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怪谈
某天进地铁站时,我碰到一位安检员,在认真工作的同时快乐地哼着修炼爱情。他在期待什么,还是在享受什么?这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景象,让我开始思考工作是为了快乐这个结果还是工作的过程本身就可以是快乐的。
第二天我继续进同一个地铁站,这一次在另外一个进站口,听到另一位安检员在大声抱怨:“啊啊啊!为什么还不下班啊!!!” 声音吸引了我,转头望去,这个年轻安检员把身子用力往后靠,伸直双手,做出一副伸懒腰的样子。他的同事看着他,露出贴心的微笑,向他说了些什么。
深圳地铁开通至今已经运行快二十年,从最初的罗宝线、环中线(现已改名一号线、五号线)两条线到现在逾十七条线路,几乎同深圳巅峰期一起发展。自最初接触地铁到工作后成为我的主要交通工具,也已十六年有余。粗略计算,我的生命约1%的时间都在地铁通勤中,见识过的事情多种多样,可谓一本地铁聊斋志异。
地铁怪谈
最让我感到厌烦的,是那些不论走到什么地方,上下电梯或是进站出站,总是低着头盯着手机的人群。这种人可以挡住所有正常前行的人类,也会把自己放入一个危险的境地,例如撞到一面墙或者踩空一个台阶。我至今都不太理解,为何存在这么一种人,可以做到眼睛不离小小的屏幕,置身于现代都市,把安全的环境硬生生变得危机四伏。这个特性同样适用于乘坐电梯。在写字楼上下班乘坐电梯时,常常见到有年轻人到了目的楼层,然后电梯门关闭时突然警觉,急急忙忙挤开所有人啪啪啪狂按开门按钮再出去;或者是到了非目的楼层,低着头跟着人群出去后,才发现不是自己楼层,再急急忙忙拦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这个过程中,常常会与正常进出地铁的人们发生碰撞,浪费大家时间之余,还使人心生脾气。碰到这种人的概率非常高,几乎每日一次甚至多次,在这么多写字楼从未错过这个人群。
地铁上能见到的人群更多些。其中最影响所有人的是没到站却挡在列车门口的人,以及从不排队,不按照先出后进原则的人。对于这种人群,我在多年乘坐地铁的经历里悟出一个方法,即适时利用好人类身上最坚硬的部位:对想要插队进门的卡住位置,对在列车外不让里面的人出去就想进列车的人抬肘伺候。这种方法,可以方便我以及我后方的遵守规则的人们获取些许优势,让不遵守规则的人吃瘪。代价是当遇到肘部比你更铁的人时,你很难在物理上击败对方。后来我改良了这一方法,以一种更文明的方式,在碰见如上情况时,礼貌抬肘示意,通常能够换取对方较为礼貌的回应。
高峰期排队进地铁时,这类人还能分化出一类细分群体,不分性别年龄,拿着手机或发信息或看短视频或横屏看电视剧,在地铁到来开门的一瞬间,总是能从队伍后方跨过所有排队的人群,冲进列车一股脑抢占空位或者全身倚靠栏杆。早年我还会感到愤怒,想与之起冲突教他做人,现在已经看开,没有爹妈教养的,总会被社会更强烈拷打。
以上属于短暂破坏规则人群,还有一种人群不会在一瞬间使人热血上头,但是会以一种悠远绵长的方式恶心车厢里的其他人。比如狂日钢管侠。高峰期基本很难在地铁上获得座位,这种人会强势霸占一根钢管,用自己的胳肢窝搂住这根钢管,以至于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合理握住这根钢管。我也衍生出一种经验,即把自己的一个拳头塞进对方的胳肢窝里。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后来再遇到,我不过把手伸得高些,握住横向的那根钢管即可解决问题。
另一种是手机外放侠。在几年前对这种人毫无办法,只能躲或者忍,后来政府终于出台政策(《城市轨道交通客运组织与服务管理办法》),建议公共场所调小外放设备音量,以及列车乘务员会监控是否存在这类人并进行规劝。这多少减少了这种恼人的情况,最多在忍无可忍时,向对方表达意见,或者看看贴在列车上的控制外放音量标签,正常人大多能把手机声音调小些。遇到蛮的,在什么情况下都应把保护自己当作首要原则,而不应该硬刚。我的血泪经验:向一个老太太礼貌要求调小手机音量,被对方骂了整整10站。
除此之外,我还遇见过各种类型的人群,包括剪指甲侠、占座侠、大声电话侠、喷嚏侠、口臭侠等等等等,使人充分认识到社会的物种多样性。热血青年时期可能会忍无可忍,现在倒是学会了放平心态,把各种现象当作巨大的社会学观察案例。
当我调整的观察的出发点,我便获得了一种新的视角,这种视角不会影响心态和情绪,而是试图用理性和感性,去体会“我”以外的世间百态,去贴近一颗颗游荡的人间的灵魂。
聊斋志异
年轻的情侣在座位在最边边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女孩靠在男孩的肩膀,男孩脸上写满恋爱的幸福。时不时一起看着手机笑出声来,或者四目相对,然后时间凝固,列车一动再莞尔。
中年妇女闺蜜对着手机上的地图研究路线,嘴里念念有词:“上次我坐这条线可以在XX站转XX线,然后再去XX站,现在怎么不可以了”,紧皱的眉头就像在钢铁森林迷了路。
喝醉酒的男人一身酒气,方圆几里没有人想要靠近。这个男人脸色通红,坐在座位上低着头,身体随着列车前进停止东倒西歪。他可能刚刚与朋友喝完酒回家,也有可能刚刚遇上解决不了的心事。
站台外一个安保小哥搀扶着一位七旬老者,老者手持一支拐杖,他的老伴在旁紧跟,一只手搭在安保小哥的肩上。安保小哥缓慢走进车厢,找到一个空位,小心翼翼把两位老人安顿好,随后一溜烟走出车厢。两位老人对着车厢外大声说:“谢谢啊!”
一位男人扶着婴儿车,婴儿车上两三岁的女儿情绪兴奋,站起来大摇大摆,盈盈笑声穿过整个车厢。一些乘客看着,脸上露出姨母笑,也有一些做出嫌弃的眼神。小女孩跳累了,顺势坐下,然后男人凑过身去,捏捏女儿的小脸蛋。女儿开心地笑着,双手用力捏着爸爸的脸,男人的脸上流露出父亲才会出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