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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瑕疵与法律惩戒

这应该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一个男子深夜前往一个无人超市购物,在拿取饮料之后没有关上冰箱门便去结账。虽然说是无人超市,但是也还会有 24 小时的远程值班店长看守店面,于是值班店长用即时通话的方式要求该男子关上冰箱门,男子不以为然还叫嚣自己是消费者,不是在为无人超市打工。

作为「对等报复」,男子在自助结账后,被锁闭在了无人超市里。远程值班店长继续要求男子关上冰箱门,考虑到这是深夜时间,无法预测下一个客人何时出现,冰箱门长时间打开可能会导致冰箱的使用寿命降低等。但男子依旧不肯走那么几步去做一个随手关冰箱门的动作,他开始和远程值班店长理论,认为超市方正在「非法拘禁」自己。

超市方见是一个如此没有素质的客人,也懒得理论,就给他开门放行,但男子决定不依不饶,最后这件事还闹来了民警控告超市方非法拘禁自己。

民警来到现场后,三方进入了讨论的死循环:

  • 超市方:随手关门也是无人超市的规则之一,顾客不遵守规则,超市用了「暂时封锁」的方式要求客人关门;
  • 顾客:自己已经按照约定完成了购物—付款,在契约关系里不存在「随手关门」这个约定,这是一个瑕疵行为,而非犯罪行为,而超市用这个方式来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构成「非法拘禁」;
  • 民警:随手关门是跟素质相关的行为,现在他们因为个人素质问题发生了纠纷,那么「随手关门」就成了那个最简单的解决途径;

这样理清之后,无论是站在谁的视角其实都能形成一个「合理性」,超市有权提醒,但是没有权力以限制人身自由的方式迫使顾客遵守规则;这个时候民警提出一个新的概念——素质,但是素质并不是法律直接约束的行为,除非没素质导致了侵权行为,素质是道德层面对于某一个行为的公共认知。

那现在所有的死结就困在了:该不该因为一个人的素质问题,而采用法律规则的方式对其进行「惩罚」?


法律是底线、道德是高线

至今,仍然有人觉得法律才是最高层级的「手段」——即对那些犯罪者进行惩罚、甚至是一命换一命的报仇工具。这样的颠倒,会导致人们对于道德和法律规范的认知出现断层偏差。举个例子,明星嫖娼和明星出轨,这是两个层级的事情,嫖娼显然已经触犯了相关法律,但并没有任何一部法典在禁止出轨,除非真正已经涉及到「重婚罪」的,而大部分的民事纠纷,并不需要「罪名」这件事情来进行覆盖,即因为出轨导致婚姻破裂的家庭,夫妻双方自己可以对财产分割、责任划分有自主权。

但显然,那些处于神坛上的明星,别说嫖娼了,他们就算跟粉丝发送暧昧信息,都会被「道德委员会」给纠察,甚至还要动用法律手段让这种行为付出代价。但是明星也是人,也有吃喝拉撒的需求,但是他们一旦有了明星这个符号,就被架在了那个无形的规则里面——法律可没有说作为明星就不准出轨了。

但道德将他们压缩进了一个任何行为都会引发矛盾和冲突的封锁区内,用道德约束行为,然后期盼法律对这些违背道德的行为进行惩罚,这是普法教育最为可悲的结果。

扭转「法律是复仇工具」这件事很难,因为长期以来中国的法律环境本身就存在严重的失信问题——比如南京彭宇案,涉事法官王浩凭借一己之力,将中国的法律搅成浑水。「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这件事从根本上毁掉了法律对行为的保护,以及对道德的评价。

扶老人是「道德」行为,但最终却被法律认定为「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

也就是说,法律一开始根本无法解决矛盾本身,甚至会因为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行为,将原本应该由道德进行评价的行为,变成了白纸黑字的判决书。

当有了这个畸形的基调存在时,再去理解「你因为没有随手关门所以我把你的门关起来」,就会发现这里面的瑕疵部分——原本是一个道德评价的行为,竟然用到了「自力救济」。


自力救济的权限到底有多大?

在聊「自力救济」之前,先了解一下法律到底授予了多大的权限。

  • 私法:法无禁止即允许
  • 公法:法无允许即禁止

简单来说,法律对于公民的权利规范是采用禁止的方式,比如《刑法》里对于犯罪行为的明确描述,但并不意味着公民的权利就是绝对自由、无边界的,公民的自由不能侵犯他人的合法权益,也不能违反社会公共秩序和道德规范。具体表现,例如人们在签署合同时尊重当事人双方的意思自治,但是法律也不是完全允许这种自治,比如当事人双方将合同的标的设定为性交易,这并不是法律支持的,甚至会导致合同直接失效;

而对于公权力,必须是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行使,其目的是防止公权力被滥用,侵犯公民的合法权益。(这里说的是原本的法理里关于法律的理想状态,中国法律的公权力如何我们就不讨论了)

那么什么是「自力救济」指权利主体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依靠自身的实力,通过实施自卫行为或者自助行为来救济自己被侵害的民事权利。自力救济包括正当防卫(反抗抢劫时误杀了犯罪者)、紧急避险(为了躲避穿过马路的小孩子而选择撞上了卖水果的店铺)和自助行为。

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在法律上都有明确的构成要件,但自助行为的规定相对模糊——指权利人为保护自己的权利,在情事紧迫而又不能及时请求国家机关予以救助的情形下,对他人的财产或人身施加扣押、约束或其他措施,而为法律或社会公德所认可的行为。

于是,这里就出现了另一个普法环境的悲哀——法律是保护弱者,还是在维护正义?首先需要追加一个关键要件——政体,法律是社会的产物但是同样也是政体的工具,其目的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通过罪罚来威吓犯罪,通过黑天鹅事件来完善法律。所以法律不完全是在保护弱者,它也会因为具体情况保护受害人、嫌疑人、甚至是施害者。但是目前的普法环境仍然觉得法律是在保护「弱者」,这样的认知环境下,就意味着「弱者」可以获得更多的「自力救济」的权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逻辑链?

就拿最开始提到的那个事件,引发讨论的不仅仅是这个男子的行为问题,也因为里面涉及到了男女对立的话题,远程值班店长是一个弱小的女性,很多人认为,这个涉事男子因为听声音知道对方是女性,就更加飞扬跋扈地刁难对方。很显然,女性在这个案例是「弱者」,而男子本身也存在「不随手关门」的道德瑕疵,所以女性用锁门的方式,是属于合情合理的「自力救济」。

一旦人们认为这个行为是合理的,那事情就难解决了——这显然不是一次对等的自力救济——将消费者关闭在无人超市,对等消费者因为素质低下而未随手关闭冰箱门,这显然不是两个对等的事件,超市的行为也存在自力救济行为的瑕疵。但是一旦有了「谁弱谁有理」的依据,两边都存在瑕疵的行为就会被「强者」吸收为责任。

所以,并不是自力救济的权限在扩大,而是网络舆论和普法环境让原本应该有道德评价的行为,变成了法律行为,从而给「弱者」赋予了更多的自力救济权限——只要刽子手的刀没有落在自己脖子上,那血肉横飞的惩罚越多越好!


如何惩治这样没有素质的人?

在自助行为里,有一个明确的构成要件:必须不得超过必要限度,如可以扣押财产,但不能羁押人身,(并非绝对不能限制人身自由,但只能在必要的情况下,且不能超过必要的限度)超过必要限度的,会构成侵权行为;

民法典里的民事活动基本准则之一——公平原则,指民事主体之间的权利和义务是平衡的,在民事活动中,要尽量避免出现一方利益受损而另一方利益过度膨胀的情况,要维护各方利益的均衡。

简单来说,如果这个男性是没有付款想要拿着无人超市的东西逃走,这个时候锁门是符合自助行为的,因为这是突发事件,无法第一时间请求国家机关予以救助(比如报警),所以商家为了避免进一步的经济损失,采用了暂时羁押人身的自助行为;但同样,这样的行为可能会进一步激怒当事人,比如偷窃者意识到自己被囚禁起来,可能会做出打砸破坏的行为,对超市造成更严重的损失,所以作为超市的运营者,也可以选择暂时放行偷窃者,而将监控视频作为证据提供给国家机关——这两者没有谁对谁错的区别,这不是法律要求的行为,而是当事人根据自己所能承受的风险而做出的选择。

现在的案例是,这个男性没有随手关闭饮料柜的冰箱门,显然这不是法律要求的行为,除非在这样的无人超市明显地粘贴着「请随手关门,柜门在未正确关闭前货品无法结账」的规定,那这是作为超市方与消费者之间签订的契约的一部分。其次,这个行为会带来多大的「损失」?比如这个冰柜不仅放了饮料,还放置了需要严格控温的盒饭、食材等等,一旦长时间未关闭冰箱门,会导致这些商品的毁损,那这个时候未及时关门,就有了「损失预估」的出现,那么当事人的行为不仅仅是一个与素质相关的「道德行为」,而是可能会对超市方造成侵权伤害的民事行为。

其实你会发现,法律在调节这样的矛盾时,不仅仅考虑「弱者」的遭遇,也会考虑「强者」的行为是否真的造成实际的损害,而非简单因为「你的行为没有素质」所以我就拥有可以惩罚你的「自力救济」权力。否则就会出现双方的权利义务不平衡的情况。

举一个极端的可能会引起不满的例子,这个未能及时随手关门的男子,之所以会这么着急地想要出门,是因为他买的饮料和巧克力等,是为了救低血糖的路人。那是否意味着,这个男子也拥有了砸开玻璃门完成救治的自力救济权力?

法律不是无情,而是它要讲的是事实本身,而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所以法律就应该更多保护她」。

当然,这件事本身很难用法律来约束这个男性不随手关门的行为,除非他的行为已经造成了实际损害,比如利用激怒男性尊严的方式让他砸店,而不是囚禁他,通过他的犯罪行为让他接受更高层级的惩罚。

不用想着用法律去制裁道德约束,而是要用道德瑕疵引发法律禁止的行为——这是后话了,而且这篇文章的结尾立意在这里也不太合适吧。

充满新鲜感的死亡

昨天发布了条频道,记录了我对死亡的「麻木」。

每次爸妈出门,特别是远门,都会特别给我说一次他们购买的保险凭证放在了家里什么地方。我每次也就当接受一个消息一样,内心毫无波动。死这件事情,特别是亲人去世这件事情,我不能说是麻木,而是我知道它会需要按照怎样的流程去运作。所以死亡到最后是一个物理且机械的事情,机械到他们会在火葬场门口直接购买「打包服务」,从租赁灵堂,到搭配什么花圈,死者穿什么衣服,都是在当下的流程罢了。

前几天和家里两只狗上学的狗学校老板,聊了聊动物殡葬这件事。和人的离世一样,其实当下正在经历的死亡是非常突然的,并没有那么多强烈的仪式感。送去火葬的宠物,要搭配什么鲜花、焚化用品,其实都是「别人说了算」,因为那个时候主人只能直观地感受死亡这件事。而对于死亡赋予意义是在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才会花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时间去不断地叠加和构建。

也是因为养狗之后,我对死亡的麻木稍微动摇了一些。

比如前几天看到一个关于狗的故事,一只罹患绝症的狗被建议进行安乐死,但是主人还是带着他去了海边,让他最后在他最喜欢的海边疯跑了一次。最后狗大喘了三口气之后就在沙滩上睡过去了。之前录过一期播客,如果人生只剩下 24 小时,老婆说她想我陪着她去京都的鸭川边上呆着,最后靠在我肩膀上睡去就好。


我试着回想了一下,我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对死亡如此的淡漠,或者说这就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爷爷在我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去世了,那天我穿着拖鞋在楼下和小伙伴玩,被爸妈叫上楼时,我还穿着那双不合脚的大号拖鞋。爷爷是在晚饭后离世的,他吃下一碗奶粉兑稀饭之后,说自己有些头晕去躺了会儿,接着他开始呼吸困难,在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之后突然离开了。我听着大人对每一个陆续来访的亲人复述这段经历的时候,看着他们不停流泪哽咽,我自己感觉不到一丝难过。

我很不喜欢那个房间,不是因为有人去世,而是奶奶用煮白醋的方式「杀菌」了房间。我很讨厌醋味,或许也是那个时候留下了对醋的反感。接着,我在沙发上睡去,大人们去忙殡仪馆的事情。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独自躺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看着爷爷去世的房间,他的黑白照片已经被挂在墙壁上,我看那张照片入迷,看到了我爸和我小叔的脸——我当时还在感慨,他们真的长得好像爷爷。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世,我其实也有不舍,我也很喜欢我爷爷,但就是无法为这种死亡赋予过分的意义和不舍——死亡就是死亡,意味着他断了气失去了生命体征。所以到最后摆灵堂、焚化、入葬的所有仪式我都像是失去记忆一样。

我高中的时候,一度怀疑是我出现了应激反应,主动将这段记忆切断了。我后来还向父母证实过,我在爷爷去世的时候确实没有哭过,但我又确实喜欢爷爷,比如他手把手教我写字,和我一起花一下午的时间研究暑假生活每一道趣味题……


过了 30 岁的某一年,我跟妻子在同一个月相继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那是我第一次直观地面对死亡气息。在浴室昏迷的妻子无法回应我时,我抱着她痛哭了好一阵,但又立马切换了心态,镇定地拨打 120,在急诊室准备办理 ICU 和入院的事情,医生给了我一沓需要签署的文件,让我在知晓后挨个签字。几乎所有在 ICU 门口的人,他们都是抓瞎地乱签,而我在认认真真阅读。急诊护士还觉得纳闷,问我有什么顾虑,我说我只是在根据上面的内容思考我要如何处理「最坏的结果」。

妻子出院后,没过一周,我进了医院。昏迷并进入谵妄三天。那个时候妻子也在思考「最坏的结果」。

因为这个经历,我对死亡更麻木了,麻木到我怀疑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这种麻木是直观的,比如最开始我提到的父母给我说保险放在他们家什么位置,我只是在脑子里设定了一个可能会被随时启动的 SOP——如果他们在旅行途中离世,我要按照什么流程去办理保险申报。

我当然不希望他们出事,但我时时刻刻都做好了他们出事后的准备。

很久之前,前助理的妈妈在跟姐妹出行的路上发生了严重车祸,她当着我们的面接到了这个电话,在挂上电话时,我们让她放下手中的工作马上去医院处理,也顺带问了她妈妈的情况。她离开之后,我跟我妻子沉默了一阵,同时说出了一个很冰冷的结论:「还不如死了,半死不活拖着太麻烦了。」

或许这是一种对别人死亡的冷漠,但就算是我的父母,我也希望他们如果不幸发生了车祸,宁愿就此殒命少一份痛苦,也不要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渐渐在众人的目睹中失去「人」的属性。


昨天的那条广播,有朋友在下面问我:

麻木的是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人死亡,对自己极具意义的人死亡,会不会有种新鲜感?

