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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影子幽灵与植物人类》的后面

作者 Zeee
2024年12月9日 09:55

《影子幽灵与植物人类》的初稿完成于2024年11月29日,感恩节的后一天。

或许根据村上前辈所说,给自己的小说加后记不是什么好的习惯,我便也决心把想要解释这个故事的倾诉欲压抑到心底。不过,今天的我还是想去记录一下关于它背后的创作历程。

在去年五月时,因为身边的某些遭遇,我突然有了想要把一个有关“在都市中失去了自己的‘我’”、“雪糕的口感”与“爱恶作剧的少年/少女”的故事写下来的冲动。但在此之前,我其实已经很久没写出过一篇小说了——不论是一万字以上的短篇还是微型篇幅。

有一段时间我会忍不住想,到底是不是在哪个寂寥的夜晚,那个身为“学者”的我偷偷持刀将身为“文学少女”的我给暗杀了;还是说SARS-CoV-2病毒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歼灭宿主体内的文学细胞的危害。

不出意料,对于这个灵感,我期间也曾试图用过各种办法将它写出来,但均在中途就意识到并非自己想要的感觉而弃置。最后竟累积了总计万字的废稿。

 

最初,我曾用细腻入微的视角,走过类写实风:

坐在车站前的长凳上,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时有路过的人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身为二十四岁的女性,大半夜的在大庭广众下为了工作上的小事掉眼泪,确实是件丢人的事情。

明知如此,泪水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上司的话在我的脑袋里来来回回重复着,只要一想起男人冷峻的表情,我耳边就嗡嗡作响。

……

恍惚间,感觉脚踝附近有些凉凉的,原来是有只小柯基犬在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我的肌肤。

“波子汽水糖,喂,坐下坐下。”远远的,听到有把男生的声音在喊。

我将耷拉的头发捋到耳后,才发现身旁靠过来了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比我稍矮一头,在他的浅灰色套头恤衫正前面,糊涂塌客鸟正在史努比的肚子上打着盹。他大概就是小狗的主人了吧。

被男孩一叫唤,反而莫名驱散了我悲伤的心情。我尴尬地收拾着狼狈的面容,少年却默默坐在了我身旁。只见他将小狗抱入怀中,轻轻捏起两只狗耳朵,一脸正经地朝我摆弄着。

“兔子。”他说。

那狗子却依旧像刚才那样,一边关切地看着我,一边憨憨地吐着舌头。懵懂的面容与它身后那强行板着脸的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孩、狗子、与在一双空中左右翻飞的狗耳朵。面前滑稽的场面让我想起了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杂耍艺人。

“诶?”我被这对突然出现的活宝弄得有点不明所以,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厉害吧,我的‘波子汽水糖’。”少年这才得意地笑了,“还有更厉害的呢,看吧,‘霸王龙’。”

“好了,好了,大家都在看着呢。”我连忙阻止正要将柯基的两只前腿架起来的少年。

“姐姐,买不到票吗?还差多少钱?”少年将小狗放回地上。小狗立马摇着尾巴,在男孩周围转起了圈。“说吧,像姐姐这样的情况我见得可多了。”

本想逗逗这个小大人,我随口说道:“一毛五分。”

一听这个数字,男孩眼睛亮了起来。

“简单。”他拽了拽我的衣角,示意我站起来。

“去哪?”

“捡瓶子呗。”

……

柯基犬撒了欢在前面跑着,不时停下来,回头看我俩一眼。似乎是台风将至的缘故,它显得有点亢奋。

“波子汽水糖,跑慢点。”

“怎么叫这名?”

“嗨,随便起的,”他说,“我爸飞了个瓶子让它刁着玩,结果瓶子没见影,衔回来了一颗还带着包装纸的糖果。我爸笑它傻,我却觉得它可本事咧。干脆就叫这名儿啦。”

眨眼的功夫,少年从墙角公共电话的置物架上找到了喝剩一半的玻璃瓶可乐。

“姐姐,想听唱戏么?”少年神秘兮兮地说。

“听戏?”我四下张望。车站地处央央闹市,大半夜的,谁会在这种地方唱戏?

