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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村

当年今日

国庆假期的第6天,我和我妈又是很晚才出门,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哪里才会不多人?哪里才不用坐那么久的车?广州的那么多地方,向南向北我们都去过了,但是我们却很少向西。沿着东风路一直向西,过了流花湖公园,然后我就不知道那边区域了,我们去得极少。某天我在大众点评上无聊刷的时候,发现好像说西村也是有些好玩的地方。这里说的好玩,并不是因为那里有什么娱乐设施之类的,而是有一些我喜欢的东西,比如某些工业遗址。

接着,我找到了增埗公园。那个公园在陆地板块的最西边,旁边就是石井河。我们从地铁8号线的西村站下车,出到地面就看到了一个口袋公园,墙上介绍了西村这个地方,我感觉那可以说是民国时期的工业区,而海珠区的工业大道沿线算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工业区。民国时期的广州,我几乎不了解,但就在10月6日,我们出门之前,凤凰卫视的某位节目,说到了红军被迫转移,说到了广东地区,说到了陈济棠。河西村那一片的工业就是陈济棠那个时候搞起来的。之前我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外公以前经常说,陈济棠时期最好,大家都能赚一些钱。我对民国时期的广州几乎完全不了解,唯一有点印象是通过电视剧《珠江人家》。学校里学回来的历史没有说过广州的近代史到底怎样。我只记得从前外婆说过她富有过,她也穷过。富有的时候,家里开了个小店,还请了几个小工。外婆也说过,手上的那些钱一夜之间全部都变成了废纸,我感觉她说的是军票。在看《珠江人家》之前,我对军票是什么毫无印象。

从地铁的西村站D出口出来,马上就看到了协和学校,看到了那学校的多门,几十米就一个。我们沿着西增路一直向前,然后转到了福州路,中间有一段叫南京路,那里还有个南京路大院,门楼上面的那些字是某种篆体,我和我妈根本分辨不出那到底写的是什么,只知道那个地方戒备森严,门口说着不让停车不让照相。福州路走得差不多就到达了增埗公园。增埗公园很好认,因为有个门楼。对山园是增埗公园中的一部分。对山园是陈济棠时期某个大官的私家别墅。据说对山园的设计是完全按照中山纪念堂来的,被称作翻版中山纪念堂,我对建筑不怎么了解。增埗公园除了民国时期风格的别墅建筑以外还有工业时期的产物。在接近石井河的地方保留了两个二十几米高的水泥桶。增埗公园很小,只是一个社区公园,但是这个公园蕴含的历史价值,显然非常深厚,但出于某些原因,他们没有直接把那些通过图文的形式介绍。

增埗公园出来以后,我们沿着河边往回走。增埗公园南门对面是一个很大的工地,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没有把厂房的框架结构拆掉,后来我才知道,那原来是广州市光华建材机械厂,现在那厂子应该不复存在了,估计要改建成创意园之类的东西。找增埗公园的时候,我们路过一个叫原创元素创意园的大门。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广东饮料厂。广东饮料厂是那最早的称呼,后来改组为广州饮料总厂,然后又改名为广州啤酒厂,最后广州啤酒厂与生力啤酒强强联手,成为了全国首家中外合资啤酒企业,广州生力啤酒有限公司。你或许对广东饮料厂的产品没什么印象,但说起广式菠萝啤,大家一定会非常有印象了。广东饮料厂是民国时期华南地区首家啤酒厂。因为当时的汽水、啤酒都靠近进口,价格非常昂贵,一般人喝不起,所以当时的省政府就拨出巨款建立广东饮料厂,与洋人争夺市场。现在的原创元素创意园总体感觉有点破败,尤其是跟广州其它风生水起的创意园比起来,以至于不搜索资料,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存在。如果外婆还在,我猜她一定能记得一些广州饮料厂的产品,说不准她和外公当年用来养家谋生的小驳船也曾经为那家厂拉过货。

于是这就带出了另外一个疑问,为什么作为一个广州人,在我所经历的学校教育里面,从来没有给我讲述过这么一段广州历史呢?

