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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后摇

三月的南方,总是湿润,这样的季节适合听后摇。

我曾在一个网站的自我介绍上打过 POST ROCK 的标签,后来和朋友聊到这个,他说「没看出来你还喜欢摇滚啊」。

他说的对,但理解错了。

我确实喜欢摇滚,但后摇并不是简单的摇滚「分支」,当然也不是什么「后现代主义摇滚」。

如果从时间维度上来看,后摇兴起于上世纪90年代,比摇滚乐的出现要晚上40多年。

1995年,英国乐评家 Simon Reynolds 首次使用「POST ROCK」一词,描述那些用典型摇滚乐器演奏非摇滚乐的音乐风格,用吉他做主要音色和组织乐章,而不是即兴重复段和强力和弦。

解释概念总是徒劳而无必要的。

回到大众的理解范畴来看,国内更爱强调后摇「非人声」的一面,刻意将其与「人声」对立起来。

比如最近育音堂在演的LPA,就是这么介绍惘闻的。

惘闻

后摇很少使用「人声」乐器。所以国内如果使用这样的词来介绍后摇,对新人是友好的。但这样的描述却肤浅又不准确。

摇滚乐中使用吉他贝斯鼓,更多是因为这样很好配合,吉他负责主音,鼓负责节奏,贝斯负责低音。分工明确,旋律简单,歌词上口,出歌也快。

同时,这也容易出陈词滥调,所以你可以看到网上经常有人只用一套和弦走向,就能弹下来绝大数的流行歌曲,而且还都是C调的。

并不是在鄙视 POP,摇滚发展了几十年,二者早就融合成 ROCK/POP 的类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耐心

说回后摇,后摇使用吉他贝斯鼓与摇滚乐最大的不同在于:后摇更有耐心。

人们更喜欢什么歌曲?或者说音乐的本质是什么:有预期的重复

很多歌曲现在都会更开门见山,上来直接将副歌前置,把旋律的预期先给你,然后慢慢给你重复感。

后摇就显得有耐心多了,平均时长就要快七八分钟,而且也不会上来满足听众对重复性的渴望,它会徘徊,积聚一段时间后,才会用音墙把最后的高潮引出来。

人声在后摇中就成了陪衬与补充,更多回归到吟/咏唱的形式,而不是传统乐队「主唱」的角色。

当然,这也给后摇带来了一些问题,比如听众如何听后摇现场的问题。

三月,正好看了三场后摇现场,或许可以回答这一问题。

MONO

听后摇很难避开 MONO,正如听摇滚很难避开 Beatles。

如果第一次后摇浪潮以 Mogwai 为代表,那第二次浪潮则必须要谈到 MONO。

MONO

后摇发展过程中,也遇到了和摇滚的类似问题:趋同、乏味。

对音墙的滥用,不重视编曲,人们开始厌倦并怀疑这种新兴音乐形式的发展潜力。

MONO 的出现给了后摇很多新鲜血液。

包括国内的惘闻,文雀都有很多 MONO 的影子。

MONO 一定程度上定义了一支后摇乐队的优秀标准到底是什么:随着旋律线的推进,音墙进来之后,音乐的层次不能坍塌。

这需要考验乐者的编曲能力,既要立住音墙,又要保证各种乐器的层次感。

而在现场,也要考验场地的音响效果。

MONO 这次在 MAO 演出,有点遗憾的是,很多歌曲的高潮部分,基本上听不到录音室版本的层次感,大多都堆在一起,被音墙盖过去了。嘈杂、吵闹,甚至都无法分辨各个乐器之间的强弱与分工,就更别谈层次感了。

除此之外,还要回到听众「如何听后摇现场」的问题上。

后摇舍弃了人声,加上国外乐队不熟悉中文,在 LIVE HOUSE 层面,后摇的「互动」环节着实无力。

既不能像电音那样猛甩头,也不能向人声演出那样跟着唱,所以很考验听众对曲目的熟悉度,用先前听过的期望度来弥补这种弱互动性。

MONO 这次是新专辑巡演,大多是新曲目,只有最后一首演奏了招牌曲目《Ashes In The Snow》。

Whale Fall、Chinese Football

育音堂这几年发展迅速,又开了「分店」育音堂公园,国足的演出就在育音堂公园。

国足也是唯一的本土乐队,和观众的互动明显多了起来,但大多我认为没必要尬聊。

Chinese Football

MONO 和 Whale Fall 就好很多,很少有停顿和休息,基本没有废话,一口气演奏到结束。

Whale Fall 很出乎我意料,观察乐队的平均年龄怎么也要40岁以上。

Whale Fall

不知道是育音堂的音响比 MAO 好,还是国足和 Whale Fall 的编曲没有达到 MONO 那样的层次感高度,育音堂的现场感要比 MAO 稍好一些。

「明亮」与「养分」

欣赏后摇需要听众有足够的耐心,听完乐者的前置编曲,然后再进入音墙,有这样的渐进过程才会凸显高潮的强劲有力。

后摇本身的弱互动性也注定这种音乐形式推广不到大众,但三场看下来,也几乎场场售罄。

后摇曲目大多并不「明亮」,给人感觉并不是一种「积极」的音乐形式,但这大多是对后摇的误解。正如你中意某首歌在于你与乐者的共情,悲伤的你自然会被悲伤吸引,难过的你也自然会被难过拉扯。这取决于听歌的人,而不是音乐类型。

恰恰相反,后摇有自己专属的强大能量,正如碇真嗣第一次进入 EVA 初号机,需要在特殊的水中呼吸氧气,这需要他将恐惧在侵入水中的一瞬间全部克服,后摇也可以将人一瞬间拉扯到某种空间中,在那里,你可以落寞,但随着音墙的递进,你就又被拉出来了,后摇是孤独与低落的线粒体,后摇消化并转化它们,为你滋发出新的养料。

但人们是喜欢后摇最后转化出来的积极情感,还是后摇给了人们一个可以正当享受孤独与冷寂的机会呢?

最后,这虽然不是一个崇尚冒险感的时代,但庆幸的是,也永远不会出现《中国有后摇》这种畸形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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