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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人的药

这几天都在接待“客人”,所谓客人其实是远道而来的朋友。

他们已经习惯性地把我们这里当成是一个周期的“保存点”。我们在此刻,分享这个周期内的经历、想法、困惑。从内子宫聊到外太空,从前脑高潮聊到全是屎尿屁类比的后脑,在三十几岁的人生节点,还能有这样不用只围绕着育儿、婚姻、贷款的朋友,是极其幸运的事情。

我们在主持TA竟然说时,会看到陌生人之间通过一周时间构成的关系,他们互为镜子,从彼此身上看到自己的一部分、家庭的一部分,超越时空、性别、性向、理性与情感的维度,在“此刻”这个保存点仿佛身处全是棱镜的迷宫,每一面镜子都可以看到不同角度的自己。这个时候,人与人之间就会有某种微妙的“药性”。


人是人的解药,明明相同经历的人,他却可以比我更勇敢更坚强,这无疑是一剂像是强心针的存在。

虽然这个类比会损失大量的重要信息,但并不妨碍这种药效带来的直接效果——我或许应该想他那样。另一些解药,也是TA竟然说的场域里观察到的。当一个人以“旁观者”的身份对每一人进行评价、理解、安抚的时候,他被这些贴上了“跟我母亲好像”、“像我女儿一样”、“你以前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人,所以才习惯性地旁观,他被灌注角色之后,会用那个身份和每个人各自聊天——事实上,他在修复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他在修复童年时期,那些“理想中”的母亲、父亲和自己,由自己来演绎那个自己最希望得到/给予的关爱和Set me free。


人也是人的毒药,人们长时间在确认偏差中,寻求对自己肯定、赞同、理解的声音,会慢慢失去“否定”的抗体。

任何一句话都可以成为一个人慢性中毒的药,更甚,哪怕是对方没有投以肯定的眼光,这些人都会跳脚离开,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不希望跟这样的人再有来往。久而久之,这种慢性中毒带来的是对更多确认偏差信息的渴求、害怕被提问、甚至是失去了提问的能力,不去探求“为什么”,因为只要赞同自己观点的都是对的,是自己需要紧紧抓住的锚点,以便在越来越碎片化的时代,确定自己的存在。比起一句有“剧毒”伤害性的话,这种自己过分追求赞同带来的毒,是副作用也是慢性、不致命却麻痹一生的毒。


除了解药跟毒药,还有依赖性更强的药——吗啡。

长时间以上帝视角高高在上蔑视一群“不如自己”的人,如数家珍地罗列这些人各自的不幸,试图证明自己正走在“正确”的一眼可以往到头的路上。当这个剂量再也无法维持现实的痛苦时,自我塌陷就会进入黑洞状态,通过最极端的方式尽可能地汲取周遭一切人的关注和情绪。他知道问题在哪,但也习惯了吗啡的镇痛效果。


人也是人的春药,彼此在思维和感官上得到完全同步。

就像是在“保存点”遇到的人,在那个几点彼此交换认知就像是一场嗑药的性爱,聊到大汗淋漓、颅内高潮。春药的特点是“药效短”,但它的后劲在于一场完美的性爱在日后的某一个时刻,会成突然回忆起这场聊天里的某一个可以带来链式反应的话题、认知、观点、知识,就跟高潮那一刻的临界一样,这种“突破性知识”带来的后劲是持续的,并且可以被融入到生活的任何一个领域。春药会上瘾吗?会,但人不会上瘾的是“不对的人”,所以当人对了,聊的话题对了,自然而然就会需要这样的一粒“万艾可”。


是药三分毒,后面还有半句:记得别过量。

黑箱人格——每一场独角戏都要无视他者用尽全力

之前在《怨妇和渣男总是成对出现》提到过女性特质的“黑箱”,因为帮一个朋友梳理感情问题,突然看到对方也是一个巨大的“黑箱”,所以想把这件事拿出来展开讲讲。

面对“讨厌”这件事,男性特质和女性特质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还有“黑箱”。男性讨厌一个人,是全然的,甚至是可以做到无视。而女性就算是再讨厌,嘴上都可以冠冕堂皇出花儿来。

女性特质之所以喜欢“黑箱”这件事,是因为不确定性必然导致对方成为“下位者”,因为他们要时时刻刻去猜这个人真正的意图,否则就会因为出错而导致对方情绪化。女性对男性有天然的“评判权”,母亲对儿子,妻子对丈夫,她们可以直言不讳说自己的儿子学习不行,自己的丈夫做爱不行。所以,这种天然的评判权会具象化成一种“上位者”的形象。但是儿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丈夫也总有一天会摸清自己的套路而麻木——这个时候“黑箱”固然成了维系“上位者”地位最好用的手段。黑箱越多,就越不容易被猜透,猜不透就有了“发怨”的支配权,这就是所谓的“怨妇”。

——《怨妇和渣男总是成对出现》

这位朋友的“黑箱”,是他4月份就已经发现对方出轨,然而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戳破真相,而是花了4个月的时间渐渐去完善他得到的“证据链”。我很好奇,问过这些“证据”的最终作用是什么——是提出分手?显然他又做不到真正的一刀两断,所以就拖到了现在。两个人终于有时间来当面谈判的时候,对方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老实回答从4月份就知道了,对方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是“恐怖”

试想一下。男女吵架,在为一个当下的小事情吵架。这个时候女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因为我知道你一年前出轨”,这个男的绝对会觉得恐怖,因为他们在吵一当下的小事,但是女的拉高到了一个谁都下不了台的高度,而且从一年前的出轨积攒到此时此刻因为一个小事情点破的情绪,可想而知得有多大?