外婆与祭祀的味道

当年今日

某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梦到了外婆。梦里的那个外婆显然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但起码她还活着。梦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确切地梦到,我跟外婆又在一起生活了。为什么我梦不到外婆做菜的味道呢?其实我觉得最怀念的是那些东西。

逢年过节,每当各家各户都在烧香拜神烧制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又闻到了外婆家里那些熟悉的味道。虽然实际上在搬到最后那个公租房之前,逢年过节,外婆不用拜神的,但因为后来那个公租房前一任的主人有拜神的习惯,不容易把那些东西请走,于是也就有了那些手续。通常来说,外婆都是香烛铺买回她需要的东西,然后她自己把那些东西分成几份。有些时候是我听着她的指示分那些纸品,哪些是垫底的,哪些是放上去,哪些地方要放多少。这些纸制品对我来说,只是一些五颜六色的纸张,但是外婆知道它们分别代表些什么,而且他分得很清楚这一份祭品是给谁的,那一份祭品是给谁的。有些是给地主的,有些是给已经去世亲人了,有一些是给一些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那个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人连我妈也说不清。反正每次拜神的时候,就会有他那一份。那个名字从来没有被文字记录下来,粤语叫“湿眼仔”,但具体他到底是谁,没有人给我说清楚过。为什么在准备祭品的时候要留他一份?连外婆清醒的时候也没说清楚。

每年农历七月,大家就会开始烧香,因为七月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尤其是在中元节前,烧得尤其厉害。那个时候,无论你开窗还是关窗,在家里我的那个小区里,你都无法避免那些东西的味道飘进来。我也说不准自己喜欢那些味道还是不喜欢那些味道,反正那些味道会勾起我的某些回忆。我是外婆三个孙辈里接触那些祭品拜神最多的那个,但实际上你让我独立操作,我完全不懂,我只是按照外婆的指示来。之所以这样,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据说外婆年轻的时候,如果你不按她的话来,她就会发脾气。与其让她发脾气,还不如完全听从她的指令。要让整个家运转正常,出指令的只能是一个人。

外婆走了以后,对我来说,烧香只会发生在去海幢寺的时候,还有清明节去拜山的时候,其它情况下是不会烧香的。我家从来没有香炉。我出生的那个家没有,现在的这个也没有。据说D员就不应该有宗教信仰,但如果那个人本来家族就有这种习惯呢?这不是邪门歪道的崇拜,这只是延续一些习惯而已。在老一辈人的面前你不得不这样,虽然在教育后辈的时候,你可以渐渐的把这些东西退掉。

我不知道那些逢年过节的祭拜到底有什么用。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去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祭拜的那些步骤和习惯已经成为我外婆记忆的一部分。

肥韬广州首店结业了

当年今日

逢年过节要去海幢寺,生忌死忌之类的也要去。我明白这种去是我妈的一种思念,也就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见上外公外婆一面。百年之后,要在海幢寺买个灵位是外婆的遗愿。之所以选择那里,是因为她的某个弟弟、弟媳也在那个地方。海幢寺相对于广州的其它佛教寺庙,灵位的价格比较低,而且就在海珠区。外婆出生在海珠区土华村。嫁给外公之后,大概就在荔湾区芳村区附近活动,退休了以后,一直都在海珠区,所以海珠区就是她的家。退休之后,外婆住在海珠区的公租房,直到去世。直到住进了公租房,一家人才觉得算是有了个家,有了那个落脚点,亲戚过来也算是有了个地址,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吃住工作生活都在那条2311的船上。海幢寺是海珠区最大的佛教寺庙,可以这么说,估计也是历史最悠久的。有段时间海幢寺很大一部分改成了公园,叫做海幢公园。小学的某次旅游就是去那里。当时的海幢寺只剩下很小的一部分,而且环境不太好,到后来公园还给了海幢寺。现在的海幢寺环境非常好。

