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天寒。先来聊一下近况，年末作结，再来聊一下楚留香、港影和中文。
不知不觉这一年已近尾声，与去年和前年一样，回顾这一年，我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除了我所写下的日记月记，购物订单，我的在线日历，标注，还有社交媒体账号，我没有其他生活的证明。我的历史最终坍缩成几兆字节数据。
这两个月几乎无事发生，至少没有有趣的事情发生：我在十月、十一月份体验了人生中最密集的核酸检测，远离大多数线下娱乐活动，杀入秋寒是生活唯一亮色，其他时间里我过得不开心，但也并不难过。
种种原因，我变得很悲观，我不相信生活会更好了，但同时又有种离地狱十八层还有最后一层的喜悦。我尽我所能接近虚构世界，在史无前例垃圾透顶的一年，我前所未有地体会到虚构故事是如何保护着我。
我本不打算写年终总结（这也和去年与前年一样），但几日前Timeline上玩2022年对嘟主印象，我对自己的印象是这一年精神世界里时时刻刻发生着巨大风暴，但是身体机动性跟不上。似乎可以借此机会做一次难得的小结。
我的生活由做人和做同人女构成，而这两者身份，我都在虚构的第二世界里度过。我以前对此感到不安，认为自己至少应该多用实体进行活动，构建一个比较坚实的社会支持网络，但我开始慢慢接受一个事实：人是会突然死的。
在做人方面，下半年我苟延残喘，上半年却尚算积极。读书38个，绝大多数发生在上半年，30个是虚构故事，大多数是短篇小说集，不知为何如今我只能想起《清洁女工手册》中的那篇《失控》，那么评它为我最佳，今年开始还试着读些漫画，印象最深是《单人房天使》。而《回归故里》与《孤独及其所创造的》在这一年中对我最重要，有情感分加成，均非虚构，却于我有镇痛意义。
另又观影46个，绝大多数发生在下半年，一大半是世纪前的影像，某一日观影，旧录像带里意外释出天神，至此一发不可收拾。众多影片中《青春变形记》是我意外的，我明明心知肚明它根本不是在讲我的故事，却依然看得我崩溃痛哭，一场披着动画喜剧外衣的偷袭。而张纯（1969年《死角》）是我的年度杀手角色，纯真无耻，美丽下流，是真的杀手。而人生电影难选，钟情众多，颁给一周看了三遍的《英雄本色1》。
游戏玩得不多。其中《动物森友会》最重要，没有想到借动森我今年才第一次对朋友说出：“我去你家玩吧”。插播一记：在交朋友方面，今年因为兴趣与机缘，我意外交到了很多新朋友，但也因为我性格伤人，极端尖锐，于是也和两位朋友分别。我是错得更多的那个。我知道自己一直非常两极，在得到温柔的评价的同时，我十分清楚自己对人刻薄，性格糟糕。我不适合与人深交，过近的距离会令我变得非常不堪与狂躁，在一个安全的范畴内，我是一个及格的朋友，但我无法遏制暴露自己、与人亲近的念头。我希望自己更加平静，极大程度是希望这样的念头能够停息。这让交往中的我与对方都不安全。
扯回来。毫无疑问，留在我记忆中最鲜明的一定是最近期的作品，所以这些评选十分武断。我越来越不喜欢缅怀与回忆，我变成一个站在当下的、非常无情的人。
在做同人女方面，上半年我苟延残喘，下半年却起死回生。每一次写月记时谈到这一部分，我都觉得难以下笔。可能有读这篇记事的朋友不搞同人，不是很清楚这个事业是怎么回事，其实做同人女这件事和做卧底差不太多的：要义都在于除了你的同事以外，最好没有人知道你是卧底，有的时候最好连你同事也不知道你是卧底。你为这个事业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昼夜颠倒，却又要在大家面前假装你在正常生活。
一年前我在稳定当船人，但因一些缘故下船，下得果断，连下家都没联系好，直接开启十个月无所依地随机漂泊，随便看点也随便搞点，到处爬墙掉冷坑爬成了没人知道我在搞什么的同人女黑衣人，好像每个月都在搞不同的东西。到了年末，机缘巧合吃到安利开始看邵氏电影，意外被港影收留，奇妙迸发出强烈激情，从半死不活状态神秘回春。