当然,有一些人站出来说,此时此刻的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情绪,所以后面发生什么也无所谓了——这就是“黑箱”,而且是黑箱系统里最可怕的模式。


“黑箱”有两种,一种是“等着你来猜”,另一种是“你要说什么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懒得猜”。前者就是女性特质最常见的为了维系“上位者”身份的模式,当你需要去猜我真实感受和意图的时候,你必然就会对我施以关注和给予情绪价值;后者不需要你猜,因为真的“不需要”。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内心无时无刻在上演“独角戏”,对方没有接过自己递过去的水杯,或是在自己靠近的时候对方微微地撤走了手肘,对他来说都可以无限放大成一个“结论”——对方讨厌自己。这类“黑箱”的加工过程并不需要“求证”,即向当事人确定他的真实意图,而是根据自己内心戏的逻辑直接得出一个具体的结论,这个结论往往会带有强烈的情绪性,当情绪达到峰值时,就会形成一股强烈的对内攻击。

我接触过一个案例,当事人是一个典型的“黑箱”,会在内心上演完整的“可能性”。有一次,他因为赴约即将迟到,所以他用尽全力赶到现场。期间他没有联系任何人,因为他觉得“守时”很重要。后来他由于匆忙在路上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出现了。最后的结论是:“我为了不迟到,只能跑,结果路上摔了一跤。”这句话的要素是一个递进的逻辑关系——我为了不迟到,这是在为了你;但是我为了不迟到而摔了一跤,所以这也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于是这个人把“这一跤”当做了某种资本,在未来的某一次争吵中,就变成了“我曾今可是为了你摔过一跤”。


如果是“非黑箱”的人,迟到前多半会联系对方同步信息,这一点跟向当事人“求证”是一件事。因为没有同步信息,任何信息的加工就变成“黑箱”单方面的行为,最后因此而爆发争吵,很有可能就变成了“我就是这样觉得的”,而把对方的话全部堵死。反过来,“黑箱”也很害怕“被确认”。我的博客常常有匿名私信和留言,因为信息不全,他们在表达的某个有强烈情绪的言论时,我并不清楚原本的底层逻辑,所以会反问一句,结果就会被认为我是在“抬杠”——其实,大部分的“玻璃心”就是一种“黑箱”表现,因为没人知道他们会因为什么被惹怒,而当要进一步交流时,他们会缩回内心的那方舞台上,开始上演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因此,要打开一个人的黑箱,是一个费时费力且不讨好的工作,除非当事人自己开始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会进入黑箱状态,并且产生了对内攻击的情绪,想要停下这股力量,就需要借助他人——向对方“求证”。


“黑箱”是如何诞生的呢?

这并不是一个与生俱来的能力,是后天在生活中作出的“调整”。比如我过去也是一个“黑箱”,因为我从小需要跟不同人接触,特别是女性特质爆炸的阿姨们。她们无时无刻都在抱怨,充满负能量的谈话最后往往都会变成“谁可以通过她的悲情故事获得最多的关注”——特别是当这个群体里有散发性魅力的男性时(当然不是我,我那个时候还是小孩),这些阿姨之间的雌竞会更加明显,而我就是这种环境里观察人类,从而变成了非常善于识别情绪、讨厌情绪、甚至是讨厌自己也有情绪的人。但是情绪事出有因,也不会凭空消失,我无视它们甚至是故意压制这些情绪,渐渐地就变成了“黑箱”的底层代码。

一旦识别到亲密关系释放的过度情绪,或是自己产生了情绪之后,黑箱会驱使我本能地逃避,缩进一个被压缩成奇点的核里,试图关闭所有接受通道。好在,这些核最终都会爆炸,比如爆炸在了创作灵感上、或是忍无可忍和对方大吵一架、扇自己耳光让自己通过痛觉恢复理智、暴食、纵欲……这就跟壁球一样,你用最大的力气扔往墙壁,自然也会得到一个回馈最猛的回弹。这跟压力有所区别,压力其实有解决办法,只是看当事人愿不愿意面对;但是黑箱里加工的情绪并没有解决办法,甚至就是因为没有解决办法才让人有“活着”的精神痛觉。于是,让自己更“苦”就成了乐趣——例如祥林嫂。


我的“黑箱”是在童年经历中诞生的,也有类似变形的,例如童年因为父母工作忙碌,自己被丢到不同的家庭过暑假。寄人篱下的孩子总是需要“看人眼色”活,所以久而久之这种能力就变成黑箱的一部分:我可以通过观察他人行为来推导他的真实想法。

还有一些“黑箱”是在成年后的日常生活中形成的,比如跟一个情绪化的对象过日子,对方可以因为任何一点小事吵架。为了平衡,另一方只能渐渐压抑自己的情绪,变成那个调剂者。但是这些情绪并不会凭空消失,所以就变成他黑箱的一部分,从而有了一些特定的黑箱程序,例如“对方没有吃我拿给她的零食,她是不是又生气了”,然后进入到了一种自然防备的状态。


最后,需要提醒大家,“黑箱”并不觉得自己是“黑箱”,就算你提醒对方,如果对方不愿意面对事实,仍然将你的建议也再次黑箱成“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那这件事情几乎等于无解。因为“黑箱”有非常完整的自洽系统,而要毁掉自洽系统最直接对方方式,就是让他亲眼看到事实真相——但这对于长期没有“他恰系统”的人来说,又太过残忍了。

除非,有一天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出演的每一部独角戏,事实上都是希望有一个观众能看见时,当唯一的观众站起身来鼓掌时,他才愿意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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