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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欲、攻击性和创造力

一个人的性欲被压制,是否意味着他的创造力会“更强烈”?


以前读卡夫卡的作品,总觉得很“压抑”,有一种在“呐喊”却又没有“出声”的感觉。后来读起卡夫卡的生平,才知道他是一个对物质欲望极其微弱的人,甚至显得有些“禁欲”。联系他的作品,我看到了一位哲学家的身影——叔本华。简单来说,叔本华认为“虚无源自于欲望”,人们之所以会感受到痛苦,是因为对无尽欲望的追逐。所以叔本华认为的解决方案,就是“禁欲”,通过缩减甚至是压制欲望的方式来减轻痛苦感受。

当然,这里指的“欲望”不仅仅是性欲,也包括物质欲望等等。

很久以前,发生过一起名誉侵害案件,是韩愈的第三十九代孙控诉一期刊诽谤韩愈死于花柳病的控告。韩愈是不是死于花柳病并没有多少讨论的价值,后人为他的“名誉”打官司,也只是一场“仪式”罢了。核心是因为人们很难接受“花柳病”这个符号,因为它意味着“乱性”。另一个染得花柳病的作家,莫泊桑,却因为自己罹患花柳病而感到“自豪”,他觉得自己得了与法兰西一世一样的“爱神病”。但是这些具体的疾病并不影响这些创作者的“创造力”。

乱性得病,只是触犯了每个人心中不同的道德层级罢了,在我极低的对外道德标准里,它就是一种“符号”,证明这个人曾经或是仍然还是一个乱性的人,而这种乱性直接和他的“性欲”挂钩。


之前,我认为人的“能量是守恒”的,当欲望被压制,它一定会在另一个区域出现裂缝并迸发出来。例如长期性压抑的人,会因为这种能量的压抑而形成“强迫症”行为,例如洁癖不停洗手等等。

同理,如果攻击性被压制,对外的攻击性就会变成对内攻击,例如在职场逆来顺受的男性,在家也长期被妻子打压,原本的攻击性可能会发泄在玩游戏上对陌生人的辱骂,当这种进水和出水的函数关系不平衡时,对内攻击就会形成“自我阉割”的能量,从而让这个男性失去攻击性,而变得敏感、玻璃性、甚至是失去男性特质。

我相信“能量”不会凭空消失,而是转化成了另一股力量,或许是踢猫效应一样地找到了比自己更弱的目标、或是对内攻击逐渐形成心理疾病的源头。


再说“创造力”,创造力是一种能量的强烈释放,无论是在画卷精致地勾勒,还是全身赤裸涂满颜料在巨大的白纸上用舞蹈的方式作画,或是通过文字的攻击性对他者的批判、对现实的控诉、对细腻情感淋漓尽致地呈现。创造力往往伴随能量得以释放,而这个能量的高低,就是刚才我提到的,是一笔一画地勾描还是全身赤裸泼墨于卷。

卡夫卡和莫泊桑的作品风格,最大的区别在于卡夫卡是几近现实主义的思考,哪怕是《变形记》里的主角格里高尔变成了甲虫,也必须思考“我要如何去上班给家里赚钱”这么看似荒诞却无比现实的思考。莫泊桑的作品比起卡夫卡的现实主义多了更多的荒诞和魔幻,他的作品总是可以用一个细微的角色(例如《羊脂球》里的妓女),将他放在时代的背景之中,既可以是万人追捧的明星,也可以是招人唾弃的罪人。莫泊桑的作品蕴含的巨大能量,正是将一个角色抬到最高处,然后又将他狠狠地拖拽进地狱。如果将小说的“能量”进行函数化,卡夫卡的作品是一个规则的正弦函数,过程是带着读者去思考一个现实主义的课题;而莫泊桑的作品,则是在一个最高点转瞬即下,在故事的最后给读者留下一个全盘推翻的荒诞收尾。

这就回到了我最开始提到的那种“压抑感”,跟卡夫卡本人的禁欲主义一样,他的作品有强烈的现实意义,甚至也有现实的窒息感;但是莫泊桑的作品,更像是万花筒里看到的一枚毫不起眼的三角形,在万花筒变化过程中被折射出不同的花纹,最后他摔坏了万花筒,捡起那枚毫不起眼的三角形,告诉你——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显然,莫泊桑的“能量”要高于卡夫卡,否则他也不会在进入法国上层之后夜夜笙歌,甚至最后还感染了“爱神病”。


或许,性欲和创造力并不是我所想象的“能量守恒”,而是共生的模式。一个人的欲望越强烈、他的能量越强、所表现出的创造力或许会更夸张和强烈。

在文学作品的人物原型里,有一种原型被称之为“诱人缪斯”,她拥有强烈的性吸引力,能将男性玩弄于股掌之中,她最恐惧的是容颜的衰老和死亡的逼近,因为衰老就意味着她会失去对男性的吸引。

这类角色拥有强烈的性欲,她们享受性爱带来的对她们的“认可”——这是一种外在认可的具象化。这类角色也拥有强烈的艺术性,她们可以将性欲转化为表达、艺术。《欲望都市》里的萨曼莎就是典型的“诱人缪斯”——而在古希腊神话里,缪斯本身也是掌管性、美学与艺术的守护神。

那如果一个人原本的性欲被压制,是否意味着他的创造力也会衰减甚至殆尽?


说到这里才需要引出“关键人物”,以前在博客里提及的一个“色情小说创作者”最近向我抱怨,他觉得自己的灵感已经彻底枯竭了,时间分界线就是他一年前结婚育儿之后,自己的性欲急剧下降进而创作灵感也随之消失了。我建议他“出轨”一次做场自我实验,看看是不是发泄性欲之后想象力会随之恢复。由于自我的道德约束,他始终无法迈出这一步,但是长期的压抑让他变得越来越富有攻击性。

他的攻击性主要表现在跟人对谈的时候,总是以戳中对方痛处为乐。他虽然无法再创造色情小说,但是他回到评论家身份之后,变得非常犀利和嘴毒。所以他很担心这种“创作能量”是不是在压制他的想象力,是导致他无法再创作小说的关键。这倒是个非常有趣的事情,在他身上有两种能量的交换。

性欲被压制→创造力衰减→失去想象力运作的创造力
性欲被压制→攻击力提升→变成富有攻击性的创造力

但看上去,最终失去的创造力和重新恢复的创造力是两个“极端”,极具感官体验的想象力和冷静思考的逻辑分析。看上去很像是一个二选一的游戏,失去任何一个都会让人觉得可惜。肉欲和理性之间或许还有一个平衡点,只是人们在探寻其中时,必然会突破道德——比如,我推荐这位朋友去通过出轨的方式找回灵感。


很难说,失去想象力和攻击性哪一个更可惜,只不过是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以及承担每种选择之后的结果罢了。

比如,我灵魂拷问了朋友:“如果你离婚了,就可以恢复想象力和创造力,你愿意选择吗?”他两天之后才回复我:

“我真的有好好想,但我不想失去現在的一切,所以做不到。”

“是不想做,还是做不到?”

“欸,點醒我了,是不想這樣。”

真是个对自己懂事听话的成年人,毕竟大部分成年受困的正是“既要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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