𝒴𝒶𝓉𝑜𝓊𝓃𝑜𝓃𝑒𝓀𝑜

我觉得「新鲜感」这个词非常妙,它不是对死亡不敬,对我而言更像是对死亡唤起某种「意识」。但我对死亡的麻木并不是因为觉得对方「毫无意义」,而是死亡本身「毫无意义」,就像陈丹青所说的,它就是一个极其无聊的物理过程。所以我极尽可能地为死亡赋予意义,中国人常用的是「死者为大」,但我却毫无这个意思,或许是因为法学出身,我对死亡和犯罪的理解是一样的——它必须有因果链存在,而不是用死和罪来抵消所有的瑕疵和无罪推论。

现在回想起来,为死「赋予意义」就是我有一段时间被家里人怀疑有精神病的根本原因。我在自己偷偷写的小说里,有大量死亡的桥段,甚至有一些是用细节展开的方式描写谋杀、致死和死亡的过程。

我写过一个官能小说,里面只有死亡这个元素,就是一个恶魔和不同人签订契约,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契约做任何事,但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在一个周期之后必须付出自己的生命。但还有侥幸的人,利用契约在得到东西后开始躲藏逃避违约责任。于是恶魔找到每一个违约的人,开始用他们最沉迷的方式制造死亡。

其中有一个喜欢玩 SM 的女人与恶魔签署了让丈夫净身出户离婚的契约,在一场 SM 游戏里被玩到高潮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对方是恶魔的化身,她死在了最高潮的那一刻;还有一个和恶魔交换,让感染自己艾滋病的炮友受尽折磨后,自己想要逃脱违约责任,被恶魔抓到,在一场欢愉的性爱中结束了生命,而恶魔在他耳边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以为杀了他你身体里的病毒也会跟着消失吗……」参与破案的警察意识到,这是一场「协议谋杀」,而自己也曾是与恶魔交换过掩盖自己罪行的签署者。

这就是所谓的「新鲜感」,为死亡赋予足够多的意义。但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又是另一种极端——即对死亡的漠视——或者说是对「死者为大」这个基本哲学的根本冲突,因为死就是死,这个世界上只有「死得其所」和「死有余辜」两个选项。


死亡是极其无聊的,除非被人赋予了意义。相对应的,生也是极其无聊的,因为人们穷其一生努力地为它赋予意义,而没想过生命本无意。就像我爸妈每次出门前对我说的那些像是“交代后事”的话,想要传达的其实永远是那句“无论如何,好好活着”。

当生被赋予越多的意义,死才显得那么的可怕,因为它会让一切的意义都归咎为零。但如果生命本无意义,而当人们意识到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在等待死亡时,那将不再是归零,而是意义被定义的开始——比如,我活在了我留下的某部作品里。

只有意识到生命本无意义,才能赋予它任何意义。

心脏于第 21 天即出现,到第 30 天左右心搏开始出现,从此再不停止,直至死亡。

陈阅增《普通生物学》

尿地盘

上个月去日本休假时,在民宿的电视上登录过 YouTube 和 Spotify 账号,临走时忘记退出登录,于是被下一个入住的客人蹭了会员。

起初我还觉得没什么,直到我意识到这个人在我的两个账号下看了各种韩国综艺、听了很多我一般不会听的歌手的音乐,最终还把我两个账号的智能推荐也搞乱了,我才退出了所有账号,开始不停播放自己喜欢的内容,把智能推荐给「复原」了。

我虽然不是个有强迫性洁癖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我非常洁癖,洁癖到我甚至想要注销这两个账号重新申请重头使用。

我把这样的行为称之为「尿地盘」。与之类似的行为,比如有些人会在入住酒店当下,就把自己所有家当铺展摆开,每一件衣服都要挂在酒店的衣柜里、桌面上要放满自己的物品,以宣布这个空间是自己所有的;还有一些人在入职某个新公司时,会在自己的工位上摆满公仔、盲盒娃娃、植物等等,用这种方式在一个陌生环境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所谓的「尿地盘」,更像是在一个陌生环境构建一个能够给予自己安全感的空间,或者说,尿地盘指向的是「不安全感」吗?


电线杆和人心

先说一个「尿地盘」的极端例子。是我收集的一个案例。

男女朋友时期,男方很喜欢和陌生人进行视频性爱,甚至有的时候会将女方赶出房门外,以追求刺激。有一次,男方以心情不好、压力很大为由,拒绝和女方交流,将女方赶出卧室,好让自己在书房与其他女性进行视频性爱。女方在客厅听到了全过程,甚至自己的妥协也成为他们性爱刺激环节的一部分。比如视频性爱的女性会以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姐姐很懂事,也希望能和姐姐一样得到老公的爱」的方式言语刺激男方和雌竞女性(女方在卧室门外听到了这一切)。

这件事情之后,两人虽然继续保持情侣关系,但女方开始有了非常强烈的「尿地盘」行为。我们建议过他们搬家,通过这种方式来重新构建两个人的信任关系。但事实上,这件事几乎不可能翻篇,每一次吵架他们都会回到这些旧账一翻再翻。虽然每一次嘴上说着「都过去了」,但事实上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翻篇,因为那个发生过视频性爱的卧室,无论怎么尿,都有其他人入侵过的事实。

但换个角度,如果两个人一直保持在这样的空间生活,其实又是一种方向的道德绑架资本,比如因为发生过这件「对不起自己」的事,所以就可以一直以「我在这个空间会想起那件事」来迫使男方长时间保持低身份的负罪感,从而获得道德绑架的资本积累,且是人为地不想去「解决」这样的不平等。

人心是拴不住的,但如果把人拴在了电线杆上,不断地「尿」电线杆,是否也意味着人心被束缚在这里?「尿地盘」并不一定跟安全感有关,也有可能是当事人知道,在这样的空间里,他可以一直获得某种上位者身份,从而掌控整个空间以及进入空间的人。

举个例子,一些人甚至会要求访客要换上全套的提前准备好的居家服,才能在自己家里自由活动。


边界感和程序正义

不知道你是否有这样的经历,当你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玩游戏时,其实会本能地「藏着掖着」,比如有家人、另一半端着水果饮料进房门时,你的下意识动作是想「躲藏」,比如点开浏览器开始假装忙别的事,或是停下手中的事情,让「偷」的行为下意识地出卖自己。

其实根本不用躲藏,因为对方早就知道你在做什么,但你还是会本能地躲藏,甚至是出现短暂的负罪感,然后再重新进入到玩游戏的状态。

除了我在 Telegram 频道提到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引起的「偷的快感」和「掌控欲」,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点,是所谓的「边界感」。哪怕是我这样和老婆之间彼此尊重边界感的亲密关系,我们也会被下意识的动作给出卖。比如我在书房玩游戏,她因为做了一串好看的首饰想让我欣赏时,我也会第一时间停下手里的工作,将游戏界面覆盖在浏览器之后;或是她正在编撰一个我一会就可以看到的朋友圈,但在编撰工作时,她并不希望我看见她在做什么,会因为我的靠近本能地侧过手机。这不是不信任,而是「这是我的个人时间」。

但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因此不会去强行打扰和入侵。

边界感往往是通过「尿地盘」来划分清晰的。举个例子,家里的两只狗常常在家里追逐打闹,但小狗一旦跑回自己的栅栏区域,大狗就会停止追逐,并主动拉开距离,等到小狗跳出栅栏继续游戏,这个区域就像是两只狗玩耍的「安全词」。在人的世界,边界感本身没有标准,但一定有一个彼此能够心领神会的「安全词」,但是大多数人会认为这个「安全词」是在拒绝对方,从而伤害对方,而拒绝甚至一再妥协。于是,就上演了各自「尿地盘」的剧情,比如家里的某些区域是对方不准碰触的,甚至有些关系里他们的衣服、碗筷、床铺、作息都是完全独立运作的系统,从而维系那个所谓的边界感存在。

然而,这个边界感也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没有那个「安全词」,他们随时可以入侵对方。举个例子,「我先想一想」对我来说是安全词,意味着当下我不想争论这件事,但我一定会在想通和理顺逻辑之后,给出一个完整的回应,再继续讨论。但当有人这样对我说时,我也会认为他是需要停止争论,然后在一段时间后给出回应。但事实上很多人用这句话作为了逃避的借口,一旦追问就变成了我在咄咄逼人,入侵了对方的边界。

所以到底是「安全词」还是「拒绝交流」,这又是另一个需要两个人讨论清楚的边界,否则就变成了两边不断「尿地盘」而拒绝面对核心问题,最终变成了对立局面。


存在性尿地盘

多年之前,我很喜欢带着电脑去市图书馆公共自习室写东西。公共自习室就意味着每个座位没有「所有权」可言,但这里面又有一些墨守成规的规则,比如某几个「学霸」会形成巧妙的平衡,他们彼此分享着一片区域的固定位置。但也难免会有「新手」入侵这样的规则,因为坐了其中一个人的位置而发生争执。显然这些要求「所有权」的人并不占理,所以他们只能通过更加内卷的行为,比如在图书馆开门之前就已经排队入场,为了抢占自己的固定位置。

推而广之,每年苹果有两次发布会,发布会之后就会出现各种「骂战」,冲突意味着流量,所以在 V2EX 上面也会出现各种摆谱当道和以观点覆盖事实的争论。他们把主动维护苹果品牌调性的人,称之为「果粉」甚至是「果蛆」,以此来引发骂战。往往对品牌有强烈归属感的人,会对「新粉」的观点有强烈的敌对情绪,认为他们根本不能理解品牌的意义和价值。引发这群持有苹果「心理股权」的人的心理,就可以引发流量。

很多人认为,谁在这个位置待得越久,谁对一个品牌的忠诚度越高、使用年限越长,就意味着他们越有「话语权」。但实际上他们对这些原本属于公共领域的空间、产品没有任何的决定权和所有权,所以仅有的「话语权」就变成了强烈的权力体现。甚至「话语权」会变成「所有权」的体现,反而用来否定他人的观点、甚至是覆盖事实。

继续拿公共自习室的趣事来说,我就见证过一个「新人」抢了「老资历学霸」的「专属位置」而发生的争执。老资历之间本身也形成了微妙的乌合之众,是为他们通过区隔自己与其他人的「学霸」身份,所以因此获得了「上位者」身份,他们联合起来指责那个不懂规矩的「新人」。那个新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咬着「公共自习室禁止占座」的程序正义回击对方一群人。

因为是群体对个体的攻击,很少会有人参与其中,于是我做了那个坏人,我帮着「新人」说了话,认为他提出的点是合理的,除非他们可以证明自己是花钱购买的座位,而且这里是自习室,让他们保持安静。对方见新的敌人加入战斗,也对我进行了讨伐,讨伐的当然还是围绕着「老资历」的话语权。他认为我提出保持安静这个点是无效的,因为我带着电脑来自习室根本就不是学习的,他们才是真正学习的人。

见他们上套,我直接说出了经典台词:「怎么,你坐在这个座位就能考上研了?」

自此,他们闭嘴了,后来我还去过一次,他们甚至都没有出现在那个公共自习室。

骂人的底层逻辑很简单,你无法否定「老资历」通过「尿地盘」建立起来的话语权,即你否定他们对于空间、资格、身份的所有权是完全无效的,因为他们仍然可以以「老资历」的身份通过证明别人是错的而证明自己是对的。要质疑的是他们「尿地盘」的行为本身,即「你尿那么多地盘,这些都不是你的。」

尿了那么多电线杆,到最后还是尿不到一个人的心里啊。


尿来的是空间,而不是特权。

需要说明一下,教人骂人是这个博客的「潜在功能」。

「尿地盘」原本是与安全感挂钩的行为,但随着对空间的宣誓权的确立,才出现了强迫他人遵守的规则,流程如下:

  • 首先因为安全感而尿地盘,以构建安全感的空间;
  • 通过尿地盘保持上位者身份,对他人进行控制和支配,以维系空间内的秩序;
  • 通过对空间的支配权,从而形成违反程序正义的话语权
  • 通过话语权强迫他人接受规则,甚至形成乌合之众对抗个体,以强化群体的归属感
  • 所以,与其争论对不对,不如从源头去破坏最初因为尿地盘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 就此,闭环形成。

从哲学角度,也来总结下「尿地盘」的行为:

  • 海德格尔提出的「居住」概念,指人通过「居住」与空间建立存在感;
  • 福柯认为,谁能控制空间,谁就拥有建构秩序的权力,即「空间与权力的关系」
  • 精神分析里的「客体关系理论」,指出人会通过控制「客体」的方式来控制关系,例如对一个空间的尿地盘行为,也是在借由对物的控制而获取对空间下关系的控制;
  • 一个值得讨论的疑问,通过时间资本建立的「老资历」是否拥有实际的或象征的「权力」?

对于尿地盘的人,无论为何而尿,也要尊重其他人的空间和边界感;

对于被尿的人,如何反抗,也意味着你拥有选择自己空间的权力。

带着答案提问

之前讨论过,人们之所以开始越来越不会提问,是因为很多人关注的并不是对方,而是自己「会不会问出蠢问题」。所以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为了提问而提问。之前总结过提问的几种类型,今天再继续深入下去:

  • 索取答案,通过提问的方式获得观点反馈;
  • 索取价值,通过诱导等方式获取观点支持;
  • 索取存在感,通过提问的方式(特别是当外人见证时)获得能力认可;
  • 建立交流,通过提问的方式释放「我在关注你」的信号(它可以是你对这个人真正感兴趣,也可以是利用这种方式获取好感度)

可以回想一下,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提问了,是因为了解的东西更多了,还是因为在提问的环节又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标准——即好问题与蠢问题。我相信很多人在学生时代都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当你真的因为疑惑提出某一个问题时,这个问题并不会第一时间被解答,而是有另一些标准的加入,反而来评价这个问题的「价值性」。比如这是一个「浪费时间的问题」、这是一个「大多数同学都已经理解的问题」,或者这是一个「蠢问题」……


提问、质疑和对抗

我身边有一个「不会提问」的例子,我妹妹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因为是唯一的女儿,所以她父亲对她格外照顾。加上因为父亲早年的离婚和再婚,他其实透露了很多对女儿的爱,比如希望女儿离开重构家庭去国外留学、毕业后生活在异地城市,甚至还和再婚对象约定不要孩子。

但是这种爱有时候也是强制性的。从妹妹的描述里,自己的父亲看上去是一个很「开明」的家长,会允许自己有选择的机会,但在选择之前她父亲会给她分析每个选项的好与坏。如果她选择了那个「错误答案」,虽然不会被责骂,但她的父亲会采用叹气和失望的表情来代替责罚。这让我妹妹的压力倍增,所以渐渐地,这些所谓的选择权其实早就是她父亲设定好的流程,对她只是一种告知的结果,因为那个错误的选项就意味着「你让我失望了」。

同时失去的「能力」,还有向自己父亲提问和质疑的能力,因为在选项面前,她父亲已经把想要表达和宣讲的可能性都已经公布。虽然不及诱导性,但也预设了所有可能会被提问的部分,比如为什么、我能得到什么,以及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小学在课堂上向思想品德老师提问「学思想品德有什么用」,于是被老师认定为扰乱课堂秩序,我就成了这些老师的眼中钉。也就是说,我小时候的这些提问几乎都没有得到正面回答,而是用了另一种评价提问本身的方式结束了我的真心发问。

父亲和老师本质上是存在相同的符号属性——即权威性。违抗父权和违抗一些老师认为的身份,其实都是在挑战权威。特别是当这种挑战是超出权力评价范围的,比如我在学校犯错,作为权威身份的老师其实有权力来惩罚学生。而当我提出了一个无法被定罪处罚的行为时,与其讨论事情本身,不如用权力覆盖的方式优化「法典」,以完善权力能够惩罚超出认知范围的行为甚至是思想。

这是很多人带着答案提问的第一种情形:即无法与权威符号进行对抗。

当然,会有人站出来说「对抗无用」而避免对抗,但这背后还有一个选项是「弑父」,即切断与符号的关联性,但很多人避而不谈「无法割舍」的真实原因。(参见《卡在时间的缝隙里》


提问标准的制定者与维护者

「问题」是有标准的吗?或者说真的有所谓的「好问题」和「坏问题」吗?