这年我写了近十万字博客，八万字同人，做人与做同人女半斤八两，字数上看做人略胜一筹。因为过去没有量化记录，因此第一反应是竟然这么少，第二反应是竟然这么多。激情很衰微的一年，能留下这样的痕迹，我决定放过自己。去年最喜欢的故事我可以斩钉截铁答出，今年却并不太行，现在来读我好像都不喜欢。那么今年不答。
我对自己的写作十分清楚，在写故事这件事上我其实有所进步。时间尺度上对比，我比过去的自己更有写完整故事的意识，虽然从这一年的文本本身尚未有所体现，但在过程中“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开始被频繁地思考。它们少了很多投机与取悦，但也只是更诚实地服务了自己的趣味。一方面只有我的故事能满足我的趣味，但我却总是过一段时间便不喜欢它们。
同时，我想是因为写得太少，今年我开始变得很怀疑：它们是好的吗？我对自己写故事的能力产生了大量的怀疑。
我无从解释为什么一个人能在觉得自己有所进步的同时，却比过去更怀疑自己。
但这一年的写作中我毫无疑问变得超级开心。可能是外部世界恐怖，写是唯一一件不会伤害与磨损我的事情，我得到的快乐与满足超过过去数年的总和。借助港片，我还尝试了写了完全不了解、读都没读过几本的武侠背景，虽然除了主角是大侠以外其他跟武侠毫无关系，但我不管，我不在乎。上周还第一次尝试夹杂方言的写作，虽然并不是那么成功，隔两天回头读已经变得生涩不好意思细读了，但是第一次体会到了粤语微妙的对语言节奏的影响。这也令我回忆了很多关于方言的往事。
我清楚知道，虚构故事，这一切，无论出版物、音像制品还是同人小说，都在我的生活里占据了太大比重。我过得虚浮而游离，我喜欢五光十色的想象，喜欢光怪陆离的骗局，我用隐喻指导生活，注视生活一角，猜测伏笔，怀疑因果。因为我不认为世界有经人定义的谜底与真相，所以决定主动选择相信Love conquers all的生活，选择虚构。
我想象人的能力、想象与体验情感的能力几乎从虚构中学来，于是当有人、有外部事件要将我从中拽出，我会感到惊讶与压力。这些拉扯并不是恶意的，我想我需要向对我善意地这么做时，却被我的恐慌失措吓到的朋友们道歉。同时在没有人拽我时，我也会感到了一些辛苦与不坦然。我想这也是一种卧底生活，我是现实世界的卧底。而我不想再这样了，我想接受这个：
我想象地生活着，且已生活半个人生，我觉得这没有不好，以后我也将如此存活下来。
一直说下篇月记要写香香，但自我读完《楚留香传奇》大半个月我都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且听完狐狐老师讲香香的播客之后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说了，关于楚留香这个人物的所有魅力她都已说尽：温柔的完人，没有过去的游侠，她甚至直面了桃花传奇的香香，也谈到了午夜兰花里身穿蓝衫，死火一般温柔而疲惫的男人。我感到一切已被说尽，只是心中不断涟漪般来回叹息：是的，太美丽了，太温柔了。
叹息之余，还是随便聊点。以香香为锚点，辐射范围到我观看的所有狄龙主演电影，波及个别与哥无关港片，暗含二十个激烈攻抚慰观点，拼贴我散落各处的SNS碎片。冗长繁杂。
我是先看了狄龙版的《楚留香》（1977）后才回读了原著。香香和狄龙相辅相成，原著里的香香温柔爱笑，写楚留香的每一次笑我都能在大脑里翻出狄龙那张脸，笑起来又春风化雨没有半点阴霾，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看看开篇时古龙写他写得多好啊：“现在，他舒适地躺在甲板上，让五月温暖的阳光，晒着他宽阔的、赤裸着的、古铜色的背。海风温暖而潮湿，从船舷穿过，吹起了他漆黑的头发，坚实的手臂伸在前面，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着的是个晶莹而滑润的白玉美人。他却似已在海洋的怀抱里入睡。”多好啊！！
古龙塑造楚留香时完全是奔着完美去：他没有缺陷无论道义还是身手，他也没有过去没有创伤也没有深切痛苦，他出现在这里时，已是清风明月俊朗天神——这种六边形写法在现代写作里其实已经不会太多（一个没有创伤的人物，你让我将爱倾注在哪里呢？），我们普遍共识写一个好的人物需要去解释伊的痛苦与弱点源自于何，需要解释伊从何而来，要去何方。但是香香都没有。
