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按分类的话,应该算是同人小说。
站着喝酒的孔大壮
赵家庄的酒馆的格局,与别处无他。大柜台备着热水,可以随时给收工的人温酒。
我因家就住在这附近,打小就在家旁边的酒馆当伙计。
店里长衫短衣的都有,大家都坐在店里吃酒。长衫要酒要菜,短衣则要酒要肉。每当有人点肉,掌柜就调侃:「赚这么点钱,全吃肉了。」短衣帮也不客气:「吃肉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赚钱!赚钱才能吃肉!」
孔大壮却是站着喝酒的唯一的人。他身材高大健硕,焦黄脸色,满脸皱纹,眼神却十分犀利。身穿短衫,说脏不脏说破不破,看着却又像穿了多年一般,大腿胳膊把袖腕裤腿都撑满了。对人说话也直率得很,但有时却又很高深,跟短衣帮直来直去,跟穿长衫的却不仅能之乎者也,甚至有时还会冒出几句洋文。因为他姓孔,身材粗壮,所以小名叫孔大壮,叫得太久,没人记得他原来的名字了。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大壮没读过书,年幼便四处打短工,努力营生,赶上如此乱世,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一身好体力,地主家都喜爱他来做苦力,换一碗饭吃。又幸得一次,路遇洋人打洋人,孔大壮上去逞能,竟把打人的洋人吓跑了。被救的洋人说是教堂的主簿,说是要好生报答大壮,大壮竟才转运。
茴香豆
孔大壮喝过半碗酒,座下的人便问道,“大壮,你当真认识洋文么?”孔大壮看着问他的人,很显然知道大家又想逗笑了。他们便接着说道,“大壮去捞个秀才吧?”孔乙己立刻显出一副嫌弃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听着貌似有啥深意,但完全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确是阴冷的脸。有时候还会拉住还站在柜台旁的孔大壮,表示大壮不能和他们谈天。孔大壮也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书了,有什么以前没读过书时的感想?」我想,只是一个苦力,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大壮等了许久,却不见回应,只是叹了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已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大壮,大壮便专门点上一盘茴香豆。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的碟子。大壮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娃娃们要不要学写字?」然后用手指站着酒在桌子上写了个回字。娃娃也照着大壮的办法写字,写出一个字,大壮就给发一个豆,豆子没有了,这一群孩子也都各回各家了,大壮一个茴香豆都没吃,却心满意足的把空盘子端了回来。
赵家丁
一日,街上大乱,掌柜的叫我去门口看是如何,我刚走下台阶,就见孔大壮正举着一个巨大的扁担砸向一个逃跑的男子。
「在让我看到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孔大壮如此大吼着。
掌柜的竟也出来看了,竟径直走向孔大壮,一把拉住,「你怎么能打赵家丁啊?他可是赵老太爷家的家丁!你怎么惹得起的啊!」说罢竟把孔大壮拉入了酒馆,赵家丁见状就此跑得不见踪影。
孔大壮竟在酒馆坐下来,巨大的身高配上巨大的扁担,坐在狭窄的板凳上,显得突兀。「我正在赵老太爷家做工,那厮竟当着众人的面调戏吴妈,我忍不得!」
掌柜竟端了碗酒过来,「消消气。」
不大一会,阿桂竟来到店里。
阿桂
没人知道阿桂是什么身份,一贫如洗,无家无业,大家只知道他住在山上的寺庙里,平日只给人家做短工,赚了钱,却只能吃饱肚子,不吃酒肉不见赌,不知道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就是一直很穷。
每当有人问他叫什么,什么身世,他只敷衍「先前阔」和「我的儿子会阔多啦」,可见是真话一句不讲。加以他进了几回城,该是见识高,便更该是自负,却越越卑微,实在是看不懂。
阿桂很少来酒馆,简直是稀客。「你这祸事,六尺的大个头跑得真快。赵家丁那厮竟然还能跑掉。我在后面追,实在是追不上你们。」阿桂气喘吁吁,竟端起掌柜的给大壮的那碗酒喝了起来。
喝完酒,阿桂对大壮说:「赵老太爷叫你回去。」
秀才和假洋鬼子和洋人
赵家丁说是被赵老太爷赶出来了。
孔大壮成了赵家的长工。
赵府大公子却说要办学问,四处求人,洋人。孔大壮竟把赵大公子介绍给了洋教堂。没过几天,赵大公子竟把辫子剪了。