“就在这里。”他说,“应该快开始了。”

话音刚落,身旁的公用电话便响了起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来了来了。”他满脸激动,向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接着拿起了话筒,将它递给了我。

将信将疑地凑了上去。“喂?”我小声地说。

话筒的另一边,男人在絮絮叨叨地忏悔着自己的失言,似乎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前女友。虽然在少年的示意下,我未敢吱声,那男人却又自顾自的发起誓来,等到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竟又像是被自己的誓词所打动,突然情绪崩溃,不住嚎啕大哭。趁还没将事情闹大,我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

“听够了?”少年倒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你怎么知道他会打过来的。你认识他?”我为少年的恶作剧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当然不认识了。”少年说,“只是这台电话总会响个不停,多半是上一个被挂掉电话的人打来的。电话的内容每天都不甚重复,简直大家就像把它当作是树洞一样。”

 

第二次尝试的时候走过恐怖风:

当卓倩找到我的时候,我倚靠在床脚昏睡了很久。周围是凝重的漆黑。我的头晕沉沉的,也许是空气浑浊的缘故,我的胸口像被什么牢牢掐住似的,呼吸很不顺畅。在两盏手电交错的光亮中,我勉强看清了这个被几面从天花板垂下的灰布隔开的病房。

和煦康复医院。

当时号称“疗养胜地”的海滨医院,在一年前由于不明原因突然被废弃了。院方只是搬走了一些贵重的器械,而余下的设施却连同整栋建筑一起,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甚至有传言说,这幢医院大楼并没有被荒废。因为附近的住户不时还能发现它在夜晚依旧灯火通明。也有路过的人说,他们曾目睹到窗边有四处走动的白衣人影。甚至有人听见了,就在这幢阴沉沉的大楼里,还反复回荡着听不清内容的广播声。

于是,废弃的医院成了大家眼中绝佳的试胆场所。

……

好冷。

才发现自己左脚的鞋子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一只脏兮兮的棉袜。脚趾已经冻得有点不听使唤了。“得先找到鞋子。”我连忙拾起自己滚落的手电。

这是一间有三个床位的病房。床位之间被厚重的浅灰色遮光帘分隔开。房间因为年久失修,天花板与墙体的表面都有脱落的痕迹。天花板上固定遮光帘的铁扣有几个也因为松动而掉落,失去支撑的帘子一角被层层叠叠的蜘蛛网牵拉着,在半空中苟延残喘。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能看见布帘上除了满满的一层灰尘外,还有数块早已风干的污渍。豆沙色的痕迹一圈粘着另一圈,牢牢附着在灰白的织物之中,形如病态皮肤上的菌斑。

右手正四下摸索,我忽然注意到了存在于这个狭小房间里的异常。就在我刚靠睡的床铺上,似乎有“房间中第三个人”的声音。即便浅色的布帘遮挡了我的视线。但我分明能感觉到,在它背后有人在使用面罩,艰难地呼吸着机器泵出的气体。

“嘶——嘶——嘶——嘶——”

又与其说,更像谁的喉咙被锐器粗暴地割开了。他鼻腔吸入的气体,从喉管的创口处断断续续地逸出,食管上的肌肉牵扯着半搭在伤口上面的皮肤,发出骇人的声响。我感觉自己的胸口被卡得更紧了。还没等我缓过气,我就猛然看见。月光从窗框外探进了房间。如同皮影一样,将后面的事物清晰地投映在了白布上面:

那个“人”在看着我。

 

然后发现“恶作剧的幽灵少女”这个设定还挺带感的,第三次又换回了写实的调调:

甲方催促要稿,说是为了配合某牌子雪糕的夏季上架作宣传。稿子本身写起来并不困难。类似的文案做得多了,套路总会了然于心。但或许是想着有了切身经历之后,能让稿子少被提几次修改。脑子一热,自掏腰包从商家那买来了雪糕。

在电脑前坐下,掀开盖子,郑重其事地在中心挖了一小勺。

“就像第一天写稿的实习生一样。”心里暗笑。

即便如此,却还是期待这口雪糕到底会在脑中迸发出怎样崭新的文字。可直到杯子挖空,文字没蹦出几个,竟在糖分的攻击下已经开始犯困了。没有别的,只是普通的冷冻奶精与红豆香精混合的味道。瞥见包装上代言女明星灿烂的笑脸,又想起荧幕上写下的大段卖力夸赞的文字,只感觉世界上又有一座大厦轰然坍塌。

