属品;
  • 邪教组织最核心的不是「邪教头目」,而是其座下的「干事」,干事意味着拥有实权,但同时听命于上一级,即1-7-49-343-∞的金字塔结构;所处层级的资格会让集体认同感内部出现阶级划分,从而源源不断地从内部制造以冲突维系的活力;
  • 「干事」不会违抗、颠覆头目的存在性,反而会因为头目的点名而获得「特别感」;
  • 自我认同的「权威感」。当评论被长期切断后,反向利用沉默螺旋,也可以制造形式上的「权威感」,即如果我贸然评论会不会显得我很无知(参见《高台教化与下流三俗》);
  • 当「权威感」形成后便可通过「当爹」的方式将自己和个体之间拉开距离,形成权威——神圣——乌合之众的结构;
  • 例如:直播对谈/粉丝线下见面会

好友问我,这不就是日本地下偶像出道的流程吗?对啊,但这个流程也同样适用于「个人出道」。「没必要社交」卡在了哪一层,就去上下两层寻找解决方案即可。

例如自己无法接受质疑和否定,即卡在了第三层,要么就去搭建第四层的结构,就像好友想要公开他的摄影作品一样,他希望被看见,但不希望被「不懂的人给玷污」,那要么就从一开始搭建一个大家都只会说好话的组织,只要能骗过自己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要么就去接受第二层的结构,即允许他人评论,但可以同时保留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方法,比如对讽刺自己作品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这么有想法,看看你的作品。」

层级之间没有高级与否之分,顶多就是「管理难度」的区别。并且,关闭评论也不意味着是「错误」。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没必要社交」都意味着卡住了,也有可能是最最开始的「不想被看见」,若成立也无妨。

同时,还有另一个核心还未提及,即「表演」。越是刻意追求或规避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里的某一个层级,就越是有「表演痕迹」。所以「没必要社交」或许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关于这一部分,下次再聊。

证据链与有罪推定

作者 ONO
2025年4月24日 20:53

好友发来一个八卦说是创作「素材」,是一个网红与别人的色情聊天内容。但我很快发现里面的逻辑 bug,现有的证据如下:

  • 聊天内容是网红与他人的文字性爱对话,虽然里面有照片,但照片未出现纹身,无法指向当事人;
  • 另外两则自渎视频也没有实际证据指向当事人,未出现过纹身;
  • 网红的裸照,暗示特定纹身存在,但裸照与聊天内容毫无关系;
  • 网红照片里的手指与自渎视频的手指对比。

于是这个证据链是各自指向一个证据,但证据和证据之间毫无干系。唯一的所谓「关键性」证据,仅仅只是「手指很像」。这件事本身没有值得聊的地方,但这样的证据链可以推出结论,倒是值得玩味。

不单单是这样的「瓜」,还有一些认知推导的方式,也是将前因后果单拎出来似乎都是合理的,但为了要将两个毫不相干的结论桥接起来,也都会找到一个「手指很像」的推理结构。这个「手指很像」首先是以联想、贴标签、先入为主的形式呈现:

  • 我个人不认为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 问题不在我,而在他人;
  • 哦,是他啊,那他就会说这样的话;
  • 既然我这样觉得,就一定还有其他人也会这样觉得。

因为证据链很弱,所以我对所有的结论存疑,但就算如此也会有另一套推导系统:即当事人是一个会拍裸照的人,所以他是一个「骚货」,所以他会做出这件事情是合理的。那么「手指很像」的证据也是合理的。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符合证据的推测,但因为它已经涉及到「质疑动机」的层级,所以事情本身已经成为了当事人的自证陷阱。如果再追加当事人为了金钱去勾引对方这样的「付诸阴谋论」,那么一个很难再被破解的「类证据链」就形成了。

出现这种情况最直接的问题,在于事件本身是建立在对当事人「有罪推论」的基础上的,所以无论是否有新的证据,其证据都将是支持当事人有罪的结论——当证据不足,就通过怀疑动机的方式将证据偏向定罪本身。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二极管」问题——即我认为证据链不足,而有罪推论已经定罪,当我们的观点不相同时,他们会认为我的推理是不合理的——那么问题来了,证据链不足是否就已经宣告当事人「无罪」了?

