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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权与契约

早起遛狗,听到两个年轻女性的聊天,颇有意思。

女性A问女性B:“你儿子呢?”
女性B:“他奶奶那儿呢。”
女性A:“放假过去玩啊?”
女性B:“不,他们养着的。”
女性A:“你不管啊?”
女性B:“我管不着啊,高考多少分考什么学校都被他们家规划好了。”
女性A:“是不让你带孩子吗?”
女性B:“我不管,我费心巴力地养到高中,娃儿说想学画画我肯定愿意,但是他们家一句话就可以把他拉去考公务员,我懒得去跟他们吵这个架。”
女性A:“但是那毕竟是你娃儿啊。”
女性B:“现在是他们的了撒~”

我目测那个年轻女性大概三十出头,能这么“看得开”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另一件事,看上去跟这段对话没有太大关系,但是有相同的底层逻辑。

原本国庆有活动安排,参加一个小众文化的创意集市。我们跟会展公司、会展公司跟商圈管理者早就签署好了契约,结果在临近国庆假期之前,政府突然决定要收回商圈的区域用作自己的“宣传”工作。就算契约已经放在了区政府领导的桌案上,他也可以一句话认定这份契约并不成立,需要重新签署。政府也倒是“客气”,说要研究一下如何安排,但他们的宣传口径早就发布了整个国庆假期将在商圈举办的活动。最后当然是契约无效,这种临时变动或许对商户来说很头大,但对这些会展公司而言,或许早就习以为常了。

在合同里,我们把这种政府行为导致的“合同失效”通通涵盖进“政策变动”,且政策变动又跟“不可抗力”并列。虽然文字游戏是将它们拆解成两个含义,但事实上他们均属于“不可抗力”,它比台风的轨迹还难预测,甚至可以是在活动前一天突然变动。光是这一个合同条款,就可以让签署者提心吊胆,且投诉无门。

当在法学领域,这样的合同失效原本是可以商讨违约赔偿事宜的,比如我们为了这个会展定制了道具、提前购买好了材料等等。但在实际运用,往往就用一句“大家都不容易”更糊弄过去。


奶奶收回孙子人生轨迹的权力、和政府不顾契约精神收回地段的权力,本质上没有区别,因为他们都从根源上改变了“物权”的属性——孩子是母亲的“产权”吗?或许在成年之前,家长都有类似的“儒家孝道”授予权力,甚至很多人在成年之后仍然受到父母的支配。当这个“产权”被更换为“这是我们张家的孩子”时,母亲对这个“产权”当然没有了绝对控制权,奶奶可以作为这个家族的大母神完全凌驾在规则之上,她既能控制自己的儿子,也能控制儿子染色体制造的另一个“儿子”。

至于商圈的“物权”所有,只不过是看谁的级别更高,谁就有占有“物权”的资格。

我是法学出身,在学习《宪法》时最想弄懂的一个章节,却被老师最快速地跳过——“土地所有权”。不会展开讨论的这一章,浓缩成了《宪法》的第十条:

城市的土地属于国家所有。
农村和城市郊区的土地,除由法律规定属于国家所有的以外,属于集体所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也属于集体所有。
国家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可以依照法律规定对土地实行征收或者征用并给予补偿。
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侵占、买卖或者以其他形式非法转让土地。土地的使用权可以依照法律的规定转让。
一切使用土地的组织和个人必须合理地利用土地。


讨论“土地所有权”的核心不是“买卖”,而是保证不会发生“最极端的可能性”。你在一片看似私有制的土地上建起了自己可以容纳半辈子的房子,有一天国家可以通过强制征收的方式收回这片土地,当着你的面拆除你修建的房子,你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依据——因为《宪法》规定土地就是属于国有和集体的。

当然,这件事也不允许被讨论,因为它是在“质疑”《宪法》。

《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反应出了那个时期古中国的土地所有权状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后来也有“专家”表示,这一句被“有心人”给曲解了,并不是指天下的土地都是归王权所有,毕竟人们还可以自由买卖——我相信这个“专家”也是没多少逻辑能力的,土地可以买卖和土地所有权这是两个概念,他甚至想用土地的买卖自由用来解释土地在人们手里也是“自由”的,从而证明了土地私有制的存在。

那他妈的到底是谁在颠覆《宪法》啊?第十条明明说的是土地归国家和集体所有。


在这里,并不能下定论这样的物权的对与错,只是你会发现,这样的“物权”早就深刻在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是奶奶对孙子“人生”的控制权,政府对商圈的契约拥有一票否决权,哪怕疫情期间那些破门而入进行消杀摔死宠物的事件也是如此,我们当然不会想到“物权”这件事,因为它在发生之后就已经被“这是在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这样红底金字的横幅给涂抹了——都不需要在网络引战,只需要告诉这栋楼的居民,他们家的宠物感染了新冠,如果不消杀,整栋楼都不会解封——试想一下,这栋楼投票破门而入消杀宠物的比例会是多少……