得了,赵秀才成了假洋鬼子了。
阿桂却还是那一副模样,只在庄上做短工,偶尔还会去城里,回来时经常带着大包大包的好货,在庄里卖上好多钱,却并不见他日子有变好。阿桂还是那一副模样,唯独来酒馆次数变多了一些。阿桂会小曲,有时边喝边唱,店里更加快活。
「君子固穷」,阿桂如此说到,「好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断腿
某日,店里突然有声音说:「赵家丁的腿被人打断了!现在是个跛子」
孔大壮竟十分兴奋:「阿桂打的!」
店里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孔大壮竟又点了一碗酒,边说边喝。
「那厮,当时调戏吴妈不成,被我满街追着打。学尖了,竟然搞偷的,去了山上的尼姑庵,想要欺负小尼姑,却忘记阿桂家就在庙上,撞了个正着。别看阿桂那人小,打起来真不含糊,竟然把赵家丁的腿打断了!」
这次掌柜的却没去阻止大壮,却躲在柜台里偷笑。
「他姓赵?他也配姓赵?」
店内外再一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秋风
孔大壮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邻里的小孩冒出来,问大壮是否许久没来了,掌柜的却也一愣,忽然说,「大壮长久没有来了」,随即却把茴香豆端出来给小孩子。小孩子却不肯接。掌柜竟然叫我教小孩子学写字。
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啊?」
「赵老太爷家里前些日子遭了抢,赵跛子带着几个洋人冲进赵家大院,当场把大壮抓了现行。」
「后来呢?」
「赵跛子逼着大壮写服辩,大壮一不跪二不写。」
「再后来呢?」
「当场打折了腿!」
「打折了怎样呢?」
「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
掌柜也不再问。
「听说阿桂上次进城后就再也没回来。」
初冬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
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
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
在我还发愣之时,掌柜的竟过到柜台:「你怎么敢的啊!」
这一回是现钱
这一男子,上身披着一件破旧的夹袄,头上带着一个破败的帽子,声音低沉。
掌柜:「所有人都在找你,你怎么敢的啊!」
男子:「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好。」
掌柜听罢,端出两碗酒,一碟茴香豆。
男子并未付钱,却掏出一个包递给掌柜。
掌柜小心翼翼打开包,往里面看了一眼,又把包重新系上了。
掌柜的又拿出两块布,把茴香豆分成两份,一块布包一份。「你去赵老太爷家一趟,把这份茴香豆送过去。再去一趟教堂,给他们的主簿。」
人去
到赵老太爷家门前,偌大的园子,在门外却感受不到一丝生机,只是一个伙计开门,打开小包看到茴香豆后,付给我几枚铜板。
又到教堂。主簿看到茴香豆后,付给我几枚铜板,上下左右比划,嘴上念叨些什么,然后竟然开始收拾起来了。
回到酒馆,把铜板交给掌柜。
掌柜却又把铜板递交给我,然后开始在那算账。
「明天起就不用来做工了,我准备回老家了。」
忽然又说:「不要跟别人提起,今天阿桂来过。」
包好
深冬。
酒馆停业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在家百无聊赖。
忽然邻居的小孩来砸门。
「大妈!大妈!有了!有了!包好!包好!」
我去应门,小孩才发现敲错门,转头又去砸邻居大妈的门。
「大妈!大妈!包好!包好!」
酒醉不快活
我跟着人群来到了菜市场。
上面站着的竟是赵跛子。
而下面跪着的人,身高足够6尺,全身青黑,头上带着个大黑罩子,看不到脸。僵硬在那里,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烂了,一动不动。
赵跛子在上面吼着什么我听不清的话语,只听到什么「篡夺」「革命党」「不知悔改」,然后砰的一声,如似炮仗一样的巨响。人群中酒醉似的喝彩,听起来却并没有酒馆那时的快活。
或许枪毙并无杀头那般好看。
描红纸
回去的路上,邻居的小孩跟在我后面一起回来。
脑子里竟然在回想当初在酒馆做工时听过的小曲,但自己却一句也学不来。
路边有卖描红纸的。花了钱买了些,塞给邻居小孩,问他是否识得这些字?
小孩说识得:
「上大人孔乙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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