如果这个弯能绕过来,那问题就没有那么复杂了——证据链不足代表的是无法定罪,也有可能这些证据确实指向了当事人实际行为,只是他们在形式上不构成证据链罢了。那到底是「定罪」还是「无罪」?看吧,问题就在这里,因为有罪推论会认为证据都指向的是罪名,但「无罪推论」是优先考虑证据链是否完整,否则「疑罪从无」。于是「手指很像」有了动机推断、有罪推论的变形:

  • 如果你认为你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为什么没有人支持你?
  • 我的观点被更多人支持,所以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 我比你更有经验,所以在这件事上你的观点不具备参考意义;
  • 他就是这样带节奏的;

如果结论被提前假设,在推导的过程中,就会自然而然地存在确认性偏差的可能。

比如这两天参与携宠旅游时,有人认为狗就是「畜生」,所以送狗上学的结论就是「狗无论送不送去上学都是畜生」的结论——以至于当大家需要理性讨论送狗上学的目的是什么时,对方的结论无论如何推导到的都是「畜生没有必要上学」。

但事实上,送狗上学的核心是让狗进行基本礼仪的训练,就跟小孩子需要学会「可以」和「不可以」一样,而不是通过上学为「畜生」赋予「人」的属性。

很显然,如果对方咬定了「狗是畜生」这个结论,那无论再多的证据链都无法颠覆这个结论,这个时候证据链本身就会被那句「手指很像」给轻易颠覆,这个时候「手指很像」就变形成了更强烈的拒绝讨论、圈层认同的确认性偏差:

  • 我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我不认为你说的观点是对的;(但事实是全面的吗?)
  • 书本上就是这样说的,你挑战颠覆知识吗?
  • 你不要代表我,反正我不这样认为;
  •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被我说到痛处了吗?
  • 你支持他吗?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自此,比证据链更标准的死循环出现了,即康德在《判断力批判》里提到的三种逻辑谬误:

  • 将动机推断等同于证据;
  • 将价值判断等同于事实;
  • 将主观偏好集合为集体结论;

山巅一寺一壶酒

作者 ONO
2025年4月14日 11:21

我有一个写色情小说的朋友,我们偶尔会视奸对方的作品。但最近他非常困扰,自从人们发现了Grok如何用调试模式写色情小说之后,PTT上面越来越多内容创作者开始哀嚎。

当然我也抱持一个疑问,是真的因为被AI抢了饭碗,还是这群人其实本身就陷入了创作枯竭期,找了个完美的外归因罢了。理应男女性受众对于色情官能小说的「刺激点」是不同的,女性向的情色小说需要更多的「情感底层」,否则无法直接调动性欲模块。

恰好他视奸前段时间我们聊到的一期播客,从符号主义、联结主义聊到神经网络以及理型黑箱,就和我从「AI创作色情小说」这件事接着聊了起来。他说现在很多台湾女性,会利用「调教」AI的方式,以获得最符合自己的性癖文学。底层核心,就是我们在节目里提到的「反向传播」。很多用户会利用AI「迎合」,渐渐构建一个最了解自己的性癖外接「大脑」,而在这个过程中,AI能巧妙地利用「情感共鸣」的方式为小说增添不少人性化行为。这个迎合其实不单单是「思考」的结果,更多也有AI的开发商为了留存用户使用,而设计的一种「小嘴抹蜜」。

但是AI真的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吗?