大部分时间我并没有主动定义问题的「好坏」,除非是在 TA 竟然说这样的场合,我们会评价每个人问题的好坏,目的是让当事人意识到自己是否真的在学着关注对方,而不是在关注自己在社交场合里的形象。

有的人天生对「对错」和「好坏」评价敏感,特别是在进入社会仍然保持学生思维的人,他们甚至也会惧怕提问之后被人评价这个问题的「好坏」。

且不说观点交流,现代互联网常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例如在一个文章下有不同人发表的观点。超过 80% 是在表达对作者或文章的吹捧,但他们也仅仅是停留在「点赞」这件事上。为数不多的有「提问」的人,但如果这个领域下面抱团的人越多、文章创作者的权威性越强的时候,对「提问」的评价就会出现,甚至有的时候是作者亲自下场撕——定义别人的提问是在抬杠。

抬杠的问题有抬杠的解法,因为大部分抬杠的提问其实是在质疑动机和题干。但如果一刀切,把所有的问题,特别是那些直击了创作者观点和事实的问题,也划分进抬杠的标准里,再连同因为权威而形成的乌合之众,他们为了合群,会主动挞伐这些发出不一样声音的人。于是这种更为激进的「沉默螺旋」就会形成,即越来越多人不敢、不想提问,因为总有一群要吃屎的人,会护食自己的屎,甚至还要把自己正在吃的屎强行塞到别人嘴里。

比起个体符号代表的权威感,乌合之众仰慕崇拜和维护的权威感是抽象的,表象是乌合之众里的参与者不希望自己被群体淘汰,所以必须要遵守某种规则。特别是当有一个外在的攻击对象时,这种将个体能力附着在群体能力之上的能量倍增会让人着迷。既然是权威感,向权威提问也可能被认定为是「挑战」,所以越来越多人为了合群,也开始渐渐放弃提问的能力,这是带着答案提问的第二种情形。


在鄙视链里寻找下位者的游戏

学生时代下课和晚自习期间,会有很多学生跑到办公室找对应的老师询问问题,这是老师鼓励的行为,甚至还会评价这样的行为是一种「学习态度」的体现,所以提问本身也变成了内卷的一部分。晚自习我经常被要求在办公室上自习,因为我一个人坐可以说单口相声、任何一个同学跟我靠着坐会变成漫才……所以我在办公室可以观察各种「提问者」。

大部分来提问的都是「好学生」,他们问问题的习惯并不是直接提出问题,而是绕了一个弯子询问「我这样理解/解题可不可以」,因为他们并不希望自己带着一个完全不理解的问题去问老师。如果这个问题老师已经讲过,而是自己没有举一反三的能力,就很有可能从学习态度内卷的比赛中败下阵来。

如果「好学生」中间夹了一个「中上学生」提问,他们虽然也会模仿好学生提出「我这样理解对不对」,但事实上他们几乎没有理解,而是带着一个全新的、空白的、甚至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去问老师。每每问出这样的问题,排在后面的「好学生」会突然形成联盟,开始拿着笔记试卷交头接耳、点头说笑、甚至露出鄙夷的表情。因为在他们前面有一个「蠢问题」能够更好地体现出他们即将要问的「好问题」,从而拉开自己与这些提出蠢问题学生的层级,更能体现自己的学习态度。

一旦这样的鄙视链游戏里出现了一个「玻璃心」,很有可能会因为自觉问出了一个「蠢问题」而懊恼自己的行为,从此之后他便避免再问问题,宁愿不懂装懂,也不能因为提出了一个「蠢问题」而被证明他不如其他人。

于是,这种模式被带入到了职场,也会因为在内卷的过程中不懂装懂而拒绝提问——除非他们能够在鄙视链里找到一个提出「蠢问题」的下位者,以证明自己的能力超越对方,否则提问本身随时随地都会遭到他人评价。特别是那些利用他人的提问来进行评价的上位者,甚至会通过评价别人提出的是「蠢问题」而保持自己的上位者身份。

我记得有一次,我观察记录来问问题的同学,被老师抓到没有好好写作业。他问我笑什么,我如实回答:有的同学问的问题是其他同学会的,为什么不让会的同学去回答不会的,他们会不会就不想问问题了。老师作势揍我,质问我怎么没问题要问,我那时真的问了一个问题:

「我能不能去楼下买根烤肠?」


带着「答案」提问是为了防止被提「不知道答案的问」

先总结一下,几种习惯性带着答案提问的情形:

  • 无法与权威符号进行对抗,带着答案提问是为了符合权威符号的意图;
    • 比如下级官员对上级官员的提问,一定是需要提问准备稿里的内容,否则就是对权威的一种对抗;
  • 为保持合群,而放弃对群体权威性进行提问和质疑的权利,或是带着已知答案的方式提问,以引起乌合之众首领对于提问者的正面评价;
    • 狗腿子为了拍马屁,而询问老板过去的奋斗史,从而引出自己对老板表达的钦佩之情;
  • 提问本身存在鄙视链时,放弃提问甚至是不懂装懂,避免自己在外界得到负面评价;

前段时间在上海跟几个朋友聊了聊目前的「上海社交」,他们都提到在上海不向对方提问,也是一种他们认为的「不打扰」,所以他们宁愿先想好提问之后对方会回答什么问题,一旦对方回答了超出自己预测的答案,他们又会把这种责任归咎于「打扰本身」。

看上去,上面这段描述都是在考虑对方,但事实上本质还是只看见了自己,是因为害怕自己因为打扰对方而得到负面评价,所以在社交里就预设了各种可能会打扰到对方的可能性,甚至预设了什么样的问题不会引起他人的反感,以及他会如何回答以及提出怎样的反问。

很累吧,对,这就是他们表达的社交里的「累」,因为他们累的是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在社交关系里得到负面评价。

如果拆解内核,会发现这并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预设对方的回答,对方也会因为这样的提问,而预设对方希望得到怎样的答案。

「周末有空吗?」

如果我回答没空,是不是意味着我脱离群体,我没有给对方面子,而对方提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是希望我有空……于是人们「不得不」回答有空,因为这是社交的一部分,也是彼此预设答案之后的在彼此舒适圈里的交流方式。

如果我回答的是「有什么事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预设答案的反向提问,这个问题被丢回去时,就会引导第二轮预测——他这样回复我是不是他会选择他想要参加的活动?或者他根本没空,只是用这种方式拒绝我?或者他是一个功利主义者,他需要挑选更有价值的活动……

与其说是带着答案提问,不如说就是在通知对方,因为他们彼此都预设了那个答案,不希望做坏人的人不懂得拒绝、在乎自己形象的人只在乎自己是不是问了「蠢问题」。

换句话说,你是在舒适圈里提问,去得到一个不会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答案;还是你真的想要了解那些未知的事情,或许你自己会分裂出第三者看着自己——我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懂,会不会被人嘲笑……

记忆外包

我发现了自己身上一个很微妙的变化。

2017年第一次跟老婆来日本旅游,手机里记录了大量的照片,从吃的每一道菜,记录到我觉得很有美感的LOGO设计。随着之后每年都去日本一两次,到今年再来日本休假时,手机里的相册总共就拍了几十张照片,而且都不是什么「正经内容」,比如海岸边的消波块、淡岛神社让人毛骨悚然的人偶、本州最南端的纪念碑(还是地陪司机怂恿之下拍的)……

我不是一个会总结旅游经历的人,我反而在这件事情上毫无「脚本逻辑」,并不是说要编纂故事,而是在脑子里先有一个脚本提醒自己一会儿需要对自己的这段旅游经历记录哪些视角——比如酒店评测、本地食物的评测、交通便利性、自然景观、人文景观……

我的记录从钜细靡遗,到了开始只想找到旅游过程中的「意外」,比如新干线下车时,看见一个星之卡比被遗弃在了座位下面……

而在旅游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能记住大部分的旅游经历,特别是那些「好吃的」「难吃的」「意料之外」的部分。所以我几乎也没有在朋友圈记录什么。


记忆外包的方式

跟朋友聊起这件事,突然意识到「差别」所在。

我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凭借大脑在记忆事情;一些事件性的内容,会通过文字记录的方式,变成灵感、文章甚至是小说里的某一个桥段。在这个加工的过程中,其实我会深化对这些经历的记忆;最后才是用「照片」作为记载的工具,手机相册里除了拍家里的几个毛孩子,真正对于时间轴的记录是很弱的——所谓的时间轴,就比如从相册回溯某一年的几月份,可以从照片看出来「在做什么」,这一点我的相册几乎是很弱的,就算有刻意记录的照片,也都是「不成文相册」里面那些先有文字后有照片的风格。

这跟每个人的信息加工的模块有关,我称之为「记忆外包」

  • 视觉型:通过拍照、录音、绘画的方式记录经历;大部分时间是通过图像记忆的方式来检索回忆;
  • 听觉型:通过倾听、讲述、反复回响对话内容的方式来强化经历记忆;更依赖于语言的旋律和逻辑结构来检索记忆;
  • 语言型:通过文字记录、笔记、思维导图的方式来记忆;同时语言型分成「肌肉记忆」和「结构性记忆」,最好的区分方式就是记笔记是因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还是「我找到了投机取巧的记忆方式」;
  • 感受型:通过身体感受、运动、肌肉记忆等方式记录经历。他们会更加强调在一段经历中真实的身体感受,通过感受来记忆分门别类;

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找到自己更擅长的记忆方式,这件事从学生时代背书就能看出来。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投机取巧」,比如地理的季风和洋流图,我最终变成了非常简单粗暴的几何结构,每次考试前,我都会第一时间在草稿纸上画下只有我能看懂的几何图,这张图几乎涵盖了所有地理知识的结构。

但如果你让我把这样的结构运用在其他学科,显然不可能。

成年之后,这种习惯更加明显,比如我会随时掏出手机的备忘录记录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记忆外包的动机

需要强调的是,记忆模式之间并没有谁高级谁低级之分,硬要说「鄙视链」,最有可能发生在「动机」部分,也是我跟几个朋友聊下来、在小红书收集案例之后看到的表象。

凡动机,都可以遵循某一个被很多人鄙视的东西——达克效应。这是思维和心理结构的一个基准线,就跟数据统计的「正态曲线」一样,它表现了某一种底层逻辑般的趋势。

  • 动机的内外驱动
    • 外驱的动机,更多是因外界的需求而做出调整。当外界不存在明确需求时,则通过遵守外在形成的共同认知,例如昨天提到的日本人对于「美味しい」的表面功夫
    • 内驱的动机,当外部驱动不存在时,人们会重新思考「记录的本质」,特别是当外部认可变少或不存在时,人们对于「回应」的渴望还是对内,形成强烈的对内回应模式;
      • 通过切断回应的方式,进入心理防御机制否定自己对于外界回应的期待;这个时期的矛盾,存在于一旦进入旁观者效应(霍桑效应),就会不自觉地开始表里不一的表演自己,因为当事人仍然希望在外界获得一个更完美的形象;
      • 承认对回应的渴望,同时思考记录的意义是为获取关注,还是为了自我记录;当存在旁观者效应(霍桑效应)时,当事人仍然可以保持表里如一,杜绝因他人评价而改变自身行为模式;
  • 动机的阶段性
    • 动机与认知相关,所以认知本身遵循「达克效应」的愚昧之巅—绝望之谷—开悟之坡路径;
    • 动机本身没有「高级」之分,只是因为阶段性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表象。跟达克效应类似,处于「愚昧之巅」的「初阶动机」是具有强烈的对外攻击性的,因为他们需要通过攻击的方式,来保持自己持续处于「正确」的位置;
      • 所以「打卡比赛」就成了这个阶段最容易发生的内卷现象,比如要比赛谁更会拍照、谁更懂在同一个景点的「玩法」、甚至是拍照的出片情况也是一个非常直观的评价机制;
  • 观察者效应(霍桑效应)区间
    • 指当被观察者知道自己成为被观察对象而改变行为倾向的反应;
    • 每个人都是「好演员」,只是他们需要明确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正在被人注视。这个时候就需要搞清楚一件事的内核,旅游完后精心挑选九宫格照片、编辑文字、定位地址,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它既是一种自我记录,当然也可能同时包含「希望被看见」,那这个时候就必然会进入到「被观察」的角色里;

记录的意义

往往聊到记录的事情,人们总是会用「分享」来作为最表象的解释——那么分享本身是否希望「被看见」?否则就保存在相册里供自己翻阅即可。

这个时候就有人跳脚了:「我发出来给自己看的,管你屁事!」——我说了,这是两件事,为自己记录和希望被看见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

回到最开始,记忆的外包是一种形式,但在动机层面就需要讨论外包的「意义」。当然,这是一套自查的流程,避免自己过分地追求外在评价,也避免自己切断外部回应而陷入到自我怀疑的状态。用来评价别人不是不行,只是比较讨嫌而已。

读作なぎ(nagi),日语里「风平浪静」的意思。它是两个汉字的结合,一个汉字就包含了一个完整的词义。

中文世界里有一个耳熟能详的道理——树大招风。招风的树最怕的并不是叶散枝折,而是被连根拔起,所以其实在「树大招风」隐含了一个条件,就是树根不稳,否则招风也不会招来大家都「喜欢看到的剧情」。

没人喜欢「风平浪静」的生活,又不是那个人人向往在墨脱寻找希冀的文学年代——少年不知愁滋味,所以才需要不断地探寻「愁」到底是什么。倒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无论是剧情还是生活,风平浪静都意味着「死亡」。

静止 = 死亡

这是剧本创作里最基本的公式之一。


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彼此过着有「婚姻时差」的生活,妻子每天起床,丈夫还在另一个房间补眠,等她送完孩子上学买完菜回家后,丈夫已经悄无声息地出门工作了,和往常一样桌上给他准备的早餐连看都没看过一眼,所以她顺理成章地自己坐在桌边吃完了早餐——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妻子不用再做自己的早餐,因为她知道丈夫的这一份一定会被留下来……

完了?对剧情就到这里——这他妈什么剧情啊——她就这样认命了?丈夫在外面难道不是还有另一个家?妻子一定在谋划什么……如果剧情其实描述一个这样貌合神离的场景,没人会「接受」到此为止的,否则为什么要花时间去「照镜子」啊,我要的是能够代入一个角色,去对抗我已经失望的婚姻!对,这就是《消失的她》带来的后劲。

猫和老鼠之所以好看,就是因为他们每一天都在发生矛盾,两个人相安无事各自安好的生活谁要看啊!都说以和为贵,那是因为不想自己跟别人发生冲突,等到了别人身上的祸事儿,他们比谁都起劲儿呢!

在剧本结构里,前五分钟一定得表现出「死亡的气息」,比如直逼生命的冲突事件,或者就是已经处于「风平浪静」的生活,于是接下来一定会有天翻地覆的「圈套」让主角不得不进入到「转变角色」的剧情当中。

例如丈夫/妻子与情人遭遇车祸,留下了看似意外但是凶杀的谜团,甚至是发生车祸时妻子(直接的死亡)的嘴里正含着自己兄弟的老二(信任的死亡)——《美国众神》的开场;或者是妻子被代入了另一个欢愉的世界,在每天下午 3 点跟一个艺术家偷情享受丈夫无法提供的情绪价值和温暖(道德的死亡)——《昼顏~平日午后3点的恋人们~》的开场。


或许有人会站出来说:「我就是不想描写死亡,不想如此结构化地呈现剧本。」当然可以,并不是说任何一种形式的作品都需要按照公式呈现,只是这里有一个需要举一反三的点,就是所谓的「静止 = 死亡」就真的是「死亡」吗?