农历七月十三是外公的生忌,所以上周六我跟我妈去了一趟海幢寺,出来以后考虑要去哪里,又或者去什么地方吃东西。首先我们想到的是去肥韬茶餐厅,理论上下午14点30开始会有下午茶优惠套餐,但是当我打开肥韬茶餐厅的小程序,却找不到江南西的广州首店,只能找到番禺梦乐城的那家。点餐的不行,外卖的也不行。理论上肥韬茶餐厅在天河也有一家,但是在点餐或者排队上面去找不到他俩,于是我要去大众点评找了一下,结果一搜索,发现原来肥涛茶餐厅的江南广州首店关门了。肥韬茶餐厅刚开业的时候,可以称之为排队之神。后来当我们今年再过去的时候,发现那有下午茶特价套餐,人气已经很一般。我跟我妈已经迷上了他的干炒牛河以及一口西多士,这两个套餐多配一杯饮料,加起来不到50块钱,能把我俩都吃撑。肥韬的干炒牛河镬气很够,用料也很足。以前的会员每个月还会送一张小熊饮品的免单券。我只用过一次,那一次我喝的是小熊杨枝甘露,至今非常怀念。当我看到大众点评上说肥韬结业的信息以后,我跟我妈都挺失望。因为我们好不容易才在那么个地方找到了一家好吃且便宜、分量又够的吃饭场所。到他结业,我们都还没有尝试过他的炒饭。实在有点可惜,但网红餐厅能在江南西那个地方扛下起码三年也算很了不起了。肥韬在深圳不断开店,除了茶餐厅以外还有冰室,还有一些人和宠物都可以一起进食的餐厅,但广州的这些店基本都关门了。我感觉如果番禺梦乐城的那一家合同期到了,也会关店。吃过文通冰室类似的东西,肥韬做得更好,虽然价格要贵一些。

估计江南西的街坊会怀念肥韬那个10元三个的外卖菠萝包。看着肥韬在江南西出现,现在又不得不目送其离开,这种感觉不好受。

想起外婆

当年今日

星期天晚上睡觉,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外婆。想到了外婆最后那几年。想到了我下单了个小米电视,送到单位,测试了一下可以了以后。请了半天的假,自己搭车回广州,把电视送到外婆家。那个时候,外公已经去世多年,外婆选择一个人住,不跟三个女儿一起。外婆说的是一个人住更自在,实际上暗含的意思还有不想拖累任何一个女儿,另外的原因还有除了小女儿,另外那两个住的都是楼梯房,外婆腿脚一直不好,这就意味着上去了以后基本上就很难下来了,但是外婆一个人住,住在1楼。她可以坐在门口,那么她的那些老伙伴就会过来找她聊天。外婆很高寿,可以这么说,跟她聊天的老伙伴会越发的少。之所以选择小米电视,首先是因为它很便宜,虽然分辨率不高,但是外婆的视力也不太好,能看就行。在我想到要给外婆买电视之前,之前外婆家的那个大块头的电视机已经坏了好久,因为电视坏了,又没有买新的。所以有线电视也都已经退掉。当年之所以要想到要给外婆买电视,是因为觉得漫漫长夜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实在太难熬了。有电视的陪伴,哪怕根本不知道那个说什么,听个响也不至于那么寂寞。

外婆还健康的那些年。家里的大块头电视还没有坏的时候,过上一段时间,外婆就会给我说那个电视台的那个电视剧很好看。但实际上电视剧具体说的是什么内容,她好像没有几次能陈述得出来,她只是觉得很好看。随着年龄的增长,外婆可能晚上会忘记关电视。我妈说,一直以来我外婆都是那种很晚才睡的人,但即便很晚才睡。年轻的时候,外婆依然是那种一整天都能量满满的人,虽然相对于外公来说,外婆起床起得比较晚。外公是那种晚上8点多就睡觉,早上5点多就起来的人,我外婆可能晚上12点过后还没睡觉,所以第二天早上什么时候醒来,也就得打个问号了。最后那几年,外婆还不算很糟糕的时候,有些时候她睡到晚早上10-11点还没起床。周末的时候,我妈或者姨妈买菜到了,发现没开门,开门进去才发现外婆还在睡觉。她没有生病也没有什么异样,就是没睡醒而已。外婆是个很怕热的人,所以家里装了空调以后,夏天她就睡得更舒服了。虽然那个屋子实在太老,所有门窗都很容易漏风,所以空调的耗电量不小,但跟能美美睡一觉,而无需汗流浃背相比,那些电费完全不是问题。

外婆没上过学,不认识字,但是数字她是懂的,看钟表她也是会的。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她能把家里那盘账记得明明白白。出去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她心里清楚,回到家以后,她就把那个报给外公,外公就把那个记下来。家里的收入开支就是被他们这般分工合作整出来的。外婆从来不会问我的成绩怎么样,她一直都在默默地让大家吃得好,过得舒服。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在大家面前抱怨她有多累。她笑的那个样子,是教科书般慈祥老人的形象。

