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与爱是可以分开的吗?
跟博友聊起“开放式关系”与“忠诚度”的问题,加之3P事件还有后续,那这事儿就值得聊一聊了——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吗?如果可以,那开放式关系和忠诚度的问题也都跟着解决了。
3P的后续事件,是朋友跟男友坐下来好好谈了谈。男友觉得他对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有感情,所以愿意跟之前的炮友断掉。但好巧不巧,朋友在这段时间其实也单独约过炮(出于“等价报复”目的),于是他对内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这段关系应该如何进行下去?
——Previously on 3P
这里需要强调一件事,不同性向的恋爱关系并没有本质区别。男性对于性的表达是直接和结果导向的,当两个男性在面对性时,容易发生大家口中的“乱搞”桥段。但这个行为并不能反向证明“正常性向的人”是“正常”的。之前在《嫖客最害怕的是妓女做了一桌饭菜》出现过非事实讨论,仅辱骂同性恋群体的评论,我没有审核通过是因为觉得这个证明逻辑很蠢。
“哎,人类的感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爱是一个没有标准的事情,特别当你意识到它可以引发几乎所有“情绪”的时候,它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逻辑”。泛心理学里,认为人类的情绪可以归类为27种:钦佩、崇拜、欣赏、娱乐、焦虑、敬畏、尴尬、厌倦、冷静、困惑、渴望、厌恶、痛苦、着迷、嫉妒、兴奋、恐惧、痛恨、有趣、快乐、怀旧、浪漫、悲伤、满意、性欲、同情和满足。任何一种情绪只要搭配“爱”都可以创作出一篇场景小说。(于是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奇怪的刻意写作目标)
但爱的产生又可以简单到只需要一面之缘的“一见钟情”。它从诞生到消亡,没有固定程式、又可以裹挟任何一种情绪催生出刺激大脑触突的各种激素。人类可以主动关闭这个通道吗?显然不能,就跟我们无法真正控制情绪一样,它会诞生和消亡就会有“熵”。爱和打喷嚏一样,都是藏不住的,它不仅仅关乎于“交配”,剥离原始属性后,现代社会对于爱有了更多的分支——哪怕是嫖客躺在妓女怀里哭诉也是短暂的爱,因为那一刻嫖客从妓女那里不仅获得了性满足,也获得了大量的情绪价值。
同样,性也在渐渐剥离原始属性,开始“越玩越花”(关于性欲的复杂程度请移步《性癖纵横观》)。
好,这个时候,我们将杂念清除,回到你尽可能想到的“远古时代”——无论是神话时代、盘古开天、草履虫、whatever,你觉得爱和性谁更早地出现在了“元概念”里?
原始社会,在城垣系统出现之前,繁衍是排在部落最高的议程的事情。就跟玩帝国时代一样,任何玩家都是在安排农夫伐木采集之后,就需要进入城镇中心生产村民。人口意味着部落拥有更多的“劳动力”去捕杀猎物、生育繁衍——这恰好就是男性和女性各种分担的工种。随着部落壮大,人口数量出现第一次瓶颈,一个人怀胎十月才能生下孩子,但是十个人凑在一起也没办法一个月生个孩子。于是,“劳动力”无法再单靠缓慢的自然生产作为支撑,资源短缺就会引发掠夺——性资源也成为关键资源之一,因为他们关系到可以带来更多的生育机会。就算那些被俘虏却无法归顺的男性被处以极刑,他们不过是染色体的携带者,换一个男性也可以在其他部落抓来的女性身体里制造新生命……
那个时候有“爱”这个概念吗?显然没有,性才是支撑部落运作最为关键的要素。抢来的媳妇被关在山洞作为性资源,其他的男性不听话就处以极刑——但是如果女性也不听话,是不是就意味着繁衍无法延续了?那个时候可没有法律这个概念,强奸不过是繁衍手段的一种。但是如果女性还是不从呢?于是那个时候人类意识到了人类社会第一个“爱”的概念,并且还利用了它——他们用杀死女人养育的孩子作为威胁,迫使女性归顺新的部落,获得庇荫得以养育自己的孩子。
跟所有动物一样,这个“爱”或许是人类世界上最早地被定义和利用的——由催产素造成的爱。
“性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
“现在,我们宣布,有一个新规定,要求人们只能跟一个人吃饭,只能喝他递给你的水。”——婚姻法。
我们先来聊聊只允许跟一个人吃饭喝水的情况——社交单配偶制。即在动物界指伴侣一同生活,在如栖息环境、食物等基本生活资源运用上互相扶持(关系不涉合两者有否发展性行为或繁殖配偶),在人类能比喻为单配偶婚姻关系;
动物界可以常见很多终身一夫一妻制的动物,例如黑颈天鹅、繁殖季节的帝王企鹅、安康鱼等。但是很可惜,动物实施一夫一妻制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父本照顾”、“资源分配”和“社会结构”三要素的共同作用。
- 父本照顾:繁殖后,雄性动物对后代同样拥有保护、养育、教育等行为;