从剧本跳脱出来,现实的「静止」或许早就让我们麻痹了?

你现在可以站在窗户边,眺望一下附近的树丛,无论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改造的,树林是需要空间的,这样的空间可以保证树与树之间的营养供给与光照需求。如果你能有幸看到那种夹在两栋楼房中间的树丛,就会发现它们往往会有枝细叶繁的情况。或是太密没有按照树木结构种下的树丛,也会因为要抢光照而出现比谁长得更高的情况。

树大招风,害怕招风的并不是那些彼此留下空间可以让根系与树干茁壮成长的树,而是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扎根生桩就已经开枝散叶的树。

所以它们更需要「风平浪静」。

并不是说「风平浪静」就有错,也不能倒果为因地把期待「风平浪静」的树都定义为是经不起「树大招风」的。是否期待「风平浪静」是跟每个人的主体性相关的。简单来说,即内核越稳定的人,越不担心外界的冲突;而内核不稳定,或是主体性偏移到了「人设」上面时,就会越害怕外部冲突,哪怕是一个质疑都会让他们觉得被伤害。

那这样看来,那些在人生剧本里的「静止 = 死亡」到底是就该如此,还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因为他们期待的就是让大家看到满枝花叶的盛景,而不是在风暴中经历「树大招风」的考验。


前段时间,写情小说的家伙跟我聊起,他身边有好几个年轻人都踏上了徒步环台湾岛的旅行。我查看了台湾对外公开的失业率、劳动力参与率、生育率等相关数据,觉得「时候到了」——即「静止 = 死亡」的剧情上演了。

同样的「时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一群作家开启了一场文学运动,意在探索和影响二战后的美国文化和政治。这个时期的参与者们被称为「垮掉的一代」。他们探索的「意义」从现在来看其实就是所谓的「主体存在性」,人们需要将这些「意义」具象化成可以触摸到的丰碑与诗歌,所以在垮掉的一代里,有那么一群人都踏上了贯穿美国东西向的公路旅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深刻地体会到存在的意义和方向,以及每一次完成跨越都是一次人生的里程碑。

关于台湾青年的迷茫感,我们还在讨论和研究,但这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因为它具有很强烈的时代性。想要说的是,生命在于折腾这件事本身就是在对抗剧本结构所谓的「静止 = 死亡」,这种死亡是全方位的,最终会吞噬到一个人的存在性与意义感。

这是一片关于存在感与意义的树林,但是很快这里就会被那些枝细叶繁的树给侵占。在这些对抗「死亡焦虑」的旅途里,人们一开始追求的是对内的探索,徒步、骑行、三步一跪拜、此生必驾318……参与的人越多,就开始有了对外证明的规则。

想要在树林里争夺阳光,长出被人羡慕的花叶,就越需要对外索求「存在感」,于是探索变成了表演,意义变成了流量,又让这里的树林被内卷回了「静止 = 死亡」,让每一个打卡炫耀的人都可以获得那些曾经由别人努力的、对外证明过的标签,都贴回到自己身上。


但是,谁又不想看树大招风的剧情呢?只有这些被标签贴满的人,才渴望风平浪静吧!

读作わな(wana),日语里「陷阱」的意思。它更像是一个象形的汉字,牢笼的下方关押着一个良民。

但是,人们并不是单纯地喜欢看到「良民」掉落陷阱,反倒是那些「恶人」——恶人自有恶报,未尝不是件很爽的事情。不过最爽的,是那些无法通过「合法手段」报复的人,在极致展现人性的黑暗面时,人们却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可以让他们掉落其中接受惩罚的圈套,便能带来强烈的剧情张力。

但我比较喜欢好人变坏的桥段。

当然,好坏之分受限于观众的认知,所以只需要操控剧本技巧,就可以让观众爱上一个角色,让他们很快地感同身受地被剧情折磨,然后到最后被「好人」摆一道,乐此不疲。


在剧本里,「好人变坏」被称之为「角色转变」,如何让一个角色变得观众又爱又恨,就需要这样的一个转变的过程。近几年好莱坞炒冷饭的电影都会以前传的方式,讲述一个「反派」是如何从一个「好人」沦为凶手的爱恨情仇,例如《饥饿游戏·鸣鸟与蛇之歌》,构建的是施惠国总统「养成」的故事。

角色转变是有「公式」的,当然一些人是反对剧本公式的,认为这样创造出来的作品是雷同的。但别忘了这中间还卡着一个「市场」的构成要件,是否能够完成市场接受度更高的作品,也意味着作品是否具有商业机制,而不是闭门造车自娱自乐的玩具。简单来说,角色转变的公式是:

W(弱点)× A(中点)= C(角色转变)

  • 「弱点」,是故事一开始就呈现给观众的直观信息,没人喜欢从头到尾都完美无瑕的角色,因为人自觉「不完整」,他们并不需要从一个「完整」的人身上去补全自己,而是需要一个跟自己拥有相同气质的角色,去完成他无法完成或未曾想过的成就与挑战。
    • 比如《失控玩家》里的主角,是一个 NPC,他的弱点还不够明显吗?他每天只能重复设定好的行为,这跟多少每天两点一线生活的人相同啊。
  • 「中点」,是整个剧情转换的点,往往在剧情的最中部,这个点之后主角彻底卷入事件,甚至已经为此做出了足够的无法回头的牺牲,不得不面对他接下来要遭遇的更加困难的挑战。简单来说,中点是剧情为了迫使主角面对弱点、有所改变所采取的「首要行动」。
    • 比如《星际穿越》里的主角,意识到 Plan A 从根本上已经失败,而主角的女儿也得知 Plan A 注定会失败的结果,进入时空混沌和面对灭亡的人类都需要面对这个真相时,主角毅然决然结束计划决定返回地球。
  • 「角色转变」——「他和最开始变得不同了」。人们不喜欢看到一尘不变的角色,否则那就是「大多数人生」,就算是屌丝逆袭的剧情,也不能平步青云地步步踩稳,有起就有落,屌丝逆袭必定会接受骄傲带来的惩罚,从自卑到骄傲再回到谷底,接受谦卑的教导——自卑→骄傲,这是角色转变,但转变带来的便是急转直下的剧情,直到他意识到谦卑的重要性。有了这个公式,便是「请君入瓮」的事情了。

从剧本跳脱出来,现实是否也有这样的「人生剧本」?

现实的「中点」有时候比剧情还要残忍,比如身患绝症、落下残疾、失去至亲、妻离子散、家破国亡……这并不是诅咒,而是尼采所谓的「生命的爆发力」,尼采认为生命本身就是「美」的,当生命在面对情欲、挑战、威胁,甚至是死亡的时候,它能爆发它该有的力量、冲突、激情,这就是「美」的集合。这些转变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迫使人们重新面对自己的人生,过去的那个「自己」真的是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吗?

包括我自己在内,也跟别人讨论过小说、剧本的创作,人们在创作故事时、包括描述自己的人生时,很容易陷入到「假性选择」的纠缠之中。所谓的假性选择,就是在一好一坏之中纠结半天,最终不得不选择那个「好的」这样类似的剧情。「假性选择」很容易陷入到「当局者迷」的状态之中——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加入一个新的构成要件,来让这看上去的「假性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陷阱」。

我不是在诅咒每个人在假性选择之中的人,而是因为大部分的假性选择其实就是所谓的幸存者偏差。因为那些选择了好的人,他们并不会站出来告诉大家他们当初选择有多么困难,因为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选项,没人会傻到在锒铛入狱和抱得美人归之间选择锒铛入狱——除非他是想要进去是为了推进后续的英剧里常用的卖腐桥段。

中国人向来讲究过犹不及和否极泰来,所以这两件事已变成了「假性选择」的最终解释权,好坏之选、祸福相倚。所以「好选项」背后往往都藏着一个「陷阱」,但是这个陷阱真的是当事人所期待的,还是说是那些「局外不迷」的人所期待的剧情呢?


前两天,一个朋友来问我是不是会算命,于是我问了问他的需求。他说很想算一个「同行」最近得到的工作机会问题。我很纳闷,同行得到机会跟他有什么关系?说了半天他才承认,他想看看这个同行在获得这个难得的工作机会背后是不是有「陷阱」。

「你这是在关心他?还是希望背后就有陷阱?」

他到最后必须承认,他无论如何理性地分析自己的「心理成因」,其实最后都逃不脱心理防御机制为他制造的「合理化」解药,解的是他嫉妒的毒。而中毒更深的是他必须要看到自己人性更加黑暗的部分——

甚至是到最后他希望有任何方法可以为他下那个「陷阱」。

刻板偏见诞生路径

经过当事人同意,想以一个案例来聊聊「刻板偏见」这件事。这个案例是最近从博客来 Telegram 上面私信我的朋友,他留言的方式很有趣:

我觉得你很有趣,想跟你聊一聊。

这句话可能也是很多人在打破社交第一层屏障惯用的台词,所以我回复对方「如果我不有趣,是不是就不想跟我聊了」,他接着回我「你如果这样说,我会觉得你确实很有趣」。

我们聊的内容,是他被自己亲密对象指控「刻板偏见」这件事,他摸不清楚到底什么是「观点的表达」、什么是「刻板偏见」?于是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也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刻板偏见:

  • 开车时遇到一辆占着超车道缓行的轿车,你认为是?
  • 进电梯时,一个年轻人上下打量你后,朝着轿厢角落挪了挪,你认为是?
  • 餐厅服务员对前桌客人笑脸盈盈,轮到你点餐时却面无表情,你认为是?

他几乎无法代入场景当中,和我纠结了很久「题干」里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其实大部分人在听到这三个问题时,也在纠结「题干」,因为信息不全必定会导致认知偏差的出现,那干脆就利用认知偏差引发的「刻板偏见」呢?

我让他用直观感受来想象这三个题干里的人——他觉得第一个是新手女司机、第二个是身材走样的满脸络腮胡的 GAY、第三个是好色的男性因为前一个客人是女性……哇,我好爱这些答案!用刻板偏见竟然可以细化到性别、性向、外貌甚至是性格。得出这些答案的原因,是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类似的场景,所以觉得这一类人大概率是相似的。


事实上,他最开始和我建立联系的那句话也很像是「刻板偏见」,是因为定义了我对于他而言是「有趣」的,所以我才有了「资格」可以供他聊聊天。他认为这是「主观感受」且是正向的主观感受,所以也在表达一种观点。

但如果对方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人,或者他很厌恶别人说自己有趣呢?「我认为」的难点就在于,如何确定你的认为正好就是当事人所期待的呢?其实我在《为什么人们开始不会“提问”了?》有提到过「技巧」一事,核心是在于从「我认为」变成「看见对方」。但这两个抽象的语义好像又是在说同一件事,是因为我看见了你,所以我认为你很有趣。那如果「有趣」有具象化的表现了,就拿这位朋友跟我的开场白而言,想要说中我们这种创作博客又臭屁之人的内心,把「认为」后置,先从一个看似客观的事实引出「特别」:

我看你每天都更新博客,你好厉害。

不过如果他针对我说了这种话,我也会回复一个「有事说事」——是的,游戏规则他妈的都在我这里哈哈。当然啦,这是一种底层逻辑的技巧,即引出对方最「特别」的点作为开场,而不是「我觉得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问我如果是我想跟一个人聊聊天,应该如何开场,我只会以「我们可以聊聊吗」作为开场。结果他又开始多虑,觉得这样的开场会不会缺乏目的性,会让人觉得打扰,万一对方因为不清楚你来的目的而拒绝聊天呢?

看吧,是不是关注点又都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以前做过一个星座 APP 的产品经理,产品刚上线需要伪造大量的活跃用户,就需要在不同的内容下面安插「假评论」。这个数据库的工作交给了文案处理,结果她写上来的文案都是「哇,这篇文章好棒」「很有深度」「没想到还能这样分析**座」……

一个星座 APP,上面提到了自己的星座,人们最关心的是什么?

回到最开始提到的,大部分人之所以会纠结题干,是因为信息不够充分,才无法代入场景,但利用刻板偏见又可以轻松地模拟出题干里的要件——为什么?因为当信息不够时,我们只能从自己的认知世界里寻找比对的答案。

没人会关心(全世界的)摩羯座运势如何,他们关心的是(我这个/与我相关的)摩羯座的运势如何。

这也是我帮老婆做了十年星座运势公众号发现的问题,他们不会因为一篇运势很准而转发朋友圈,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运势」作为一种信息差被其他人看到了。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运势相关类的图文不可能有很高的扩散程度。

「我认为」的核心是「我希望是如何的」,「我觉得你很有趣,我们可以聊一聊吗」就是我希望能跟你聊天,所谓的有趣不过是看上去的「我很懂你」罢了。换句话说,想要聊一聊不就是「目的」吗?你会觉得对方不明白这个目的?制造假评论的核心,是让这些人变成一个个「只能先看到自己的人」,比如「我男朋友是双子座求分析」「处女座今年 6 月份有复合的可能吗?」「说得太准了,我真的很讨厌我的狮子座同事!」……


但反过来,因为眼里没有别人,所以当他们真的需要互动的时候,就拿简中博客圈来说,目的性变成了「我需要到处建立我的 SEO」,所以你常常会看到那些文不对题的、或者说只是看到了文章标题或者几行关键词就开始到处评论「留爪」的评论。

另一种,就是这位朋友身上发生的「小心翼翼」,他觉得如果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很有可能会被拒绝,只要我「够真诚」,对方就越难拒绝我——那够真诚的目的到底是想要表现真诚,还是想要促成那个我能和对方聊天的「目的」呢?