至少在今天来读，香香这种没有过去、痛苦与弱点的写法其实是反直觉且难写的。但是写好了就会像这样，凡人但神性：他没有过去因此也就不脆弱，他不脆弱却又有凡人之心之爱，于是他非常强大。写到这里，仍是一种抽象的谈论，香香有太多具体的时刻让我很喜欢：在水里游游跑去问无花心事，骑马时闭目期待终点处是否是他某个爱玩的朋友，在濒死体验面前回想起的却是朋友往他衣领里塞了一把冰雪的感受，和胡铁花能互说烂话又能认真称赞他的眼睛，被杀手弄坏了重要信件只是无奈而不恼。这些很好的部分聊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楚传分前三本（《血海飘香》、《大沙漠》、《画眉鸟》）和后五本（《借尸还魂》、《蝙蝠山庄》、《桃花传奇》、《新月传奇》和《午夜兰花》）。前三册写作出彩，将众多我喜爱的人物描绘得精彩，分册点评意义不大，先说最后一本。
说香香自然要提《午夜兰花》。在此之前的故事都是有声有色的冒险，是江湖故事，而最后这本却气质肃杀，开篇就说楚留香死了，兰花先生屠遍武林要逼他现身，而到故事终局他出现，却已不是开篇时搂着白玉美人晒太阳的样子：他仍是温柔的，只是温柔中却有一种“死”的态度，沉静，孤独，而又冷淡，可是心中却又好像有一把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文中说他看向那个明知会伤害他的人，目光却温和而有笑意，因为他对这个世上的事都已经看得太多了，一个人要伤害另一个人，有时也许只是一种无可奈何——多么心酸，多么惨痛，多么不幸。
因为古龙没写完，所以我们已无法得知他究竟是如何从恣意风流佳公子变成这样温柔但疲惫的样子，前面几本他尚是快意自如的盗帅，在月下摇着扇子笑笑，手一挥便轻巧跳出你的生命。最后一本的他却是气质温柔悲悯的大侠，身穿蓝衫的背影，随时消失在人海。死亡气质令他神秘，疲惫让他更美。
我也不会说什么有文化的东西了，就是，天啊。好色啊。好喜欢。好想追上去蹭蹭他的腿。
而中原一点红是楚传里另一位我很偏爱的人物，影版由凌云饰演：也超级可爱，穿一身黑又戴斗笠，退两步藏到树影底下就找不见了，回过头一双眼睛又亮晶晶。整一个就冷面深渊猫猫！！故事中他明明是收钱办事的杀手，却君子得近乎迂腐：弄坏了香香的信，便怎么样也要还来，欠香香一条命，到了剧终手握无花的剑，在死亡面前神色不变。
一点红在原著中有很令人难过的故事线，出场时便来寻香香动手，初登场就搞以死相逼戏码，性情偏执，外冷内热，不熟的时候是杀手猫猫，熟了以后却由猫变狗，本该利己主义的杀手却变得香香要跳火海便毫不犹豫跟着跳的狗狗猫。古龙吝啬，在《大沙漠》后几乎没有再给他戏份。但在这一本中，杀手遇到了冷漠而古怪的曲无容，在她被人扯掉遮掩被毁面容、厉声嘲笑以后，他经过她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丑，你很美”，而后大步离去；又在朋友气不过曲无容执拗拂人心意时，为她辩护：“她很好。”
在大沙漠之终，黑暗山洞，一点红被胡铁花误伤，在扑救曲无容时被一刀劈断左臂。我至今为这段剧情无法释怀：中原第一快剑就是这只手使出来的，天下又有几只这样的手？可一点红从血泊中站起，看着伤他的人忽然一笑道：“好刀法。”又捡起自己断臂，笑说：“这只手反正已杀得太多了，让它休息休息也好。”
最终大沙漠以后，他与曲无容离开，再与楚留香见面时二人被追杀得狼狈，被解救后又离开。一点红的再下一次出场，是最后一本《午夜兰花》，百余字的描写，甚至没有对话。可读到这里我心中酸楚而感激，这抑郁偏执的杀手，故事末尾再出现时，似乎变得平静而释然了。
妙僧无花则是故事中另一位我格外喜欢的人物，出场时的月下抚琴僧，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少年僧人，却是故事里坏事做尽的幕后黑手。我总也想抱怨为什么古龙要让无花在大沙漠诈死，又在画眉鸟里复活，变得更加不堪。血海飘香的死亡明明已经足够了，却还要画蛇添足为他编织更多不堪。