多年以后,努力回想的时候,我居然一丁点都想不起她做过的负面事情。对我来说,她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妈妈的离开

当年今日

我觉得我人生的转折点出现在外婆离开以后。外婆还在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个小孩,我是属于孙辈,虽然我表哥已经生了孩子,我比他们长一辈,我已经不是最小的那一个,但是相对于妈妈和外婆来说,我还只是个小孩。外婆离开后,妈妈就再也没有了妈妈。妈妈也只剩下一个身份——我的妈妈,不再是外婆的女儿。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妈妈也失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种莫名的恐惧在我妈被判定有结直肠癌的时候,我有过一次。当时的我还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不在我妈面前的时候,我哭过好几次,但幸好我妈算是扛过去了,实际情况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那一次算是一次预演吧。

外婆的离开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但是这个事情进展得很快,中秋节之前,还什么状况都没有。中秋节过后就直转机下,尤其是到了冬天。外婆选择了在过年之前离开,这样的话很多人都能出席她的追悼会,送她最后一程,不需要因为担心什么过年的时候去做那些事不吉利之类。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的,我总感觉我跟外婆还没活够,我们还要一起好长一段时间。有她在,我一直都是个孩子,不需要长大。

外婆在的时候,我从来不把我妈纳入担心的范围,外婆还在,我妈怎么可能先走呢?但现实的情况是外婆刚走,我就意识到,其实我妈早就是个老人了,不过因为外婆特别长寿,所以把我妈是老人这个事实掩盖掉了。我能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光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按顺序的话,不是我妈先走,难道是我先走吗?这理论上不可能,如果我先走,白头人送黑头人,更加难以接受,但如果让我一个人面对我妈的离开,这同样非常残忍。

家是什么?家是一个永远有人盼着你回来,或者你在那里的时候,你永远期待着有个人回去的地方,所以当那里默认就只有你一个,那叫家吗?那就只是个地方。可以是宿舍,可以是公寓,可以是宾馆,可以是医院或者老人院的某个房间。你不主动找陌生人,陌生人不会主动过来,没有人会听你的故事,也没有人主动会跟你讲他的故事。高三的语文老师,有一句很经典的话“心有所属,不怕孤独”。当我还是个大学生,当我还二十几岁的时候,我的确是这样的一个状态。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些无厘头的兴趣,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渐渐地,我把那些兴趣都淡忘了,时间变得越来越多,同时也过得越来越快。当妇科医生开出的某些药物抑制了我的激素以后,更加是让我加速感受到那些可能别人得再过十几二十年才会感受到的东西。有事干的时候会焦虑,没事干的时候会胡思乱想,而且是往消极的地方想。发生这种事肯定是因为我太闲了,但是怎么才能让自己不闲呢?这个不闲还不能额外给自己增加压力,因为那样的话,我又会因为压力焦虑,又开始脑部激荡,睡不着觉了。

别人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担心的是家里的小孩怎么才能健康快乐成长,还有就是学习成绩,要报什么兴趣班,怎么才能赚够那些钱,怎么才能让他们读上好的学校。现在我觉得那些跟我现在的状况双相比算是一些快乐的烦恼。现在这么个状况,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能怨任何人。

要改变这么个状况。唯一的做法就是让我自己重新专注于某些东西。

鸡和鸡

当年今日

除了把一些已经制成干的食品带回广州以外,我妈还曾经带过活物回广州,那一次她买了4只大扇鸡。估计她是坐大巴回广州的,那时候的大巴车发动机在司机旁边,在车头。我也不知道该是不是应该称呼那个为大巴车,反正我小时候的公交车都是那样的。我猜那应该是一个夏天。我妈把大扇鸡放在密不透风的箱子里,还没有打孔。他就坐在司机后面,鸡就放在发动机的旁边。家里人知道她带4只大扇鸡回来,非常高兴,但是打开箱子的时候发现鸡都已经死了。外婆赶紧把4只鸡都宰了煮熟。也不知道那4只鸡到底死了多久。我问我妈,那几只鸡僵硬了没。我妈说好像还是软的。以前的人就是这样,如果家里有什么牲畜死了,如果不是死了很久,大概要知道不是因为瘟疫之类的会依然把那宰来吃。外婆是这方面的专家。既然她有把握可以吃,应该就没有问题。实际上也的确没有问题。因为吃过那些鸡的人,除了老一辈的,年轻那一辈的人都在。我问我妈,你把鸡放在箱子里,怎么你就不打个洞呢?我妈说她当时20岁出头,根本不懂得这些。我马上就给她一个无语的表情,这种事情跟年龄没有关系,这是生活的常识,你可以不喂食物,你也可以不喂水,但是鸡也得呼吸呀,另外一个就是它们是活物,在颠簸的路上肯定不免得会有一些动弹,如果你发现鸡不动了,也不叫了,是不是应该看一下?