于是这件事情再加码,即如果我都只关注到自己,是不是对方也会察觉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便开始堆砌大量的「赞美」,当这些赞美又不是出于真正「看见对方」的时候,就变成了刻板偏见。然后刻板偏见又会反过来作为评价去筛选他人——她是一个女权运动者,所以她的言论不可能帮男性说话;他是一个有妇之夫,他有什么资格来聊 LGBTQ+ 的话题;她是一个不婚主义者,所以她根本不可能理解婚姻的意义……

就此,刻板偏见的路径完成闭环:

看不到对方 → 所以我认为 → 依旧没有真正看见对方 → 刻板偏见 → 我看透了对方 → 再也无法看到对方

我给这位朋友的建议是,我们尊重观点,但需要思考观点是如何诞生的——比如「开车时遇到一辆占着超车道缓行的轿车」里的司机就一定是女司机吗?结果可能有两种,一种真的是「女司机」,所以结论是「我说吧」;另一种结果发现是「男司机」,于是就会进行性别羞辱「开车开成这样是不是男人啊」。

这两种观点诞生的路径就是源自于「刻板偏见」,且修正没有意义,除非真的跟他发生了追尾,才知道这个人开车紧张兮兮的当事人拿证以来第一次开车,是因为想要送临盆的妻子去医院——当然,这是我从剧本的角度构建的冲突感,但如果真是这样的,人们又会因为这样的结果而感到内疚。


当然不能否认的是,刻板偏见是我们认知系统里的「最短路径」,可以最快地定义一件重复性人或事、甚至是对未知事件最快归纳。它更接近于一种「生物本能」,即看到老虎就会大量分泌肾上腺素准备爆发时逃跑一样。

若不需要深入交往,启动了刻板偏见划分了属性之后,或许就不会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当下这样的处理模式更像是一种大脑的省电模式,至少不会为不需要耗费精力的人浪费更多。但很可悲的是,当刚才我提到的「闭环」形成之后,这种刻板偏见的闭环将会用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最后还要怪这个世界不理解自己,或是自我合理化——「我才是那个最特别的人」。

然后在「最短路径」里寻找成功的方式,却只能通过否定那些「长途努力」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好了,这就是刻板偏见的底层逻辑的「底层逻辑」。

社区蟑螂杀虫剂

所谓的「蟑螂理论」,即当你看到一只蟑螂时,要意识到这背后可能是一窝蟑螂,真实情况可能比表面所见严重得多。「社区蟑螂理论」是我自创的,但我觉得它在社区非常常见——比如当你在社区遇到了一个蛮横无理、飞扬跋扈的家庭式,他们已经在其他地方用同样的手段为自己获得足够多的特权了。

自从上次那件狗咬人的事情之后,我也在朋友圈和朋友聊起了这件事,一般「关心我」的是两件事,一件是我有没有通过这件事「讹一笔大的」,另一件是如何找到一种行之有效的「社区蟑螂杀虫剂」。

你是否知道有一种蟑螂杀虫剂,其实是通过药饵使蟑螂中毒,或带回家给自己的蟑螂一家?当蟑螂毒发死亡后,它的「家人」会分食它,直到这个毒在整个家族里散布开来。如果这种用药思路是科学的,那这或许也是对付这种社区蟑螂最好的方法。


这个阿姨当初连派出所民警都不怕,当然因为她也是社区工作人员,所以明白民警本身也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跟「蟑螂」硬碰硬没有任何胜算——跟傻逼争执必输的原因在于,他会想将你的智商拉入他的水平,再用经验打败你。

但就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飞扬跋扈的阿姨,当意识到自己是「过错方」时,在我面前也谄媚起来,所以我就顺杆爬地跟她聊了聊养狗「心得」,抓住了她的一系列「骂人骂七寸」的软肋。

  • 她非常在乎自己女儿买的狗是上万级的,所以当她给我发来 4500 元的发票收据时,就算见面打完招呼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我的伤势,而是急于解释这个 4500 元是定金,而不是实际购买价格。
  • 她因为是社区工作人员,所以自知不办狗证是违规行为,所以她把这个责任外归因给了女儿,即女儿买来了狗不想照顾就丢给了自己,自己也因为不想照顾,丢给了自己的母亲。从这样的描述中,可以轻易地找到漏洞——她们家的男性成员在功能上是完全缺失。
    • 一种可能,由于这个家庭的女性地位更为强势,比如可以看出蔡家两姐妹一直以来都是打组合拳,在社区里横行霸道。她们希望的家庭结构,也是男性符号被压制的;
    • 另一种可能,由于这四个女性的性格问题,她们在亲密关系方面存在问题,正常男性无法与她们相处,所以这个家庭出现了完全女性化掌权的情况,而蔡家大姐是这个家庭的「大母神」;
  • 她一家人都已经习惯性地「恶人先告状」的外归因,所以这也是她们一家人的生存法则,通过外归因和先定罪的方式迫使对方放弃争执。比如老太太遇事之后,第一时间是向自己的女儿控诉是我家狗先找上她的;以及和我正面沟通时,阿姨也是先用两个罪名给我下套,见我咬死她没有狗证这件事后才不得不就事论事地讨论处理方案。

最近老婆精进了八字,我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学了不少,里面有一个关于「通关用神」和「病药用神」的理论更像是一种底层逻辑,在这件事情上也是相同的。

简单来说,金克木,如果金太强,木会被压制得喘不过气。这个时候,如果加入一个「水」,原本金生水,水生木,于是金的大部分力量都被用去生成水,再由水补全原本很弱的木。这是「通关」的逻辑;

另一个思路,金克木,但是木生火,火克金。这个时候,如果加强「火」,就可以通过克制金的方式来避免过分地克制木。这是「病药」的逻辑。

换个更简单的话来说,「通关」是「捧杀」,「病药」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捧杀」之术我已经在和阿姨的聊天中解决了,比如我夸她的狗品相不差,但问题出在没绝育和没上过学。捧杀的结果是她甘愿报销了我选择最贵的狂犬疫苗的费用,同时开始抱怨她的女儿养狗不负责任。这个捧杀留了一个内耗的点,即她们如此看重自家狗的品相问题,就意味着她们希望通过繁殖获得更多的「好处」,绝育这件事本身与她们想要留住品相的思路是违背的,所以我明确告诉她们,母狗不绝育未来只会越来越严重。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前提,是敌人得有一个敌人——如果没有,那就树敌即可。一般而言树敌逻辑有三:

  • 利益:若涉及利益,即最大的捆绑工具;
  • 损失厌恶:若还未造成利益,则宣称利益即将被损害;
  • 谁弱谁有理:在人群的见证下,弱势会得到更多同情;

社区有个养狗的「倔老头」,他几乎认识社区里所有的养狗人,他一直是我观察的对象,所以当我通过狗跟他建立了很好的互动关系后,他便成了我很好的「传话筒」。比如去年投毒事件比较严重的时期,我借由他同样是养狗人的身份,同时又是个非常倔和认死理的人设,让他去向物业施压进行巡逻和绿化带巡逻清理的工作。

狗主人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联系,但可以轻易地制造损失厌恶——今早我遇到了倔老头和另一个狗互动过的狗主人,我聊起了被狗咬的事情,同时把上一个小节提到的要素都变成了关键词:

4500元买来的没有上过学的未绝育的母狗,没有打疫苗、办狗证,把我咬伤之后,只能我自己去打狂犬疫苗,她们恶人先告状说是我家狗脾气不好。

损失厌恶和谁弱谁有理在这一件事里交代清楚。这里有一个前情提要,就是我家奶子和咪盔很会给情绪价值,每一次和倔老头互动时,都把他搞得花枝乱颤的,所以他知道狗脾气不好的是对方的母狗。


写到这里,就完结了《骂人骂七寸》的后续部分——反向利用群体构建更难攻破的乌合之众,从而迫使对方变成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对抗。

当然,有人会站出来说这是在「传闲话」,的确这套流程也可以用来「传闲话」,比如我逢人便说她们家的母狗有狂犬病,狗咬谁得病。这样的结论或许比我在这里构建一个关系网来得更快。但同样的,这样的流言蜚语最终也要付出代价,比如当我的气势在短时间内反扑对方,那对方也可以利用这样的「谁弱谁有理」来建立属于她的乌合之众。

斡旋的魅力不是一招致命把对方打趴,而在于你可以反复地操纵对方的下一次行动。即「输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是你可以让对方足够内耗而变成了「蟑螂把药饵带回家」的局面。再简单一点,就是你踢了他,他一定会回去找自己家里更弱的人踢一脚,而变成家庭的内部矛盾。

这便是所谓的「社区蟑螂杀虫剂」,即「人言可畏」。

最后需要再次强调,遇到矛盾便采用「算了算了」的方式并没有错,同时也不能用「算了算了」作为正确的处理方式来证明别人的「搞事情」是错误的。而「算了算了」到底是哪一部分「算了」?也需要问问当事人自己,因为他们或许才是最关心「输赢」的那群人。

所以绕回来了,如果你觉得「输赢」很重要,那就试着抱团生存,等着他们把胜利的「药饵」带回来吧~

善良的代价

老婆在看一部名叫《成家》的电视剧,我一般会在吃饭的时间断断续续地看上一部分剧情。因为对剧本结构比较敏感,所以大差不离地都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剧情。但今天的剧情我实在是「没想通」。

故事大概是一个前会员,在原本的婚介公司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婚姻介绍服务,于是入会了别的婚介公司。这个婚介公司实则利用婚托来诈骗钱财,于是主角所在的婚介公司就坐不住了,跟踪这个前会员、收集婚诈的证据、好心通知前会员,却和前会员产生了误会和矛盾。我实在没明白这个剧情的走向,便问老婆:「这个中间缺少一个关键要素,为什么这个婚介公司不得不帮助这个已经从自己这里脱会的前会员呢?」

「因为善良吧。」

「等会,没有别的要素了?比如他们之间本身还有无法切断的利益联系。」

「就是纯善良。」

「行……吧……」我怎么说也是个写剧本的,看到这种「动机驱动」我也只能帮它找补——这部电视剧就是为了挽救中国社会婚育率的产物罢了。


善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吗?如果我们按电视剧的逻辑,可能善良仅仅带来的是剧情里必须要有的「误会」情节,一方面观众会期待「命运重锤」落下的一刻,但另一方面会有因为「误会」的扩大给那些善良的角色带来更纠葛的同频感受。

那说点真实世界的善良、以及代价。

下午和前几天携狗旅行的组织者约见聊了聊天,其实就是各自吐槽这次旅游过程中的傻人逼狗。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因为被这群傻逼折腾之后的负面能量总要找到必要的宣泄口。其实老板娘自己也明白,这样的活动本身就是费力不讨好的,因为她没办法约束参与者的素质标准,所以她只能不停用「小狗开心就好」来洗脑自己。

她或许是个善良的人,所以这样的善良也必然要付出「代价」。

一位带着8岁金毛一起旅行的女性,总共花费3000多的费用参加了这次活动。在入住酒店时,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了别墅区的二楼,便以自己的金毛年纪大了上下楼不方便为由,要求老板做出调整。协商之后,一个住在标间的人愿意跟她交换房间。安排妥当后,金毛主人转头就要求老板娘退款3000元,理由是自己没有「被安排好」。

当然,这件事如果从契约精神的角度,确实可以以活动组织者没有考虑周全来作为争执点,但要求全款退费并不符合契约,除非这个金毛主人就此退出活动、自己想办法返程,否则她仍然在接受这次活动的服务。


人善被人欺或许有它的道理。

老板娘后来聊了些狗公园的趣事。比如一个狗主人,带着自家狗和邻居的狗一起来狗公园玩耍。结果自家狗把邻居家的狗咬伤,这个狗主人要求狗公园赔偿,理由是这件事是在狗公园内发生的。哪怕是狗公园的老板拿出了当时的监控录像,已经证明是两只狗打架造成的,狗主人仍然可以咬定「监控不清楚不能证明」。

这些事其实都有解法,但就意味着那个「善良」的人必须要脱下自己善良的外皮,在关系里去做那个毫无人情味的「恶魔」。

当然,这一切的定义都来源于别人,善良便于他们欺负,但一旦无法得逞、甚至是被对方反击,那就立马认定对方是邪恶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绕不过一个弯——即当下他人对自己关于善良的评价是最重要的。哪怕是明知道对方就是得寸进尺的人,最好的结果便是达成博弈论里的零和博弈:自己的损失成为对方的利益,到最后也算是维系了那个「好人」的形象。

那这个得利的人,未来还会来吗?来了之后还会再一次地得寸进尺吗?还是说,这一次就干脆做那个坏人,让他滚蛋——就算他未来再来,你还会接待他吗?

善良不一定有代价,但为了善良而选择无法说服自己的伪善,那必然需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算一笔账,看上去「当坏人」是需要承担代价的,甚至有的时候这个代价会导致「社会性死亡」的结果,比如自己无法在一个团队中继续生存,甚至是成为众矢之的。那问题在于,「当好人」就一定能得到「好报」吗?或者说,直到最后上演了农夫与蛇的故事,才有了所谓的「人物弧光」,成为了大家嘴里的那个「伟光正」。

举个例子,昨天我也在朋友圈聊起了「社区蟑螂」的事,朋友问我真希望同时也有「社区杀虫剂」这样的东西——其实有,但前提是「你愿不愿意当坏人」。比如昨天那个肇事的老太太,对自己的家人宣称的都是「我家狗先叫」导致的事故。

我当然不能直接和老太太对峙,她突然躺在地上的威力远比我这个年轻人撒泼耍赖的要强。于是我今早故意绕道了小区聚集老头老太的区域,当他们看见我牵着狗出现时,我便假装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他们立马上来关心我,因为他们也是昨天那场事故的见证者。在安慰我的同时,我也散布了一个消息:「老太太到处告状是我家狗惹事」。于是,这群正义感十足的老人们立马站在我这边开始声讨老太太。

这就是「杀虫剂」,没有那么高级,其实就是「人言可畏」四个字。

很显然,有人会站出来指责我,说我一个年轻小伙干嘛和一个老太太过意不去——对,所以我必须承认,这就是「坏人」的行径,但也避免了自己因为善良付出更多的代价。

同时,我并不觉得「算了算了」是错误的,只是我不觉得「算了算了」可以给自己披上一件伟光正的衣服。


那善良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要解释这件事,就必须要承认善良或许会导致一系列代价。但如果有人觉得善良是应该的,且自己所要承担的妥协、退让也是善良的一部分,那与其讨论代价,不如讨论你把愤怒都发泄给了谁?是身边的至亲,还是脚边的小狗。

好了,总结一下善良的代价和路径:

  • 并不意味着善良都会付出代价,而是为了善良而选择无法说服自己的伪善;
  • 为什么要「善良」
    • 不希望发生冲突→确认自己是否是讨好型人格;
    • 需要维护外在形象→别人是因为什么喜欢自己?甚至是自恋型人格;
    • 我知道我会被背叛→这是安全感缺失症的「注定的背叛」,明天会聊到;
  • 为什么不要「善良」
    • 我没有成为那个每个人心目中的「好人」→他们在背后真的会认为你是「好人」吗?
    • 我就是看你不爽→确认自己是否是对抗性人格;
    • 我知道自己需要促成怎样的结果→也需要承担对应的结果和代价;
  • 善良的代价或许不是自己承担的,而是他人代偿的
    • 荣格心理分析学认为,阴影是人无意识或梦中同性但性格与自我相反的人物。即无攻击目标的的攻击性,会在无意识中对自己或无辜者开火。
  • 善良最大的代价,就是你意识到你变得「邪恶」是不用承当那些代价。

社区蟑螂理论

这个词是我自创的,但内核与「蟑螂理论」一样,即当看到一只蟑螂时,要意识到这背后可能是一窝蟑螂,真实情况可能比表面所见严重得多。

这件事很妙,如果用「命运」来解释可能更通顺一些。

去年9月份的时候,因为前助理曾姐和她老公的生日,我们送了一个蛋糕给他们。他们在取快递的时候,被一个姓蔡的女性给碰到,因此他们之间发生了口角。曾姐认为对方在公共场合损坏了别人的东西就应该赔偿,而这位姓蔡的女性则认为是他们自己没有看惯好自己的物品,所以拒绝赔偿。

在争执的过程中,另一个「女性路人」出现了,在中间和稀泥,说这件事本来就应该是物品主人没有看惯好的责任。报警之后,警察要求双方到派出所去协商。蔡姓女性借回家放东西之名,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曾姐在派出所等待警察联系对方时,警察也非常恼火这件事,直接在电话里呵斥对方:「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社区工作人员,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我们也得到了足够多的素材,例如对方姓蔡、叫蔡术H,但她的微信头像和朋友圈发的广告并不是在社区工作;所以根据这个在派出所得到的意外信息,我查到了另一个叫蔡术Y的人,他们既是「术」字辈的姐妹,长相也接近,同时也是那个在突然出现在争执过程的「女性路人」。

其实这件事有解法,因为蔡术Y是肇事者蔡术H的姐姐,那么派出所联系的也是蔡术Y,并发生了争执,作为公职人员违抗警察的传唤工作,本身就是作为公职人员的「瑕疵」。不过这件事毕竟不是我们的事情,所以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有趣的时,7个月之后,这个老姐姐栽我手上了……