但是或许无花从来就是有非常多的不堪、偏执、有很多不可解的恶与恨呢？一念成佛成魔，因果爱恨纠缠，或许从没有谁真的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故事明面上似乎南宫灵才是那个做尽坏事的人，可其实难说不是经他指使，这个连手足兄弟都能残害的人，也许他就是偏不要美好记忆，不要人生若只如初见，他就是要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他的目的，他的痛苦，他的狰狞，以及他此前是如何活着的。午夜梦回想想，这就是……要和你离婚的妻子。
香香直到最后想起无花时，仍是只有叹息没有怨怼……再破碎也只愿意记得当初月圆的样子，这是你歇斯底里的前妻，可也是你共赏过圆月的初恋。这镜花水月，皎洁啊。
关于楚传就先到这里为止，聊一聊港影。
上篇月记聊到我正在看邵氏片，这个月也是，意外刷到剧照，点开了1969年电影《死角》。当时看到一半脑中轰鸣不断，影片结束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怖感，好可怕，好美丽，没有人提前警示，我一无所知点下播放，旧录像带里释出真神，那一年的狄龙美丽到可怕境地，而所饰演的张纯似乎是他荧幕人物里的一个意外，带着未驯化的生猛劲，浅薄纯真，多情残忍，完全是一个对他人的痛苦无知无觉的美丽怪物。
张纯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其实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口无遮拦很不体面的年轻男孩，像指出皇帝没穿衣服的那个小孩一样吵闹又叫人尴尬想躲。可是他又太好了，每一个转身，笑容，天使般。嘴甜，炽热，很难拒绝，亦有善良一面。故事中的舞女和温柔是最能展现他很残忍的部分，他请舞女和不知道身份的温柔时是浪荡子，上车就是一搭一跳轻佻，而后约会时请温柔上车却有礼又恭维，好像身份贵重才有贵重待遇。在故事中于他而言，母亲和弟弟是一种待遇，玛丽大卫书院女又是一种待遇，而温柔是另一种待遇。他这种不掩饰残忍伤人。可这没有办法怪他，爱是有势利存在的，纯真之人有坦然的势利与虚荣，同样有坦然的爱。他爱得随心所欲而纯真，纯真竟可以如此伤人，他是天生杀手。
从这一部为起点，我才真的认真开始补港影，补了哥主演的《拳击（1971）》，《大决斗》，《刺马》和《大海盗》，还补了他中年时期的《人民英雄》和《英雄本色》。
《英雄本色》是另一个我很喜欢的哥主演的片子。宋子豪和香香相似的地方在于一种宽阔的平和与温柔，狐狐说他是“做大佬像做圣人”，当即有种天人感应的大脑爆炸感。尤其是午夜兰花的香香，悲悯气质和宋子豪太近似。
宋子豪就是拥有过去的解释、未来的构想，一个全景式可供观察和阅读的人物，他整个人物弧完整，我们可得知他内心的痛苦和他的目标。而对于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故事也给出了鲜明的回答！！！他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
他的攻感不全来自于做大佬时那种黑大衣戴墨镜气势逼人的狂放画面（虽然这些片段我真是喜欢得要发疯），而来自于无论做高做低，做卑做豪，这个人都没有埋怨和不甘，因为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故事最后他很温柔对杰仔说，你的路是对的。我只想汪汪大哭，真的好有魅力！在整个电影中他几乎没有展露侵略性和或者攻击性的时候，可在宋子豪听小马聊以前的事、拿着烟低头笑的那幕我却像谁给我投了个巨大导弹一样直接一箭穿心，他和香香很相似的一点在于，他们偏偏在那些温柔又松弛的时候、笑着开玩笑的那些时候反而最近神的完美。
而不久前刚看完的《英雄本色2》。他得到弟弟理解，却又经历很残酷的命运。他一直在经历这些事情，挚友死去，承诺要照顾好恩师女儿却没能做到，想珍重的家人也保护不好，坐在急诊室外无能为力，而最终连最珍视的弟弟也失去，看得我直接崩溃——他这一生还要失去多少人？另外，故事里的阿Mark和阿Ken——我，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至今一个同人也没敢搜来看，害怕情义故事的美丽氛围被破坏，但更多的是怕被痛苦撞死。