因为没有“物权”这个概念,他人被存放、依存、共生在这个模糊“物权”上的私有财产,在偷换概念之后都可以成为牺牲的筹码,直到这把刽子手的刀悬在了自己脖子上,这时候才想起那段话——

“即使是最穷的人,他在自己的小屋里也敢于对抗国王的权威。屋子可能很破旧,屋顶可能摇摇欲坠;风可以吹进这所房子,雨可以打进这所房子,但是国王不能踏进这所房子,他的千军万马也不敢跨过这间破房子的门槛。”

William Pitt

中国的人口危机

读完梁建章博士2023年4月写的新书:《人口战略:人口如何影响经济与创新》,对中国的人口危机问题,有了深刻的了解。对于未来中国人口出生预测,梁先生发出了严重的警告,他甚至用了“奔溃”这个词,而这两年中国人口出生的现实状况,也似乎验证他的说法,2022年出生人口是956万,生育率跌破了1.1的水平,几乎是世界上最低的,仅仅略高于韩国,据预测2023年中国出生人口将跌破800万,而要达到正常的的人口更替,生育率要为2.1。对于未来中国的人口出生预测,书中这样描述:

中国的出生人口将很快跌破900万,并且进入漫长的人口负增长阶段,中国世界人口第一的位置也将被印度取代。如果生育政策不能有重大的调整,到2030年,按照低预测,很可能每年出生人口只有600万左右,即只有20世纪80年代的1/4。说成是人口崩溃,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按书里上不是最悲观的预测,只是中等生育率预测,到本世纪末,中国的人口只有4.79亿:“2030年,中国总人口为13.65亿;2050年,中国总人口为11.7亿;2070年,中国总人口为8.75亿;2100年,中国人口下降到4.79亿,不到印度人口的一半。” 看到这个数字是不是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人口数量的减少,不是简单的数字减少,而是会对一个国家的发展带来严重的问题。影响一个国家国运发展的因素很多,政治,经济,科技,但这些因素够离不开“人”这个重要维度;从人口战略的角度来看,人口对一个国家经济和创新的巨大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对于人口和国家创新力的关系,纵观全书,梁先生用大量的篇幅论证了创新力模型公式:

人口数量×人口能力×(内部交流量+外部交流量)=创新力

纵向的,从历史的角度,横向的,从各个国家的角度,列举了大量的统计数据和预测数据,让人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人口对一个国家如此重要。比如近邻日本,严重的老龄化和少子化,是近些年国家经济停滞的一种非常重要的原因。比如印度,已经取代中国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大的国家,并很可能在本世纪末,不但人口数量是中国两倍,而且在综合国力上赶超中国。另外,近几年和我们有些冲突的美国,宽松的移民政策和较高的人口出生率,虽然在综合国力可能在2050年左右被中国赶超,但是随着中国人口的大量减少,到本世纪末,美国会再此领先中国。

中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之一,作者在文章介绍:“为中国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还维持了每年2 000万左右的新出生人口。但是随着计划生育的严格执行和城市化、工业化的进程,生育率很快就跌至更替水平以下,到2019年,新出生人口降到了1 500万以下。虽然2016年正式实施“全面二孩政策”,2017年的新出生人口数据曾短暂反弹到1 700万,但是短短几年之后,2022年的新出生人口又跌到了956万的历史性低谷,生育率更是不到1.1,比同期的日本还要低。可以预见的是,中国的老龄化程度将比日本还要严重。”

中国生育率下降主要诱因是现代化和城市化。不过同样是现代化和城市,中国的低生育率问题比所有发达国家更加严重,那中国人口为什么会下降这么快呢?作者列举了几个原因:

1、中国大城市的房价相对于收入是最高的,如此夸张的高房价,极大地压抑了城市夫妇的生育意愿。
2、中国小孩的教育压力和教育成本也是最高的,使得中国的育儿成本相对于收入也是最高的。
3、中国的生育环境有待提升,在育儿福利、托幼机构以及女性平权等方面,还有很多短板需要弥补。

当然,面对中国的人口危机,作者也为鼓励生育给出了不少的建议,他认为只要国家在政策和经济投入上下大功夫,危机的局面还是可以改善的。与其苦口婆心地劝年轻人生孩子,不如拿出更多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来帮助和支持年轻人生育、养育下一代,往大点说,这事关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比较佩服本书的作者梁建章先生,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1999年创立携程网,8年后2007年辞任携程CEO职务,到斯坦福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成为中国人口和社会研究领域、创业创新研究领域的专家。

读完这本书,我现在能理解,梁先生对中国人口危机,忧心忡忡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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