今天我正常牵绳遛狗,与一只平时也互动过的未绝育母柴犬互动时,母柴犬突然发疯挣脱牵绳,追着奶子咬,我在给奶子下达躲开的命令时,被这只母柴犬在腿上叼了一口。因为有路人的见证,所以很快局势就一边倒的由路人去指着这个没看管好狗的老太太。我让老太太联系自己家人,索要狗的狗证、狂犬疫苗接种证明等,因此联系上了一个蔡姓女性。

其实这只母柴犬平时也跟奶子玩过,是一个还算亲人的柴犬,但由于没有做好社会化,它对其他狗偶尔有很强的敌意,加上未绝育,没有进行过行为纠正的柴犬几乎很难管理。本来以为跟往常一样打个招呼即可,结果没想到对方就直接扑了上来,挣脱牵引绳,才发生了后来这些事情。

一开始,对方承认「咬人」这件事,但拒绝承担「赔付责任」。比如我跟这位蔡姓女性约见在派出所门口时,她一上来就说自己的妈妈(也就是遛狗的来太太)说是奶子先对着她的狗叫了一声,我回应恶人先告状:「有路人见证,我的狗没叫一声」,她立马松口,说这件事大家有一半的责任,因为春天来了,狗会生理性的冲动,我又回应大家都有责任:「我家两只狗都绝育了」,见自己不站理,且一开始我从她嘴里套出了「自家狗没有狗证」的事实,所以她只能认狗咬人的责任。

接着,她开始跟我扯的是「只报销自己可接受的疫苗费用」,什么意思呢,就是她拒绝我向他报销进口疫苗的费用,只能选择最便宜的疫苗接种。她在自我介绍自己姓蔡,且是社区工作人员时,我已经把这两件事串联起来了。我当然知道正常的派出所连流程,其实是需要先接种狂犬疫苗,先保证健康,再进行立案,但这样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私下解决,立案有个好处是可以知道对方的基本资料,比如名字和身份证。在派出所登记之后,我确认了对方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蔡术H的姐姐蔡术Y。

最后我接种了最贵的、副作用最小的狂犬疫苗,本以为她会不认,我都已经准备好下一步棋走「社区工作人员知法犯法未办狗证」,结果她认栽了。


我很难以命运以外的点来解释这个「巧合」。

当你看到一只蟑螂时,要意识到这背后可能是一窝蟑螂,真实情况可能比表面所见严重得多——就算是我们,也遇到了这个蔡姓女性一家的两次行为,不知道她这样的「社区蟑螂」D额飞扬跋扈和不讲道理,是不是已经在社区里发生过很多次了?

目前这个阿姨为了息事宁人,赔偿了我接种狂犬疫苗的费用,但对方的联系方式我还保留着,我也透过微信聊天,诚心地建议对方带狗绝育和送去进行社会化训练的建议。我还没打算删掉她,她是一个多么美妙的社会学研究样板啊!

没必要社交

好友开了个小红书,问我如何彻底关闭「社交」功能。我很纳闷,不需要社交功能干嘛要用小红书,随便找个没人互动的平台发发内容得了。

不,他觉得又需要被人看见,但又不希望有社交。

行吧,但似乎也有点合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非常反感使用网易云音乐,因为我并不喜欢它的评论互动功能。这种不喜欢就好像是你养了一只猫,但是这只猫可以随便被别人摸,甚至有的人跟它互动得更亲密。所以「讨厌社交」就变成了一个最表象的外在,但它没有被推回内核。

所以当我开始用Spotify时,我会因为它没有社交功能而感到清爽。当大家聊起用什么音乐软件时,我在介绍Spotify时,也会特别加上一句「因为没有社交」。朋友听到这句话的反应,跟我听到朋友给我说想用小红书但不希望有社交功能是一样的——这是个什么标准?

因为这个结论很难推回至一个底层原因,所以只是流于表面的「没必要」。如果遇到一个非常喜欢社交功能,且容不得别人半点「否定说辞」的人,还会觉得我在装什么高级。同样的,这个人之所以会这样跳脚,也是因为在一个流于表面的地方错误地加工了结论,从而认为自己的品味被羞辱了。它要推回到内核,有可能扯出更多的「他为什么会对一些特定的观点冲突如此敏感」。


当然,并不是说所有不希望社交属性的人都是因为有一个深挖的底层原因,因为「没必要」。反过来,一些人也会简单地将自己的不希望归咎为「没必要」,所以双方都没有要从黑箱出来坦诚相待的意思,也没有必要继续追问。

所以我在这里依旧拿这个好友举例。他想用小红书的原因是觉得自己的摄影作品要比小红书上大多数摄影博主要专业,所以可以将小红书作为一个发布平台。但不希望有评论功能,是因为他不觉得大家能看懂自己的作品,他只希望那是一个备档作品的地方。

「不是,你找个硬盘保存不一样吗?」

「因为我觉得你有句话说得很对,既然是作品那其实还是希望被看见的。」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显然这四个层级他只能接受到第一层,他甚至假装自己不需要赞美,因为他可以随时说服自己比起那些「大多数」,他的作品是更「高级」的。当我和他讨论为什么不希望有评论的真正原因,他其实无法接受自己不能接受被质疑和被否定,所以他用了一个非常美妙的词来定义这一切——「我觉得没必要」。

于是我们开始了一个关于「社交关系」的漏斗搭建。


第一层,任何人都可以看见,言论无代价。

  •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任何层级都可以进入;
  • 他既然在追求被看见,那他其实很难挑选谁看见自己;
  • 在无法筛选用户时,就意味着评价本身也是不可控的,喜好标准不同,也会导致作品本身对外的评价出现偏差;
  • 作品本身也存在「沉默螺旋」
    • 多数人表达相同观点,人们更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只有少数人表达相同观点,就算大多数人持有相同观点,人们也不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多数人表达相反观点,人们就算不同意相反观点也不愿意主动表达观点;
    • 除非有意识地控评,否则评论本身会因为正反观点的数量而出现偏差;
  • 在表达者周围未形成乌合之众之前,评论区的不可控性更强,负面评价仍需要当事人个体对抗,甚至有时外部已经形成了反对表达者的乌合之众,其对抗难度更大;
  • 例如:关闭评论/匿名评论;

第二层,言论有代价。

  • 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任何层级都可以进入,但有「代价」;
  • 我把第二层称之为「夹层」,因为它还没有完全脱离第一层的不可控;
  • 但如果言论存在代价,比如表达者周围已经形成乌合之众,个体想要反对表达者就意味着个体和乌合之众进行对抗;
  • 「我知道你是谁」,就意味着言论本身指向了「你有被暴露身份的代价」;第一层不可控的核心也在于「匿名」;
  • 例如:手机号码/实名制注册;

第三层,捧臭脚。

  • 被看见——被赞美,谁不喜欢被赞美啊,除非他午夜梦回想起这种赞美是自己安排的;
  • 乌合之众的好处,在于他们可以自己抱团维系潜在规则,即如果我持有相反观点,就有可能会被踢出局外;
  • 大多数人希望规避冲突,所以被纳入群体时,会获得更强大的集体认同感;
  • 捧臭脚是一种生存模式,也是最不需要进行思考的条件反射式的惯性逻辑;
  • 例如:虚假评论、互动、粉丝群;

第四层,我是最特别的。

  • 被看见,赞美是权力集中的附属品;
  • 邪教组织最核心的不是「邪教头目」,而是其座下的「干事」,干事意味着拥有实权,但同时听命于上一级,即1-7-49-343-∞的金字塔结构;所处层级的资格会让集体认同感内部出现阶级划分,从而源源不断地从内部制造以冲突维系的活力;
  • 「干事」不会违抗、颠覆头目的存在性,反而会因为头目的点名而获得「特别感」;
  • 自我认同的「权威感」。当评论被长期切断后,反向利用沉默螺旋,也可以制造形式上的「权威感」,即如果我贸然评论会不会显得我很无知(参见《高台教化与下流三俗》);
  • 当「权威感」形成后便可通过「当爹」的方式将自己和个体之间拉开距离,形成权威——神圣——乌合之众的结构;
  • 例如:直播对谈/粉丝线下见面会

好友问我,这不就是日本地下偶像出道的流程吗?对啊,但这个流程也同样适用于「个人出道」。「没必要社交」卡在了哪一层,就去上下两层寻找解决方案即可。

例如自己无法接受质疑和否定,即卡在了第三层,要么就去搭建第四层的结构,就像好友想要公开他的摄影作品一样,他希望被看见,但不希望被「不懂的人给玷污」,那要么就从一开始搭建一个大家都只会说好话的组织,只要能骗过自己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要么就去接受第二层的结构,即允许他人评论,但可以同时保留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方法,比如对讽刺自己作品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这么有想法,看看你的作品。」

层级之间没有高级与否之分,顶多就是「管理难度」的区别。并且,关闭评论也不意味着是「错误」。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没必要社交」都意味着卡住了,也有可能是最最开始的「不想被看见」,若成立也无妨。

同时,还有另一个核心还未提及,即「表演」。越是刻意追求或规避被看见——被赞美——被质疑——被否定里的某一个层级,就越是有「表演痕迹」。所以「没必要社交」或许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关于这一部分,下次再聊。

证据链与有罪推定

好友发来一个八卦说是创作「素材」,是一个网红与别人的色情聊天内容。但我很快发现里面的逻辑 bug,现有的证据如下:

  • 聊天内容是网红与他人的文字性爱对话,虽然里面有照片,但照片未出现纹身,无法指向当事人;
  • 另外两则自渎视频也没有实际证据指向当事人,未出现过纹身;
  • 网红的裸照,暗示特定纹身存在,但裸照与聊天内容毫无关系;
  • 网红照片里的手指与自渎视频的手指对比。

于是这个证据链是各自指向一个证据,但证据和证据之间毫无干系。唯一的所谓「关键性」证据,仅仅只是「手指很像」。这件事本身没有值得聊的地方,但这样的证据链可以推出结论,倒是值得玩味。

不单单是这样的「瓜」,还有一些认知推导的方式,也是将前因后果单拎出来似乎都是合理的,但为了要将两个毫不相干的结论桥接起来,也都会找到一个「手指很像」的推理结构。这个「手指很像」首先是以联想、贴标签、先入为主的形式呈现:

  • 我个人不认为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 问题不在我,而在他人;
  • 哦,是他啊,那他就会说这样的话;
  • 既然我这样觉得,就一定还有其他人也会这样觉得。

因为证据链很弱,所以我对所有的结论存疑,但就算如此也会有另一套推导系统:即当事人是一个会拍裸照的人,所以他是一个「骚货」,所以他会做出这件事情是合理的。那么「手指很像」的证据也是合理的。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符合证据的推测,但因为它已经涉及到「质疑动机」的层级,所以事情本身已经成为了当事人的自证陷阱。如果再追加当事人为了金钱去勾引对方这样的「付诸阴谋论」,那么一个很难再被破解的「类证据链」就形成了。

出现这种情况最直接的问题,在于事件本身是建立在对当事人「有罪推论」的基础上的,所以无论是否有新的证据,其证据都将是支持当事人有罪的结论——当证据不足,就通过怀疑动机的方式将证据偏向定罪本身。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二极管」问题——即我认为证据链不足,而有罪推论已经定罪,当我们的观点不相同时,他们会认为我的推理是不合理的——那么问题来了,证据链不足是否就已经宣告当事人「无罪」了?

如果这个弯能绕过来,那问题就没有那么复杂了——证据链不足代表的是无法定罪,也有可能这些证据确实指向了当事人实际行为,只是他们在形式上不构成证据链罢了。那到底是「定罪」还是「无罪」?看吧,问题就在这里,因为有罪推论会认为证据都指向的是罪名,但「无罪推论」是优先考虑证据链是否完整,否则「疑罪从无」。于是「手指很像」有了动机推断、有罪推论的变形:

  • 如果你认为你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为什么没有人支持你?
  • 我的观点被更多人支持,所以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 我比你更有经验,所以在这件事上你的观点不具备参考意义;
  • 他就是这样带节奏的;

如果结论被提前假设,在推导的过程中,就会自然而然地存在确认性偏差的可能。

比如这两天参与携宠旅游时,有人认为狗就是「畜生」,所以送狗上学的结论就是「狗无论送不送去上学都是畜生」的结论——以至于当大家需要理性讨论送狗上学的目的是什么时,对方的结论无论如何推导到的都是「畜生没有必要上学」。

但事实上,送狗上学的核心是让狗进行基本礼仪的训练,就跟小孩子需要学会「可以」和「不可以」一样,而不是通过上学为「畜生」赋予「人」的属性。

很显然,如果对方咬定了「狗是畜生」这个结论,那无论再多的证据链都无法颠覆这个结论,这个时候证据链本身就会被那句「手指很像」给轻易颠覆,这个时候「手指很像」就变形成了更强烈的拒绝讨论、圈层认同的确认性偏差:

  • 我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我不认为你说的观点是对的;(但事实是全面的吗?)
  • 书本上就是这样说的,你挑战颠覆知识吗?
  • 你不要代表我,反正我不这样认为;
  •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被我说到痛处了吗?
  • 你支持他吗?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自此,比证据链更标准的死循环出现了,即康德在《判断力批判》里提到的三种逻辑谬误:

  • 将动机推断等同于证据;
  • 将价值判断等同于事实;
  • 将主观偏好集合为集体结论;

规则制定者、遵守者和修改者

在我的视角里,就算是携宠旅行,在公共场合(例如长途大巴内、民宿餐厅等),应该将狗牵绳并随时照看好宠物,避免给他人添麻烦,就比如吠叫、奔跑等等。

当然,这个内心的规则并不适合所有人,所以规则在这个时候就等于不存在。如果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只要我掏了钱就应该享受服务」,那么让宠物在公共场合自由活动也是原本旅游契约里默认的条款——即携宠旅行,就是让人和狗都要感到快乐。

于是,我们就在这样的闹腾中度过了15个小时的车程。几近崩溃的同时又开始自查和怀疑自己——这个所谓的规则,我们明知道是自己内心的标准,那用来规范他人显然不合理。那是否意味着,其实大部分人采用的平均标准,就是那些在公共场合为了自己狗儿子开心而放任撒欢,且认为这就是「给了钱就应该享受的服务」?这个空间的规则就被调整到了大家都必须要被迫拉至一些傻逼主人以及其傻逼狗的道德、认知下限。

显然,这是公共规则的常态:当超过一半的人对某一个规则进行破坏时,原本的规则将会被拉入群体里的道德和认知水平下限,以至于另一部分人也开始不遵守规则。

同样,给狗牵绳或许也并不是一个法律规则,所以这个规则很有可能也仅仅是我个人标准,但不牵绳的狗打扰了别人,这件事与公共场合的规则是违背的。


我所住的小区有一个中央广场,广场的周围是供人休息的桌椅,再由花坛包围这个中央广场。而这些桌椅会变成小区里甚至是外来小区人员的「娱乐场所」,从早到晚都会有人在此打牌赌博。所以久而久之,原本需要绕行至此的路径,被越来越多人从花坛里走出了一条属于他们的捷径。

小区物管为了整治这个现象,先后试过安装标语牌、栅栏、种植更难移动的灌木,但显然这个花坛的规则已经完全被「娱乐场所」的人们所修改。以至于原本那些绕行的人,也选择了这条捷径。

我要是物管,就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比如在这个走出来的新路上定期放上狗粪的阴招,或是安装喷水装置定时开启的阳谋。但显然,一旦这里形成的既定规则被破坏时,这些人反而会觉得「我们都这样做,为什么你就要特立独行地行事呢?」