另外本片在B站有放，如果你没有会员，只看前10分钟也够回本了，吴宇森就是这么够意思。（顺便这里谈到的所有片子找不到资源的话都可以问我）。
哥中年时期的电影我还推荐一下1987年尔小宝导演的《人民英雄》：绝世无敌的狗塑梁朝伟萌萌片，龙哥攻抚慰天堂，梁家辉先生在这还有种可怜小老婆气质。会看这部片是因为看了尔小宝导的《癫佬正传》，在这部之前我对小宝的印象还停留在被香香和红欺负的残疾人原随云，冷面小酷哥阿飞，还有冷面大酷哥三少爷（《三少爷的剑》这部也好看，红枫剑影拍得特别美，还有凌云）。
但看完《癫佬正传》，我直接查询尔冬升精神状态——是什么让猫咪眼线古装酷哥拍出这种片子。小宝对古装片大概是有深深怨念在的，想起那天和友人们一起看了他编剧的《猫头鹰》……很难概括，一个非常离谱的电影。很萌。但是人生有限，不推荐。
除了邵氏和狄龙和尔小宝外，经友人推荐还尝试了银河映像（真不好意思说我之前似乎一部都没看过）。看了《枪火》、《放逐》和《跟踪》，都好有气质好喜欢，也说不出什么重要东西，就！好帅啊！好喜欢。
对了，不久前证件意义上我22岁了。证件意义是指身份证上生日了，不知为什么这么讲好像我有个假证假身份似的。那晚家人看球，我看了《黑社会1》：
集中看港影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非常喜欢。我想我喜欢的是这种语言上的联结。那晚和妈妈看《人民英雄》的时候后半段字幕不知为什么延迟了，但是妈妈看起来毫无障碍。港影里很多烂话垃圾话她都能瞬间接住爆笑，这种语言的联结既是普通话和白话之间对比出来的，也是外语与母语（如果Cantonese不算是我的母语的话，那也是我母亲的母语）对比出来的。
过去几年看片当然是外语片居多，也观影观得开心，但是我也许对看见自己的故事、看见自己的族群与听见自己的语言有所隐约的需要（甚至不敢是期待，在这个文艺作品环大陆发行、而我观看盗版资源的时代，我对自己的身份与土地怀有强烈的不配感）。犹记得看《青春变形记》时，我明明知道这根本不是我的故事，不是我的背景也不是我的好结局，但还是哭得非常痛苦，并非感动，仅仅是强烈的联结感带来的痛苦。我想也许我对被描写、被联结的需要并不如我以为的那么微弱。
我无法在外语片里满足情感联结的需求，而普通话的作品里我的故事又不被纳入到主旋律的乐曲中。如今被港影的屋檐所收留（虽然，即使，哪怕，或许它庇佑的恰是美丽事物的摧毁者），哪怕只是靠在屋外看这大雨下个不停，也觉得被安慰。
前阵子整理电子书，发觉我整个大学期间读的几乎都是翻译过来的书。书影游皆如此。今年受首页小柴老师影响才隐约有意识读中文作家，只有触碰中文作品时才能意识到我的整个人生建立在中文之上，我喜欢中文，我被其培养，我习惯中文，读起来快且能够感到读起来顺畅的美与语感。这是我的叙事，我在这里安全。
这种需求有多强烈，就让我对审查有多痛恨。也时常让我在“简中人”这三个字面前觉得有清晰的羞愧。即使我知道大多数试图指代的并非具体的我，即使我知道。只是它带着天然的羞辱语境被创造，为的就是羞辱使用这个语言的人，正因这是我的语言，所以我能够读懂它的自嘲，与它被创造出来时的愤怒，所以我也越能够被这耻辱联结。
我想我喜爱中文，因此我应该承受中文（它背后的文艺环境已烂得如此之深，关于审查与缩写，我们语言中愈发不可忽视的白色污染，我一直觉得关于这片土地发生的一切像巨大的内部笑话，我们甚至无法向彼此解释它）。而真实是我别无选择地需要中文。
这篇记事写到这里已经耗费我许多时间，七千字似乎已破我的月记最长，但我想仍有遗漏，关于旧录像里的美丽，以我笔怎么写得完全？可天寒手冻，到此为止，下篇记录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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