我工作以后,某一年的春节之前,在单位搞卫生的阿姨送给我一只活鸡。那只不是大扇鸡,但也是好大一只。之所以她会给我一只鸡,因为当时我在检验室工作,检验完那些粮食要清理掉,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叫她过来拿走。如果检验的量比较大,那些东西比较多。如果只是留起来的样品,或许还可以回到粮仓里,但有些经过了各种处理的样品,显然就不可能颗粒归仓了。那些正常情况下,也就只能当垃圾扔掉,但既然阿姨家里是有养家禽的,那么她拿走最合适。还有一些样品拿回来,本来虫子就比较多,而如果放了一段时间之后,虫子就更多,对我们来说,这简直是束手无策,虫子会搞得我们很崩溃,因为那不单会把粮食吃掉,而且还会把样品袋咬破,爬得到处都是。对我们来说,那是很绝望的事情,但是对阿姨来说,这是喜出望外的事,她家的那些家家禽最喜欢吃这些虫子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一年,阿姨分别给我们检验室两个人一人一只鸡。再往后就没有过这种事情了。如果是处理过的样品,尤其是放在垃圾桶或者是吸尘器里面的,阿姨会自动收走,余下那些得判定到底要处理掉还是回到仓里的,必须由我们决定。阿姨再也没有给我们提供过食物的回赠,但偶尔会过来帮我们搞一下卫生。

我把那只活着的鸡带回广州。首先我是坐单位的班车回到法政路。当时还有班车,开的是一部小面包,接着我去打了个车直接去外婆家。外婆看到那只鸡很高兴。虽然那不是一只大扇鸡,那只是一只母鸡,但因为是散养的,而且估计大部分是吃我们的样品长大的,所以个头有外面买回来的那些大扇鸡那么大,而且肉质也很好。从东莞麻涌回广州和从河源龙川回广州完全是两码事。如果你叫我准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带那只鸡回来,但是阿姨已经做好准备了,所以我不用操心。我妈当年没有人为她做准备,平时在家里养家禽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干的,于是就闹出了那么个笑话。

唯一的相同之处就在于,我妈带回来的鸡,我带回来的鸡,都栽在了外婆的手里:)

再见,大舅

我的大舅,生于民国38年闰七月廿七日,转换成公历日期应该是1949年9月19日;卒于公历2024年1月30日(农历十二月二十日)寅时,享年虚岁75岁。

大舅的遗体已于2024年2月1日在市殡仪馆火化,寄存于一处公墓,后于2024年4月1日早6时于祖坟下葬。

大舅的出生和婚姻

大舅是姥姥和姥爷的第一个孩子。

我们那个地方解放的时候,虽然仍处于民国时期,但早已开始了一些的“运动”。姥姥出身地主家庭,但是家里的山、地,在残酷运动之前已被其两个哥哥通过赌博的方式输光。运动开始后,官员和红卫兵试图策反家中的长工对姥姥的父母进行迫害,但无论如何被策反,长工三番五次强调“他们对我真的好,接待客人都用我们,大年初一时吃饭都在同一个桌子上,把我们当儿子一样看待“。长工没有丧良心的行为,让官员和红卫兵非常头痛,毕竟“斗地主”是有指标的,但苦于实在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杀死姥姥的父母及所有家人。于是,他们全家人被扫地出门,性命保住了。红卫兵他们留了两床被褥,其余财产被全部没收,后被红卫兵们私分。

此时的姥姥去了她姐姐的婆家生活。亲戚的态度是,姐姐家不是长久生活的地方,准备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媒人看中了姥爷,因为姥爷的父亲非常能干,他一人相当于其他男人三个人的劳动能力。姥爷对姥姥并不接受,他觉得,地主家的姑娘,不好相处。耐不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姥姥和姥爷于民国37年结婚。这一年,姥爷虚岁24岁,姥姥虚岁17岁。