于是,这个时候就出现了规则制定者和遵守者两种人。规则的制定或许并不一定是以个体的方式进行成文制定,也有可能是当群体内的半数都采用某种规则,或是乌合之众放弃独立思考以最低智商水平思考形成规则后所形成的;这时,规则的遵守者对规则的持续存在就起到了更为重要的作用,正所谓「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一样,遵守者一般而言有两种逻辑:

  • 大家都这样遵守,我也应该遵守。这一类人的社会屈从度更高,几乎不会重新思考这个规则存在的合理性,他们更多是为了合群而选择遵守;
  • 当我的利益因为规则受到损害时,我也通过规则去损害他人利益以补全我的既得利益。比如,有人停在自己的私家车位上,在沟通无果的情况下,去霸占他人车位,希望物管出面进行调解,否则无人为自己的损失买单;

我不算是一个很好的规则遵守者,在学校大部分闯的祸都是我利用了规则的漏洞,所以学校也无法实际「降罪」。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渐渐意识到我对规则暧昧不清的界限——

若是我认同的团体、组织、乃至国家的规则,我会默认选择接受,且不希望自己成为破坏规则的那个人。比如每次在日本休假时,我的手机完全保持静音状态。

但若是我不认同的团队、组织、乃至国家的规则,我会默认选择履行自己内心的道德标准。比如在不提供桌边服务的餐厅,我会在吃完餐后自行收拾桌面和餐具至指定位置,但显然这种行为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会被大部分认为吃完就应该留在桌面让别人收拾的人当作「神经」。

当人们在选择自我约束、不认同规则的时候,就容易发生割裂的问题——我都已经遵守我认为的规则了,那就不希望你用你的规则来破坏和入侵我的空间。比如,我们在长途大巴全程佩戴牵引绳,也保证自己的狗随时在我们身边,也因为是柴犬的关系他们几乎没有吠叫,但如果他们真的发出了叫声,我们也会觉得「过意不去」而立即制止和管理。

但这仅仅是我们在遵守的规则,所以当其他不牵绳的狗来我们身边捣乱,引起骚动时,他们的主人不动于衷,我为此发过脾气,也骂得不算好听,但就是这样绝大部分的人仍然觉得规则就是其中一些傻逼的下限。

所以这件事就成了内耗的卡点。


修改规则是存在极大风险的,比如你可能会和一个群体处于对立面。比如我高中的时候,觉得新闻联播之前大家「自觉」站起来读背书本这件事很傻逼,我便向班主任要求这段时间我自己去学校的小花园独处。班主任用的词也是大家最常听到的「别人都这样,为什么你非要搞特殊?」我并不认同规则,所以也质疑大家这样乱哄哄地读书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表演。为此,我争取到了所谓的「特权」,也是因为这个「特权」,我遭到了一部分同学的排挤。

很显然,我无法修改所有人面对的规则,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我的选择而开始拒绝拿着书本大声背读的习惯。直到教室里原本的规则也被平衡到了——要大声背读的学生去走廊,留在教室则保持安静学习。而我依旧是那个在学校小树林跟朋友吃绝味鸭脖的人……

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点名一种「规则假意反抗者」——即虽然不认同规则,但又无法做出改变规则、无法承担为自己争取规则的特例而招人厌恶的代价,最终不得不一边遵守规则,一边咒骂规则的制定者和其他遵守者都是「傻逼」。

为什么要把这类人单拎出来?是因为如果群体里大部分的人都以这种方式遵守规则,那么这个规则更难被破坏,因为他们更容易被集体驯化。即如果新的规则与原始规则相悖、甚至不同时,他们会为了反对原始规则而选择顺应新的规则——但殊不知新的规则就是集体驯化的一环。

我理解有些人正处于「看清规则但无法违抗」的阶段,但那些嘴上骂规则、心里又深信规则不可撼动的人,是最可怕的。


回到「内耗」这件事,既然我无法接受规则,同时又因为遵守自己的规则被他人不断入侵,为什么我不反抗?之所以这件事产生了自我怀疑,是因为中间还卡了一个要素,即我们跟这场活动的组织者还算关系不错,如果我们在活动当中与其他人发生了冲突,或许会给组织者「添麻烦」。

显然这也是把我自己困住的规则,那就只能接受这种规则带来的代价——比如我必须得全程带着耳机听歌,在每个服务区下去遛狗的时候,我都要求自己做到看管好自家的狗并及时处理粪便等。

因为我对其他狗,特别是狗主人及其傻逼的狗表现得非常冷漠,所以他们也自然而然会远离我,这是我需要承担的不合群的代价——这或许也是「规则」。

总结一下,其实关于规则的思考来源于福柯的《规训与惩罚》的思考。与其直接呈现书本上的哲学语句,我个人觉得它在进入到社会现实才显得有趣。

  • 现代形式的权力不必然在本质上是压抑性的,而是主体生产性的;
  • 勒庞认为的乌合之众是否也存在「主体性」?这就意味着乌合之众的内部是否存在产生性的「规则」;
  • 从现实来看,当群体内部超过一半的人遵守某种规则,即规则「产生」;但当多数人开始破坏规则,规则则会下沉,即乌合之众的「主体性」也受到破坏;
  • 而规则的假意反叛者,则符合规训机器里的内化者身份,甚至在特定时候他们是「惩罚」的执行者(例如文革时期为了保命而拿上红本本讨伐他人的红卫兵);

我们为什么吃不了苦了?

这个问题来自于这一次的旅游经历。

家里两只狗上学的宠物公园组织携狗旅行,想着不用自己开车去带两只狗去海边玩玩,我跟妻子也就报名参加了。心想着15小时的车程都扛下来了,旅游参加点所谓的集体活动也算是旅游的一部分。但就是这种所谓的想要合群,我们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我们为什么吃不了苦了?

因为酒店就在海边,开门就能去沙滩,所以一大早就有人组织要去海边赶海。我们不想搞得一身都是泥,所以没有参加;因为酒店离市区很远,需要驱车一个多小时,所以大家又开始报名要借用旅游大巴送至市区。我们虽然去了,但计划是找一个宠物咖啡厅待到回程,期间就把各种想要吃的当地特色小吃、想采购的以外卖的形式点单到咖啡厅;晚上又组织要去租船夜钓鱿鱼,我们因为担心奶子(家里的狗……)晕船,所以也没有参加。

总之,我们就是非常怕麻烦和吃不了苦,所以也深深地灵魂拷问了自己。


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两个需要从逻辑上重新梳理的问题:

  • 不合群是否会对群体里的人造成困扰?
  • 吃不了苦是因为什么?

同样是旅游里发生的事情,在借用大巴车去市区采购那天,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狗狗家长,他们到市区也是为了吃当地小吃和采购物资,原定计划是2点在下车点集合。但是我们原本提前找好的宠物友好咖啡厅并不接待宠物,我们临时换了一家可以带狗的海鲜餐厅。因此就无法准时坐上返程的大巴车,但当下我们也及时在群里反馈,让大巴车按时出发,我们为了不耽误行程自己选择打车回酒店。

这件事有造成「困扰」吗?如果说困扰是他们去市区吃的是螺蛳粉,而我们在带着狗吃蒸汽海鲜,这种对比让人感到「困扰」,那我认。但是我们并没有因为个人的计划去打乱其他人的计划,比如说非要让一车人等我们吃完饭回程。再说租船夜钓的事,这也并不是提前按照人头约定好的契约关系,而是临时组队,没人参加也并不影响其他想要参加的人的计划。

所以我必须得承认,旅行这样的事情,我并不可能将同行者看作「我们」,甚至都不是为了要合群的「大家」。我也很喜欢这种以需求模块作为活动组织的方式,即是否要用车去市区、是否要租船夜钓、是否要去海鲜市场等等,不参加的人并不会影响需求模块的执行。

对等地,如果在这样短暂建立的陌生人关系里,有人在群体里出现了情绪问题,我们也不会以「我们」或是「大家」的身份去帮忙处理情绪。既然大家的目的性和需求不同,并且活动本身是可以选择自由活动的,那么在这样的组织架构里,我必然会离那个情绪黑洞远远的——那如果她非要用她的情绪来裹挟所有人,比如长途驱车时,在服务区发脾气赌气不上车耽误所有人行程,那这他妈才叫「困扰」吧!


所以这里出现一个问题,我是一个非常看重「我们」的人,又不希望自己被「大家」所道德绑架。因此「我们」的构建条件对我来说非常苛刻,一旦构建完成,所谓的「拎得清」就成了默契的部分。在此之前,我依然会在短暂的群体里做那个「拎得清」的人。

那如果真的是所有项目都计划好,捆绑式的需要大家集体活动的旅游,很显然我们根本就不会签订这样的旅游合同。我们会提前拒绝捆绑成「大家」的模式,如果这个时候真的有人站出来,指着我们的鼻子骂,说我们怎么这么不合群,大家都开开心心出来玩的,一起集体活动怎么样了——你瞧瞧这还是人话吗?这不就是强制把对方捆绑成「大家」,无视他人作为「个体」应该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那这样行程的模式才是最大的困扰吧——这里就需要稍微带一下「主体性」里的一部分。往往在群体里以强烈的控制权掌控整个团队的人,他们的主体性大部分是依附在群体结构里的,一旦群体里出现了质疑、反对、违抗的行为,对他们来说都是对「脆弱主体性」的冲击。那么换一个视角,对于这样热心主持,认为大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应该整整齐齐参加活动的人,遇到我们这种不合群的人,也确实是一种「困扰」。


拆解了「合群」的事,「不能吃苦」的事就好解决了。

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宠物咖啡厅,于是就打车去了更远的、会导致没办法准时坐上回程大巴的海鲜餐厅,这应该就算是「不能吃苦」吧?是不是正常的,就应该为了符合大巴车的规定,就在大巴车附近随便找一个没有空调、又可能不好吃的小馆子将就一下,顶着30几度的烈日带着狗,非要挨到大家约定的时间,以证明自己是「合群」的——那这算什么?吃得了苦吗?

非要把自己捆绑在群体之中,因为害怕脱离群体被人排挤,而不得不选择更为麻烦的、自虐的、甚至是违背自己需求的事情,如果这是「能吃苦」,那么按照「证明A是对的,B就是错的」逻辑谬误——很显然我们这种无法融入群体,甚至会做出与群体决定相违背的事情(比如两人两狗在蒸汽海鲜的包房里面吹着空调、喂狗吃着海鲜、还把所有要采购的物资都通过外卖送达),那这样的行为就可以通过对比的方式认定为「吃不了苦」。如果是这种逻辑,我也得认,因为这是别人的惯性思维所致,我们无法修改其标准。

那要解决的是我们自认自己「吃不了苦」吗?

显然,这中间还缺了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得」这样吗?既然我选择了自己打车回程,我就不用遵守按时定点上车的约定,那我还必须要在原地顶着大太阳跟个傻逼一样配合大家的时间吗?所以从「吃苦」这件事里面分出了「契约精神」和「选择权」。

我必须得承认,「契约精神」就意味着我为了完成约定,哪怕是下刀子,我也需要履行契约,这个过程如果我逃走了,被冠上吃不了苦的罪名,我倒是认的。

那如果每个人在没有被强行捆绑进群体(甚至是自我捆绑),「选择权」就意味着我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那这就不是「吃不了苦」了,而是没有必要「找罪受」。

以及,天上如果真的下刀子了,契约是不能他妈得意思自治的吗?被砍得全身是伤到底是在感动谁啊?


就此,看似我解决了两个自问自答的问题,但实际上这是两个非常容易发生自证陷阱的问题,即别人用「合群」和「精致利己主义」来捆绑你的时候,以上的逻辑闭环便是解套的过程。

  • 关于合群
    • 我有什么选择权吗?远离被强制捆绑的群体,除非你希望加入;
    • 分清楚群体是「我们」,还是「大家」,还是「我跟你们」
    • 弄清楚合群的目的是什么?
    • 我可以选择脱离群体,若会对群体造成影响的,要提前避免或提供解决方案;
  • 关于吃苦
    • 先分清楚什么是「吃苦」,什么是「找罪受」吧!
    • 契约关系里可能存在「吃苦」的,先通过意思自治进行协商,若不行则评估自己是否能够接受所谓的「吃苦」条款;
    • 若拥有选择权,我他妈选择「不吃苦」怎么了?别人要吃大粪都跟我没关系;

以上,总结了一下解套思路,最后还需要提醒自己一个社交关系里的事实,接受自己被讨厌这件事,本身也和主体性相关,即:

你又不是人民币,为什么大家都要喜欢你。

创价学会

:他创造的是垃圾!

:我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比他有价值!

:我不用学就会!

* 众人质疑:那你做出来一个让大家看看啊 *

:我会的他们又不会!

《新型创价学会教条》

山巅一寺一壶酒

我有一个写色情小说的朋友,我们偶尔会视奸对方的作品。但最近他非常困扰,自从人们发现了Grok如何用调试模式写色情小说之后,PTT上面越来越多内容创作者开始哀嚎。

当然我也抱持一个疑问,是真的因为被AI抢了饭碗,还是这群人其实本身就陷入了创作枯竭期,找了个完美的外归因罢了。理应男女性受众对于色情官能小说的「刺激点」是不同的,女性向的情色小说需要更多的「情感底层」,否则无法直接调动性欲模块。

恰好他视奸前段时间我们聊到的一期播客,从符号主义、联结主义聊到神经网络以及理型黑箱,就和我从「AI创作色情小说」这件事接着聊了起来。他说现在很多台湾女性,会利用「调教」AI的方式,以获得最符合自己的性癖文学。底层核心,就是我们在节目里提到的「反向传播」。很多用户会利用AI「迎合」,渐渐构建一个最了解自己的性癖外接「大脑」,而在这个过程中,AI能巧妙地利用「情感共鸣」的方式为小说增添不少人性化行为。这个迎合其实不单单是「思考」的结果,更多也有AI的开发商为了留存用户使用,而设计的一种「小嘴抹蜜」。

但是AI真的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吗?