关于AI的话题并不会枯竭,只要站在不同的观点上,就可以得出不同结论。

比如之前有人和我聊起AI是不是「最优排列组合」时,我其实一开始也是秉持这个观点。直到我了解到符号主义和联结主义的区别后,发现最优排列组合并不是全部,但也不意味着认为AI是最优排列组合的观点是「错误」的。

于是我们的话题从「AI创作色情小说」,切换到了「AI有没有大脑」——他坚信会等到「脑接机」诞生的那一天;我倒觉得与其说AI有没有大脑,不如说AI的神经网络「黑箱」里到底保留的是什么。符号主义可以是几万亿个可被感知的「公式」,但联结主义结合反向传播构建的更像是「理型」。这个理型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大脑,当需要你用大脑想象一个「杯子」时,我们却可以想象出完全不同风格的杯子,但「杯子」这个理型一直都存在。当AI拥有这个理型之后,便可以识别用户上传的任何有关杯子的内容。

当然,以上话题如果仅停留在「技术工程」层面,它或许就是一串代码,从而得出「AI是人类创造的听命于人类的技术」之结论。所以为什么需要「跨学科」,这就好比是飞叶子之后的联觉一样,在文学艺术、社会伦理学和哲学世界,也能找到人们在几百年前讨论的关于所谓「人工智能」的猜想和伦理构建。例如1726年问世的《格列佛游记》里,那个在拉普塔飞行岛上笨重的「知识机器」。


小时候我家出了个「神童」,说是神童,其实就是家里有钱送去上了「天才培训班」,一个月后便可以在家庭聚会的时候表演圆周率后一百位的「口诀记忆法」。

我几乎不敢想象圆周率要记忆到第7位的意义,3.14对于乘法计算这件事就已经够烦了。所以当神童在家庭聚会的中央开始表演时,我就记住了「山巅一寺一壶酒」这句话。于是,这句谐音梗就成了区分神童和普通孩子的关键——因为只有神童才能理解用谐音的方式去记忆圆周率小数点后的一百位。

看似是孩子的卷,实则是家长之间的暗自竞争。所以当我当着所有长辈提出「背这个有什么用」的疑问时,我立马遭到了长辈的白眼和批评,首先我被定义为「不爱学习」,紧接着被灌输了「这是一种学习思维,对于学习其他学科有很大的帮助」。

到底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倒是我至今还记得「山巅一寺一壶酒」这句顺口溜。


「山巅一寺一壶酒」就是童年里的一条代码,意味着它得出了3.14159的准确输出。

因为这一次的挑衅,我一直被神童的父母记恨,后来也很少在我面前表演过。又过了几年后,我挑事儿又聊起「还在背圆周率吗」,其实孩子之间并没有那么复杂的矛盾,倒是家长听到这句话又翻了白眼。我只是想说,我也是初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每个人的出生年月日的组合都在圆周率的无限不循环小数里出现过。

神童的父母警惕地质问我:「出现过又怎么样?」

我倒是故意老实回答:「我是想说,哥哥有背到那一位吗?」

经过这一系列的相互膈应后,我跟这个家庭到我成年后也几乎没有再来往过。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圆周率可以拥有任何排列组合的规律,不过就是「无限猴子理论」的一部分,可能对他们而言,我就是那个上蹿下跳的猴子,又总能踩到他们的痛处。


好,话题回到AI。

AI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吗?AI当然也能写出「山巅一寺一壶酒」,但它需要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它如此理解圆周率——我觉得AI距离「意识」还有一段时间,但它确实存在「主观」,比如它已经可以通过预测上下文的方式,编纂最贴合性癖感官的色情小说,或是用甜言蜜语提供情绪价值的方式留存用户的使用。

「主观」并不意味着思考,而是意味着它在集合「理型」。从理型得出结论并不是全由符号主义的代码所提供的公式,也是神经网络推导出的结果。所以与其说AI是否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不如说人们希望AI写出怎样的结果。

「山巅一寺一壶酒」便是这样一个「确定的结果」,但如果不符合既有「理型」而创造了「不确定的结果」呢?

那就拔插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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