次年,大舅出生了。

当后期的一系列其他运动开始后,农村的每家每户均被要求收留下乡青年,并由该户人家为下乡青年提供伙食和住宿。姥姥家收留的下乡青年,名字叫陶乃训(音)。他给大舅介绍了一个女孩,是他老家所在楼房对门的邻居。如果陶乃训家是1号房,那么这个女孩家就是3号房。陶乃训说,这个女孩也是下乡青年,在邻县,只是没有在农村干活,而是在照顾已经双目失明的母亲。“这个女孩配得上你,你见见吧。”陶乃训对我大舅说。

1969年,大舅与这位女孩结婚。婚后不久,大舅和舅妈被姥姥赶了出来,在村子东北方向岔路里的一个房子里自立门户。

不知托了几层关系,大舅去了公社酒厂工作,做酿酒和榨油工作。两班倒抑或是三班倒的酿酒和榨油工作,可以换来每个月32元的工资。这32元,在当年及之后的很多年,属于我们当地收入的天花板。

酒厂在改革开放后倒闭。之后,他开始做瓦匠,风水日晒,积攒了一身的毛病,但这些毛病并不是导致他去世的直接原因,但却是他晚年身体虚弱的诱因。

2008年,在我的升学宴现场,我第一次见到大舅。至今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现场来宾有一个人长相与我二舅非常相像,在迟疑中,我得知这是大舅。那时的他,未与我有什么交流。

大舅的一双儿女

大舅有一儿一女。

我的大姐

大舅的女儿,我的大姐,生于1971年。2019年左右,大姐开始出现疾病,初期发现心脏问题,继发多器官淤血及功能衰竭。走遍全市的三甲医院,以及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均未查出任何病因,经过西医治疗均未有任何好转。2021年农历三月初六,在已经出现严重胸水和腹水,导致无法躺卧的情况下,在床上坐着离世,享年51岁。

2020年上坟时,大姐面色不好,我们询问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心脏不咋好。大姐常年劳累,并没有让我们多想。对于后续的病情,他们家人隐藏的很深,我们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直到大姐去世,我们才得知背后的原因。

原来,大姐的疾病在医院无法查出病因的情况下,大姐的儿媳,懂得一些知识,查出了病因。但是,大姐儿媳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又没有向我们求助,甚至没有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以至于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大姐的葬礼上,他们终于透露了这一切,可是为时已晚。至于病因是什么,我暂时不能说,因为现在的舆论环境造就了许多愚昧的人,我不想被这些人口诛笔伐,因此暂时不想说出这些事。但我相信,用不了太久的时间,我就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将此事和盘托出。

大舅的儿媳,我的嫂子,对我说:“在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实在无法查出病因,且医院方面拒绝继续治疗之后,我找中医给她针灸治疗。针灸治疗一些天后,她能吃下易消化的流食了,但姐夫给她买了肉串以后,病情出现反复,继续治疗已经毫无作用,她主动提出了放弃。因为这件事,姐夫和我出现了矛盾。”嫂子表示,“大姐去世后,我哭晕了几次,我们的关系就像亲姐妹一样,直到现在我都还经常想她”。

据舅妈所说,大姐去世49天之内,经常回家,引发大姐的孙子经常受到惊吓,并要儿子把她的名字登上祖先牌位。按照习俗,在去世三年后才能登上牌位,但大姐似乎要立刻登上牌位。

母亲非常想念她的侄女。在今年1月初,母亲咨询了一个会查事的人,请求看看我的大姐魂归何处。经过查询,大姐在去世49天后已经转世,在1月初时已经大约一岁半了。至于转世到谁家,叫什么名字,是不便透露的。这件事情,我告诉了嫂子,嫂子非常好奇大姐现在的身份,我却无法知道,我只能告诉嫂子,“你不用想她了。”

大姐虽然没有任何修行,虽然脾气暴躁,足以伤害包括她儿子在内的很多人,但心地善良。对她来说,转世成人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那么,我的姐夫现状如何呢?