距离上次吃雪糕已经过去好些年了,但总记得这本该是什么更加甜美,甜美到奢侈的东西——至少比起刚才发腻的冷冻奶油要好不少。要不然小时候的自己每天盼望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屋内只听得见冷气机单调的运转音与从玻璃窗另一头传来的几声沉闷的蛙鸣。这么想来,今夜实在安静得出奇。

肚子里的失望还没消化完。在手指正要在键盘上继续敲字的时候,我的余光扫到了“她”——在房间放冰箱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竟站了个人。

可我住的是单间,不该会有别人才对。

 

第四次尝试出现了“靠摄入情绪而生的幽灵”的设定(这也是“米拉”第一次出现):

傍晚的车站照旧是望不到头的人潮。

入闸口前仍躺着冰淇淋的尸骸,却在纷忙的践踏中渐渐失去了形状,像被海潮打碎的沙堡。

26分钟前,下班回家途中的我接到了上司的电话。担心地铁信号不好,我留在原地把电话打完。13分钟与4分钟前,我把电话打给了部门的同事与实习生,将刚拟好的任务分配给了他们。

为什么不发信息?上司说过,“话语温暖,文字冰冷。打电话是对你们的关照。”我不喜欢电话。同事和实习生也似乎更喜欢发微信。可后来我也改成打电话了,因为觉得打字麻烦。

这些都是稀松平常。但总觉得自己忘记了某些重要的事情。正要动身进站,却被大领结的少女叫住了。

“话说回来,雪糕呢?”

女子名叫米拉。之前晚上加班在休息区碰见几次。她总在忙着吃办公室免费提供的零食,像只小松鼠一样。

按理说,除了打电话,在工作之外被同事逮着也是个麻烦,因为都得说些场面话应付,还免不了会被附加说教指点一番。可前者挂断后就清净了,后者却还得找借口离开。

但如果是她,我并不讨厌。只是她已经死了。

米拉是只幽灵。也许只有我知道的,“零点区的幽灵”。

“喂!”怕我没听清,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握着一支雪糕棍。空的雪糕棍。我随即望向地上剩下的一滩黏糊糊的水渍。

“都打那么久电话了。”我说。

“但是。你也一点都没吃吧?这简直是犯罪。”

“不关你的事。”我说,“改天再买就是,现在我要回去了。”

一名戴眼镜的小哥突然加快步伐从我身边走过,又狐疑地回头看我,仿佛在确认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精神分裂的危险分子。我有些害臊,连忙埋头继续向前走。突然后颈被米拉的手钳住,冻得我浑身一哆嗦。

“我是说,我的雪糕呢?”她生气了,“谁允许你改天再买啦。你这个自说自话的呆子。”

“便利店就在路对面,怎么不自己去。”我压低声音。

“那就是个天生的陷阱。记得?”

我无奈。离开了公司还要被幽灵使唤,这对人类不公平。

她曾向我提过“便利店的诅咒”,是指店里的自动门与感应门铃会暴露幽灵的存在。比方说,明明没人经过的自动门居然会自己打开,或是分明只有一人进出却凭空多喊了一次“欢迎光临”的感应门铃。除此之外,还有“自动打开的冰柜门”、“货架上凭空消失的商品”……等等种种,都会让人类产生不必要的恐慌。当然,幽灵的“息事宁人”并非是出于什么“协议”或是保护人类脆弱的心灵的考虑——倡导自我主义的幽灵们才不去管这些。只是据说“惶恐”对以人类情绪为主食的幽灵来说就像排泄物一样恶心,只要尝到一点,顿时连去享用饭后小零食的心情都没有了。

幽灵会穿墙?“拜托,那只是你们人类对同为能量体的我们不切实际的幻想罢。”

这就是米拉喜欢半夜三更搜刮办公室零食桌的缘由。毕竟休息区没有监控,小吃即便多一件少一件,都是没有人知道的。只可惜,公司不提供某个幽灵最喜欢的甜点。

 

可能只有我知道这四篇文字背后的联系、写下它们的初衷、以及它们最后通向的结局。不过应该还是能从上面窥探到,我提到的想要“全力抓住某种稍纵即逝的感觉”的写作历程是什么样子。