- 资源分配:个体无法获取全部生命所需资源,需要通过与配偶合作的方式更高效地获取;
- 社会结构:某种动物社会结构或行为,导致动物拥有单配偶的习性;
人类之所以通过宗教或法律也开始实施单配偶制,也是因为人类社会进入到了符合上述三者情况的文明社会——社会大分工让资源不再难以获取,通过劳动力换取资源成为现代文明社会的底层逻辑。为了避免资源不平衡引发的“原始战争”,用法律承认一夫一妻制,是为了避免出现寡头主义的资源倾斜状态。至于父本照顾——再说吧,现代社会有太多家庭都是丧夫式教育……
两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进入婚姻,至少得有一个参照物——于是,“爱”就成了一个被普遍公认的标准——但是至于什么样的爱是可以步入婚姻的,事实上还是没有标准;同时,进入婚姻又同时涵盖了“繁衍后代”的模块,这是原始的关乎于性的模块,所以“爱”和“性”就这样通过一个现代文明的规则给结合在了一起。
因为“爱”没有标准,但是“性”却拥有参照——你跟我发生性关系、你在面对我时可以快速兴奋勃起、你背叛我跟别人发生性关系、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渐渐失去了兴趣每次都用“我有点累”作为借口……
“性”拥有参照物,用它来解释“爱”这个无标准的行为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才会出现,你出轨了,你不爱我;你对我不再有性趣,你也是不爱我了。爱和性就是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整体,相互成为标准,以证明一个根本没有标准的事情在自己心里的预期。
“这个世界上对爱绝对忠诚的人啊,多半是脑子有病。”
性趋于原始性,而更高形式的爱是一个文明进化的产物。但是他们又都因为人类的大脑而被赋予了“概念”。
性和爱由大脑的不同区域主导,但也会有相互重叠的情况。一般来讲:
除了刚才讲到的因为催产素产生的,母亲对孩子、饲主对宠物的爱以外,越是玄幻的、关乎于“浪漫”和“激烈”的“爱”,往往和伏隔核有关,它关系到爱带来的“幸福感”,当多巴胺通过触突时,会在伏隔核将爱与“奖赏”、“成瘾”联系起来;另外,海马体也会参与“爱”的构建,通过记忆和学习,让人们在回忆中不断地分泌多巴胺;虽然说“爱是盲目”,但是前额叶皮质也会参与“爱”,特别是当两个人的感情趋于稳定,面对重大抉择、或是其中一人情绪失控需要被安慰时,前额叶皮质可以很好地提供理性支持;另一些是在带来“恋爱酸臭味”的区域,例如尾状核,会在恋爱初期高度活跃,通过亲密行为、秀恩爱的方式满足大量的奖赏机制。
主导“性”的大脑区域会有所不用,一般来讲会和下丘脑相关,这是直接作用于性欲的处理系统;而处理情绪的杏仁核会以影响情绪的方式刺激大脑,进入到兴奋状态。这个例子就是在《性癖纵横观》里常常提到的黑丝作为一种性癖时,是通过模拟场景后带来的情绪刺激,进而造成性欲大爆发;还有一个区域,让性跟“满足”这件事直接挂钩,那就是以前也提到过的腹侧被盖区。
当腹侧被盖区活跃的时候,单一的性行为或是性对象,并无法满足大量的奖赏激励信号。也就是说,这个区域在努力地寻找更多刺激方式,来获得奖赏机制。简单来讲,一个人的忠诚度跟这个区域直接挂钩,除非这里受损,单一的性行为和性对象就已经可以带来大量的多巴胺以满足奖赏机制,否则人类是不可能被轻易满足的——性本身就是一件食髓知味的事情。
如果“性忠诚”作为“爱”的检验标准,显然“腹侧被盖区”要和“前额叶皮质”打一架才行。所以我见过一些极端案例,比如不允许自己男朋友看黄片打飞机,她们觉得这就是一种性背叛——拜托!我每次看到穿越剧女主穿越回古代,要求男主一辈子只能爱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态度。
我很难说自己到底支持哪一边,但相对肉体出轨,我确实更难接受精神出轨——毕竟参与爱的大脑结构里还包括了“前额叶皮质”,这个区域至少来说还是理性的,如果真的要选择精神出轨大概也是经过了非常理性的考虑,才会觉得“我需要从另一个人身上获得爱”。“性”是很难让前额叶皮质介入,除非是因为前额叶皮质被爽到之后,出现了颅内高潮,从而引发了性欲。
“我宁愿你一辈子都骗我,也不要告诉我你精神出轨了。”
这是我在录制一档男女感情观节目的时候,从一个“渣男”嘴里说出的话。我们很惊讶这句如此纯情的话可以从一个生活不检点的人嘴里说出来。
如果我们把“爱”与“性”拆分来看,就很好理解了。他将“爱”理性化后,就会发现前额叶皮质和腹侧被盖区在“爱”这个课题下的极致矛盾感——他无法限制对方对于性的渴望,但精神必须是理性地认同跟自己在一起并且想要生活下去,否则基础是不存在的——除非他们只是炮友关系。
反过来,从炮友关系变成情侣关系,就是出现了一个先后顺序的逻辑bug,性关系带来的和谐感要远超过爱,因为性是即时性、可视化、存在特定标准的(爽到没有)。误将性关系视为“感情基础”,就会跳过前额叶皮质的理性思考,当冷静下来之后,这条“从炮友发展成情侣”的通路就会成为心结——他会不会跟其他炮友也会一炮钟情,那我是不是要限制他跟炮友的来往?