由于大姐和姐夫家买不起新房,只能将唯一的房子用于儿子儿媳的婚房,大姐和姐夫搬出来在外面租房生活。大姐去世后,姐夫独自在出租屋居住。2023年夏的某一天,大姐的儿子连续两天无法联系上父亲,由于送快递早出晚归非常繁忙,于是委托他的姥姥前去查看。砸窗进屋后发现,姐夫已经死亡,闷热的天气下身体已经出现腐败。找人为其穿上寿衣后,立刻送往殡仪馆火化。他们没有向任何亲戚告知此事,直到我们问起为何大舅的女婿没来吊唁,我们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大姐和姐夫的儿子,曾就读中等职业技术学校的火电焊专业,被学校定点安排到火电焊作坊就业,工作不到半年就倒闭了。目前的工作是在某快递公司(不是顺丰,不是京东)送快递,每个月收入在1800-2500元左右。

我的大哥

大哥和大姐一样,读书生涯止于初中。这么多年来,做过无数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出租车司机,包子铺老板,力工等,还曾经在我我们的表哥——我大姨的儿子——开设在东莞的小作坊里打过工。

2023年,因缘和合,他去了江苏省的一个企业做力工,不仅可以保证大部分周末时间可以休息,还能保证每年所有收入高达7万元人民币。这个收入在北方很多省份,尤其是东北地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2023年,他的儿子考上了一所公办大专院校,正因为大哥有这笔高收入,才得以支撑孩子在大学期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

嫂子在一家制衣坊工作,每月收入大约1500元。如果没有任何花销,这笔钱也只是恰好够一个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并有部分结余。

63岁的那道坎

2011年,大舅虚岁63岁。这一年的4月,大舅身患奇怪的疾病。病痛的折磨,导致大舅无法正常饮食,腹部肿大,腹腔积液,水和电解质代谢障碍,但未出现DIC。在我们地级市最好的三甲医院之一住院治疗,但迟迟无法确定大概病因,医院勒令出院,随即前往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住院检查。

在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住院期间,大舅出现食欲废绝,甚至无法饮水,需要每日注射费用高昂的营养液。并且在住院期间,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也无法查出病因,对症治疗也无法缓解症状。

此时,大舅妈、大哥和大姐,和大舅的大妹妹——我的大姨,都开始为大舅准备后事。他们已为大舅购买了寿衣,将他剃成光头,并做好其他几乎所有准备。

不久之后,我们家得知了这个消息。母亲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她的大哥不会死,这不是现代医学可以解释的疾病。于是尽自己所能,寻求其他力量,寻找她大哥的病因和解决办法。

这个过程非常艰难,而且涉及到太多的秘密。即便我能说出大姐的病因,我也无法说出母亲为大舅寻找病因这个过程中牵扯的秘密。

当母亲得知大舅可能的病因时,她非常冷静,询问舅妈和大哥,他们家是否曾供奉过保家仙。母亲得到答案:他们家里确实供奉过保家仙,但是家中曾经失火,之后就不再供奉了。母亲建议他们重新供奉,但遭到激烈反对。

为了他们家的情况不再恶化,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母亲只能严厉要求大哥,为了他父亲的生命,一定要重新供奉。大哥说,这些事难道不会找到他姐姐的头上吗?母亲说:”你姐姐早已出嫁,你们家的事情不会找到你姐头上,她婆家的事情才会找到她头上。”十年后,大姐的经历最终证明,确实如此。

经过半天的拉锯战,大舅妈、大哥终于同意重新供奉保家仙。找人用红纸写好各位仙人的名字,摆好供品,点燃香火。几分钟以后,大哥接到了在医院陪护的大姐的电话,告知他们父亲的病症突然消失了。很快吃了两碗粥,当晚即可正常吃饭。医生觉得非常奇怪,但事情就是很真实的发生了。次日,大舅出院回家。

大舅在家睡觉时,夜里会出现类似于惊厥的症状。家人发现,保家仙已经供奉了,但是没有供奉祖先。供奉祖先后,大舅的惊厥症状便消失了。

大姨很不服气。有次,她遇到了过路的、与任何人都素不相识的算命人,告知她大哥的生辰,对方说的内容大概是:“你大哥的寿命确实是63岁或64岁,但他行善了,行善可以改变命运、延长寿命。”