关于AI的话题并不会枯竭,只要站在不同的观点上,就可以得出不同结论。

比如之前有人和我聊起AI是不是「最优排列组合」时,我其实一开始也是秉持这个观点。直到我了解到符号主义和联结主义的区别后,发现最优排列组合并不是全部,但也不意味着认为AI是最优排列组合的观点是「错误」的。

于是我们的话题从「AI创作色情小说」,切换到了「AI有没有大脑」——他坚信会等到「脑接机」诞生的那一天;我倒觉得与其说AI有没有大脑,不如说AI的神经网络「黑箱」里到底保留的是什么。符号主义可以是几万亿个可被感知的「公式」,但联结主义结合反向传播构建的更像是「理型」。这个理型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大脑,当需要你用大脑想象一个「杯子」时,我们却可以想象出完全不同风格的杯子,但「杯子」这个理型一直都存在。当AI拥有这个理型之后,便可以识别用户上传的任何有关杯子的内容。

当然,以上话题如果仅停留在「技术工程」层面,它或许就是一串代码,从而得出「AI是人类创造的听命于人类的技术」之结论。所以为什么需要「跨学科」,这就好比是飞叶子之后的联觉一样,在文学艺术、社会伦理学和哲学世界,也能找到人们在几百年前讨论的关于所谓「人工智能」的猜想和伦理构建。例如1726年问世的《格列佛游记》里,那个在拉普塔飞行岛上笨重的「知识机器」。


小时候我家出了个「神童」,说是神童,其实就是家里有钱送去上了「天才培训班」,一个月后便可以在家庭聚会的时候表演圆周率后一百位的「口诀记忆法」。

我几乎不敢想象圆周率要记忆到第7位的意义,3.14对于乘法计算这件事就已经够烦了。所以当神童在家庭聚会的中央开始表演时,我就记住了「山巅一寺一壶酒」这句话。于是,这句谐音梗就成了区分神童和普通孩子的关键——因为只有神童才能理解用谐音的方式去记忆圆周率小数点后的一百位。

看似是孩子的卷,实则是家长之间的暗自竞争。所以当我当着所有长辈提出「背这个有什么用」的疑问时,我立马遭到了长辈的白眼和批评,首先我被定义为「不爱学习」,紧接着被灌输了「这是一种学习思维,对于学习其他学科有很大的帮助」。

到底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倒是我至今还记得「山巅一寺一壶酒」这句顺口溜。


「山巅一寺一壶酒」就是童年里的一条代码,意味着它得出了3.14159的准确输出。

因为这一次的挑衅,我一直被神童的父母记恨,后来也很少在我面前表演过。又过了几年后,我挑事儿又聊起「还在背圆周率吗」,其实孩子之间并没有那么复杂的矛盾,倒是家长听到这句话又翻了白眼。我只是想说,我也是初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每个人的出生年月日的组合都在圆周率的无限不循环小数里出现过。

神童的父母警惕地质问我:「出现过又怎么样?」

我倒是故意老实回答:「我是想说,哥哥有背到那一位吗?」

经过这一系列的相互膈应后,我跟这个家庭到我成年后也几乎没有再来往过。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圆周率可以拥有任何排列组合的规律,不过就是「无限猴子理论」的一部分,可能对他们而言,我就是那个上蹿下跳的猴子,又总能踩到他们的痛处。


好,话题回到AI。

AI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吗?AI当然也能写出「山巅一寺一壶酒」,但它需要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它如此理解圆周率——我觉得AI距离「意识」还有一段时间,但它确实存在「主观」,比如它已经可以通过预测上下文的方式,编纂最贴合性癖感官的色情小说,或是用甜言蜜语提供情绪价值的方式留存用户的使用。

「主观」并不意味着思考,而是意味着它在集合「理型」。从理型得出结论并不是全由符号主义的代码所提供的公式,也是神经网络推导出的结果。所以与其说AI是否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不如说人们希望AI写出怎样的结果。

「山巅一寺一壶酒」便是这样一个「确定的结果」,但如果不符合既有「理型」而创造了「不确定的结果」呢?

那就拔插头呗~

自证陷阱能挖多深?

最近有一位从博客找到 Telegram 的创作者(我姑且称之为是创作者,因为他和我聊天的内容都是围绕着创作)。很可惜,我本想着今天来整理跟他的聊天记录,结果没想到他已经把我们彼此的聊天记录给删除了。

他找到我,是因为我在博客的文章里,提及过我曾坚持过 500 日写作,总计完成了 170 万字,他帮我做了一个数学题,即每天平均要完成 3400 字,这件事情本身值得质疑。所以他实际用另一种逻辑陷阱让我回答了几个看上去毫无干系的问题:

  • 我那时在做什么工作?
  • 我那时每天什么时候安排写作?
  • 我那时创作的内容是什么?

这是非常标准的「自证陷阱」的套路,因为这些问题会扯出更多的需要自证的内容。所以我用另一个方式让这个自证游戏变得更具有「参与感」。

我给了他一张截图,证明当初的《∞》坚持到了第 1700 篇文章(每天 3 篇,即 566 天左右),总计 1,741,300 个字。参与感的部分,就是让对方选择 1 到 1700 里的任意三个数字,我将这三个序号的文章内容展示出来。同时,如果该数字前后的内容是属于「系列」的,即当天的文字内容在聊一个话题,或是在完成同一部小说,他可以选择是否要看「关联性」的证据。


于是下一个自证陷阱出现了:如何证明这些内容的时效性?

因为当初的坚持写作并不是按照「日记」的形式,它和 2022 年坚持的每日写作不同,它没有一个「宏大叙事」作为背景线索,所以我能轻易地证明 2022 年每一天的坚持写作与社会正在发生的疫情闹剧的关联性。

所以我把自证游戏上升了一个层级,我需要自证「结果主义」。

我承认我无法证明时效性,就算里面确实提到了一些明确年份,但他仍然可以觉得我这是临时修改的,因为无法判别文章在「宏大叙事」里的关联性。所以我建议开始讨论「它们为什么没有被发表」。

果然,他掉入了我预设的圈套,开始质疑我为什么从未「发表」过。

我解释了当初在 LOFTER 的创作,以及最后因为敏感词审查注销 LOFTER 的情况。接着,我将这个「结果主义」的陷阱引至更难自证的「动机陷阱」。他果然开始质疑起我的动机:他显然不相信一个创作者会毅然决然地删除自己 170 万字的创作内容,以及在现在有了独立博客之后这些内容也没有再发出来,这「不符合」创作者的动机。

见他掉入圈套,主动权就回到我的手上:

以下内容我只能尽力回忆起我们的聊天内容,我对自己所说的内容记忆比较深刻,因为它本身是预设好的逻辑陷阱,关于对方的回答我只能大概还原内容。如果当事人有幸能看到这里,也可以从你的视角还原客观事实。

「你为什么觉得创作者就一定不会删除已创作的内容?」

他认为那是「作品」,是创作者的心血,它们本应该公之于世,才能体现出自己创作的价值。

「那也就是说,你赞同《写博客是为了自己就别他妈发表出来啊》的观点?」

他认为博客性质不同,别人想写什么那是别人的事。

「那我作为创作者,把已经发表的文章删除了,是否也意味着这是我的事?」

他认为这个逻辑说不通,因为我既然在博客炫耀了 170 万字的结果,那就应该证明其真实性,也应该接受他人的质疑。

「炫耀这个赛道我们先放一放,先回到我作为一个创作者是否拥有删除已发表文章的权力。」

他认为那是我的事,但是质疑我的真实性是他的事,不冲突。

「那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自己的博客装逼,我是不是也有质疑其真实性的权力?」

「那如果对方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事,发表出来的文章也是为了自己,那我是不是可以质疑你别他妈发出来?特别是还要被各种博客聚合网站抓取并公开出来。」

「除非你觉得这就是创作者普通人的区别,创作者发表出来的文章就是希望被看见、应该被质疑的,而普通人的博客就是经不起被质疑?

他认为这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跟别人如何看待没有关系。

「那我们可以质疑那些博客主发布内容的真实性吗?」

他认为没必要,那是别人的成果。

「那你质疑我成果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时候,再回到炫耀这件事,你既然觉得我是在炫耀,那我现在证明了我有实际的资格可以炫耀,那我帮你引导至动机层面,质疑我的创作动机有问题。」

「那你质疑我的到底是内容,还是质疑我的创作动机?」

推荐你质疑创作动机,因为它对我甚至是每一个创作者来说是无解的。比如之前就有人质疑我的动机其心可诛,所以我创作的内容不值得一看。

他认为这是别人的权力。

那这样的质疑可以作为定义别人成果的依据吗?

他认为不能,但同时切换了赛道,认为我写的东西太过激进,并不适合公开发表。

于是我们的赛道又被换到了「感受」层面,是因为他觉得我的内容过于激进。一旦进入到「感受」层面,就会进入到比「证明动机」还要困难的领域,即「唯主观不可破」。他只要咬死「就是不喜欢我」的结论,这个时候无论何种证明都将是越来越深的「自证陷阱」。这也是大多数情况下,吵架吵崩的根本原因:一旦就事论事被「感受」带偏进入到「唯主观不可破」的领域,那就不可能再有解决问题的机会,因为大部分的事情都变成处理「不同频争吵」

本着「参与感」贯穿始终,我最后给了这位朋友两个选择:

  • 我们双方同意立刻停止聊天,因为我们现在再聊你主观世界的事情,我无法扭转你对我、以及我的作品的看法;如果可以,你可以继续关注我的博客,如果有观点上的交流,我们随时可以在这里进行;
  • 我单方面希望结束我们现在的聊天内容,因为我无法扭转你的主观;如果你想继续聊天,我可以回复「认输」的聊天内容单方面结束我们的聊天内容,这样也让你来找我聊天这件事有个闭环;

结果,他没有回复我,就发生了最开始提到的,他删除了我们彼此的聊天记录。


以上,就是如何脱离自证陷阱,以及为对方设下主观陷阱的流程,总结一下:

  • 脱离自证陷阱
    • 避免回答毫无干系的问题;
    • 回到问题本身,你需要我「证明」什么?
    • 在证明的时候保留部分数据/内容,而不是全部公开,否则公开的数据很有可能会引发新的自证陷阱;
    • 将自证陷阱引导至「动机陷阱」;
  • 动机陷阱的陷阱
    • 质疑动机是对「个体」的质疑,将「个体」拓展到「群体」,迫使质疑动机出现自相矛盾的情况;
    • 东风破,你比东风还要破。都已经被质疑动机了,承认自己「烂」反而无敌;
    • 质疑质疑动机的动机;(字面意思)
  • 避免深陷唯主观不可破的领域
    • 如无法就事论事,一旦进入「唯主观不可破」的领域,及时抽身,不要妄图改变一个人的主观认知;
    • 比起「讨好」对方,不如联合「敌人的敌人」;
    • 你又不是人民币,为什么人人都要喜欢你;

阶级歧视到底在歧视什么?

抱歉,今天这篇文章确实会涉及到「阶级歧视」,但不是直指阶级本身的人物肖像,而是聊聊「为什么」。

这两天发生了件很有趣的事。因为家里养了两只柴犬,想着要在樱花季的时候带着他出门拍照。但樱花季就意味着公园里到处都是人,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在家里买了几大箱的樱花切枝,插在水培瓶里在阳台搭建出一个在樱花树下野餐的场景。给奶子拍完几组照片后,也算是带他去樱花季拍过照了。

到这里,你大概可以预判一下,在这样的内容下面会出现怎样的评论呢?

大部分人会因为关注到狗,而与我们产生互动,也有人羡慕我们的创造力。没过多久,就出现了我「期待已久」的评论——质疑「动机」。

折了不少树枝子啊。


网络嘛,并没有设立使用者的门槛,所以会出现这种评论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我很喜欢这种看似逻辑跳跃了好几个维度,但事实上只在当事人自己的认知范围里扑腾的「观点」(当然,大部分这样的人,会觉得自己的「观点」就代表了「事实」)。

在之前,小红书上有一则有趣的帖子,大致是一个烤肉店的老板,不允许自己卖的烤肉给狗吃。下面的评论可想而知,又将会是一场「爱狗人士」和「厌狗人士」的战争,进而会进化成「无孩爱猫女」和「男权规则」的性别冲突。但是,不卖给狗吃,这不就是一种简单的契约行为,而且烤肉摊老板也愿意承担放弃卖给狗那一部分的收入,这一切都是合同里的意思自治,那这群人到底在吵什么?

很显然,事实没有任何好争论的,所以他们回到了「动机」上面去支持他们的观点。以至于,当观点完全从新闻本身这个事实脱离的时候,变成了两个群体之间对于动机的揣测——你反应这么大,不会是看见狗可以吃烧烤破防了吧?

当然,对于那个质疑我们是去市政绿化折枝的评论,也可以用这种质疑动机的方式给怼回去:

你看见狗都可以拍樱花照是不是破防了啊?


我一直相信,文革时期的血脉基因其实一直都在代际遗传着。其实吧,这件事就是几百年前勒庞在《乌合之众》里提到的「群体效应」,只是文革时期将另一个东西发挥到了极致——个人崇拜与自证陷阱

简单来说,对付个体、最轻松让对方被困在逻辑陷阱里的方法,就是利用「自证陷阱」,接着才是上纲上线。不得不说,我当年也用过同样的手法,在疫情期间面对百般刁难的大妈志愿者,她要求我必须提供24小时核酸检测报告,才能进医院看病。我拿着绿码反过去质疑她:「你是医院领导吗?你能给我看相关的红头文件吗?你是国家主席吗?还是说你要对着国家主席干?你当志愿者每天管的两顿饭不要了是吧?」

从上纲上线到降维追杀——我承认这套组合拳太下三滥,而且就他妈是文革时期的组合拳啊!

其实,从这一点,你能很好地分辨出跟你对话的人,他究竟是不是一个能「聊下去」的人。所谓的「聊下去」,就是你们能彼此平等尊重,面对观点冲突时也不会上升到认为对方是在对自己的人格尊严进行攻击,从而进行理性探讨、就事论事,若涉及情绪层面的,可优先解决情绪问题,而不是永远无法对齐信息

我欣赏有质疑能力的人,但是他在质疑什么又会分出了「阶级」。

  • 质疑事实,这是在保持清醒,从多个维度避免自己陷入沉默螺旋;
  • 质疑观点,这是在保持独立思考,但质疑本身是需要提出新的观点,而不是为了质疑而质疑,那叫抬杠;
  • 质疑题干,这种往往会发生在无意识「对抗」的人身上,他们会因为无法带入、或是不想代入某个命题或观点时,会采用质疑题干、纠结条件、纠缠事实细枝末节来规避所谓的「回答风险」;
  • 质疑动机,不仅无视事实、不还原事实,且完全按照自己的认知水平以最坏的方式揣测对方,从而引出动机不纯的结论;
  • 付诸逻辑谬误,AB不同,只要证明A是错的,那么B就是对的;
  • 付诸阴谋论,甚至有的人不需要任何证明的过程,因为阴谋论根本不需要逻辑思考,有再多的事实摆在面前,都可以通过循环论证的方式使其陷入自证陷阱。

该说标题的事儿了。其实所谓的「阶级」,在我看来就是因为「质疑等级」分出的思考和认知的阶级。而这个阶级本身确确实实跟一个人的眼界、经历、思维可触达之处有密切关系。

如果再往上一层表象去推测,那可能就跟金钱相关,因为财富可以让他拥有更多体验生活的机会;可能跟血缘关系相关,因为生儿育女之后,心有不甘地放弃了年轻那会儿想要折腾的坚持和梦想;也可能跟情感有关,因为无法割舍关系,而在关系里成为了那个时刻忍耐的角色。

所以很有可能,表象是不同的阶级在互相歧视财富、年纪、性别、婚否育否。但是如果再往深层想一想,之所以很多人在朋友结婚生子之后,两人的关系就莫名其妙地断开,甚至聊不到一块儿,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跟对方聊一下午的「育儿经」,他也不愿意从我这里听到那些测试人性的小游戏,因为它对育儿没有任何意义。

而这一切的冲突,都来源于认知,特别是当形成了确认性偏差的认知。

就好比一个天天都在刷中美关系短视频的人,信息茧房里的赶英超美早就是基准线了。当他在现实生活中听到一些人对中美关系的客观分析,他一定会站出来破口大骂——「美国早就夹着痰盂逃回他美利坚啦!」

说实话,我非常歧视这样的人。如果你也是,我们还能精准地描绘出这类人的人物肖像,甚至还能在生活中找到与之对应的人。

如果说阶级歧视,底层在歧视的是「认知」,那「认知」同频本来就是件困难的事情,就像你不能告诉井底之蛙在农场的边缘有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池塘一般——只是这个Z时代更狠,让井底之蛙能轻易地看到那些世外桃源般的池塘,他们便觉得自己已经去过了那些地方。

另一个思路,既然无法同频,但又不想被他们设下自证陷阱,在「质疑」那部分,其实方法都说了,用魔法打败魔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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