用性作为爱的交换、甚至是惩罚,是很多情侣关系最终都会走向的奇怪诅咒——就是因为他们一开始,是用性作为了爱的基础,所以这个基础就反向成为了证明爱是否还存在的关键——你表现好,我就跟你上床,不是因为我想跟你发生性关系,而是因为你得证明你爱我。
操,这跟训狗一样!
如果按照这样推论,那“性忠诚”岂不是就成了伪命题,因为每个人的腹侧被盖区在没有受损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做出出轨的行为,那是否意味着“爱”也荡然无存。
回到我刚才提出的思考——如果“爱”是经过了前额叶皮质的深思熟虑,而作出了精神出轨的决定,那是否意味着忠诚度也随之归零?“性”显然是一个难以受控的家伙,主导性的大脑没有哪一个趋于跟“理智”有关,否者不会出现扫楼、拥挤地铁里射人家短裙上这些超脱理智的行为。所以我们必须得承认“性”是很难被约束的,过分压抑的性欲,虽然不会全是出轨,但也会转化成攻击性、男性能力衰弱的代偿(比如钓鱼)等等。
当我们交由理性判断时,会进入到跟打完飞机之后一样的“贤者时间”,冲动会被压抑,重新思考我“该不该”的问题。当这套系统也被突破的时候,才真的覆水难收——精神出轨比肉体出轨可怕多了啊!
“你可以乱搞,但是你得通知我一声。”
我很难向“保守”的人解释开放式关系。因为当性和爱没有被拆开理解的时候,性作为爱的标准之一,就需要“忠诚”这个显性的形态作为依据。
我接触过很多保持开放关系的夫妻、同性情侣,他们都非常强调“告知义务”。但是告知和接受又是两回事,所以单单履行告知义务并不是开放关系的关键因素——更关键是他们已经将“性”与“爱”作出了分离,所以能够接受对方跟其他人保持性关系、甚至是恋爱关系。他们并不是追求持续地忠诚,而是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享受当下的状态。
我跟妻子也聊过这件事,我们支持开放关系,并且需要有告知义务。但是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实施权利”,我有认真分析过这件事——难道是因为我们铺陈公开地聊过之后,这件事情变成了“暴露”状态,所以没有了“偷”的刺激感?
首先,我们之间没有约束条款,特别是对性忠诚的约束条款;其次,我们之间达成了“爱”的定义,我们认为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努力创造更多的有趣经历、成为彼此的情感支撑、将两人的亲密关系从“我和你”变成“我们”,所以实时同步情绪、想法也是关键的事情;另外,我们接受性忠诚是不存在的,特别是在腹侧被盖区没有受损的情况下,且我们现在不希望通过损害对方大脑结构以获得忠诚度——因此,我们通过了“爱和性是分离的”这个议案——以上,都是前额叶皮质的功劳,我们在理性地分析这件事,并且达成协商。
“性”不受控,我们便在“爱”这个课题上理性思考,因此我也同时选择了暂时不“出轨”的决定,因为我要通过理性决议这件事,否则我无法说服自己。
显然,性忠诚不再是“伪命题”,而变成了“选择题”——我不是在用这个条件去约束对方,而是因为我理性对待感情之后,(暂时)选择了性忠诚。但是这股性能量不会平白无故地消散——所以我进而转化成了写作、阅读、思考、说教、甚至是毒嘴别人、见不同的人拆解他们……通过满足理性前脑而获得生理满足。
以上的前提,是需要在理性平等的状态下,两个人去探讨“爱”和“性”这两个议题,最终确定双方是否能够将“爱和性做到分离”——否则,后面一切基础还是会建立在一个没有标准的事情之上,性成了唯一可以证明爱存在的标准。
写了这么多,终于可以洗白我没有在宣扬“开放式关系”了吧……
另,很多人说到一夫一妻制,都会举例古希腊时期,说如此古代的文明就在用如此“先进”的东西,说明一夫一妻制是“正确的”。提醒大家一下,古希腊时期是非常流行“美少年”的,这些名义上一夫一妻制的达官显贵甚至是平民百姓,在一天结束后,会去大澡堂跟不同的美少年发生性关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