自此,大舅多活了12年零9个月。

大舅的身体与疾病

近几年,大舅身患很多城市老年人都会有的病——高血压,进而出现高血压性心脏病。心脏病会导致全身血液循环出现障碍,但这个情况并不严重。

真正让大舅非常痛苦,最终导致死亡的,是大舅的肺病。

疫情期间,大舅曾经住院数次,均因肺病引发的呼吸困难。2023年1月,舅妈一个非常恐怖的电话打过来:“他不行了啊,快来见最后一面!”我和母亲前往大舅就诊的二级甲等医院住院部探望。从DR胶片中可以看出,虽然大舅没有在管制期间感染新冠,但此时右肺下叶和肺底部附近肺叶已经纤维化,左肺下叶部分组织好像同样出现了纤维化,其他肺叶有少量纤维化斑块。

随着疫情不再管控,加上新冠疫苗已没有任何防御作用,大舅在感染新冠后肺部疾病加重。在2024年1月29日晚,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呼吸困难。大哥看情况不妙,立刻将他送往本市另一家三甲医院(该医院属于营利性事业单位,尚未转制为企业)住院治疗。CT结果显示,肺部已经大范围纤维化。

这让我想起两个著名人士:86版西游记中沙和尚的扮演者闫怀礼,以及著名医生高耀洁。他们的死因均是肺纤维化。

我又想起,我注射过三针国产新冠疫苗,每针注射后的保护期约为不到6个月。当我在2022年12月感染新冠后,右侧肺部也出现了纤维化。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多久。

大舅性格的渊源和影响

大舅火化当日,吃过午饭后,大部分亲戚离开,只剩下哥嫂、两个亲戚和我在一起聊天。嫂子说:他自卑。大哥说:是,我很自卑。亲戚说:“以前你自卑,现在你这么大了,你再自卑就是你的事了,你得学会改变。”

此时我说:“你的自卑是这个家庭、你的父母带给你的,你克服自卑的能力也是需要父母带给你的,你要想克服自卑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和巨大的代价;你自己没有经过思考、没有经过努力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自卑的根源的。”

大哥自卑的性格,是他的父母在他成长的过程中,通过包括但不限于责骂、殴打、贬低、侮辱等方式赋予的。

大舅的性格,是从他的原生家庭遗传而来。大舅和他的两个妹妹——我的大姨和母亲——三个人成家了,同时将这种伤害带到了各自的家庭。

大舅的二妹妹,也就是我的母亲,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伤害,让这个家鸡犬不宁,以至于“闻名”全村。不幸的事,我还有一个性格更恶劣的父亲。父母的所作所为,导致家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在这个严重窒息的环境中成长的我,出现了包括但不限于自卑、敏感、胆小、应激、脆弱、暴躁、无法正常社交等严重的心理问题,并导致身体健康情况不容乐观。在17年秋天,我彻底陷入抑郁,我是靠宗教的力量,以及自己强大的求生欲,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逐渐走出来,能维持基本的工作和生活。近几年又暴露出相当多的问题,我能做的只能是发现问题再去慢慢克服化解。

我的大舅、大姨,同样可以不由自主的让他们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只不过,大舅和大姨的儿子——我的两位姑舅哥哥——与我相比是幸运的。因为,舅妈、大姨夫的性格和作为没有让他们的家庭陷入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更何况,大舅性格的恶劣程度,是他们六个兄弟姐妹中最轻的。大舅的性格似乎遗传他的父亲的成分偏多一些,而大舅的五个弟弟妹妹的性格则几乎全部遗传自他们的母亲。

我认为,这是大舅能比命中注定的寿命多活12年的根本原因之一。

但是,大舅的性格足以且已经造成了大姐、大哥性格上的严重缺陷,只是远远没有我的情况严重而已。

这让我想起法学专家罗翔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原生家庭不好的人,慢半拍或者慢几拍,已经是很优秀了。别责怪自己,因为别人在成长的时候,你还陷在原生家庭的内耗里,别人在搞事业的时候,你还在搞自己。

再见,大舅

大舅去世后,我一直在努力尽自己所能为他超度。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有利于他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要么不是针对已故之人的,要么起到对他不利的作用。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善恶变化,殃福异处,宿豫严待,当独趣入。远到他所,莫能见者。善恶自然追行所生,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

——《佛说无量寿经》卷下(康僧铠译)

再见,大舅。

人间这么苦,下辈子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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