当然,这持续了一年半的摸索最后全都不了了之。不忍让这个故事化为泡影的我,干脆破罐子破摔,把灵感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某个如今已“功成身退”的)名为《雪糕》的童话,另一半是《再见,公主》(虽然那篇无缘由的楔子既没有“再见”,也没提到“公主”(笑))。

这一年半间还有许多已经发表在博客上的文章,有心人也许会发现它们主旨上的相似点。其实这些都是我为了写下这个故事而做过的尝试。虽然它们都是我满意的文字,但我认为终究无法描绘出那个“构想”的全貌,还是得用个完整的故事来呈现。

所以对我而言,《影子幽灵与植物人类》是篇写起来并不容易的小说,甚至我一度以为如今的自己再也写不出一部完整的作品了。若不是最终有幸得到了我的“缪斯”,爱莉希雅女神的怜悯,我不可能抓得住那一点难得的心流来完成它的写作。

“创作”对我来说一直有特别的意义。即便知道我的文字与大众的口味相去甚远,更别提靠它们获得什么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外人眼里,我所做的大概是件徒劳无用的事情。但对我而言,我的小说写作其实是与《哈利波特》中“制作魂器”的目的类似,都是在设法做出一段包含当下的“我”的百分百思绪的“切片”。即便知道现今世界罕有供它们生长传播的土壤,我也不怕偷偷将它们用培养瓶封装起来,只试图让未来收到信息的“我”知道:以前的“我”曾经为了“保存自己”而跟世界热烈地抗争过。

在这篇记录的最后,我还想表达对mikusa桜庭夜云无心天天向上的感谢。没有你们的鼓励,我不可能会坚持下来、写下这个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故事。

如今,我的使命终于完成。《影子幽灵与植物人类》能成功诞生,我感到无比的高兴和满足——虽说它偏离了原本我设想的“微型”篇幅,写成了一个比自己以往的创作都要长那么一点的故事(笑)。我也很感激,现在的自己居然会获得那么一段能心无旁骛、全心写作的时间。在今天正在被数个DDL群殴的我看来,那让我久违地沉浸在创作当中的四天可谓是奇迹般的时光。而这下,我也终于能抛开顾虑,全心去做其他的事了。

终究觉得就这么将这些“废稿”删除有点可惜,故还是各截取了一部分,把它们放在了这里以作纪念。

未来大概还有更多我中意的故事会在这里诞生;大概那个追寻“12.5%”的我,会将它们变成另一种面貌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诞下;又或许,这大概会是身为“Zeee”的我写下的最后一篇小说了。但未来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不过,自恋又贪婪的我还有那么一点小私心:

希望那个曾经给我带来感动的故事,能同样给愿意读完它的你带去一点温暖、慰藉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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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幽灵与植物人类

作者 Zeee
2024年12月1日 02:43
文章封面

以下故事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All characters appearing in this work are fictitious. Any resemblance to real persons, living or dead, is purely coincidental.

这是一个为“你”而写的故事。

「米拉」

1

谈起幽灵,人们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形形色色的都市传说。比方说,学校厕所最后一个隔间莫名其妙的传出异响,等打开后却发现空无一人。便利店的自动门在半夜无人光顾的时候,会无端端地打开,而电子铃也会对着空气说出“欢迎光临”。又或者是,电梯在夜半时分总会莫名其妙地自己动起来,最终停在一个并不存在的楼层。

今晚加班。实习生们吃过外卖已无心工作,便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天。只听见她们的话题从各种的明星八卦、附近好吃与不好吃的店、网上淘到的便宜好货、兜兜转转,果不其然还是绕到了鬼故事——有关于以前自己学校的听闻啦,某个远房亲戚的故事啦,又或是从身边哪个同事嘴里听说的经历啦。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随着故事舞台越拉越近,直到终于落在了自己的公司时,三人果不其然成功把自己吓着了,于是顺理成章地收好了桌面的物品,悻悻结队离开了,再次将我这个前辈独自留在了偌大的办公室里。

“新人可真好。”我望着她们一蹦一跳离去的背影,长叹道,“我也好想当个甩手掌柜。”当然,那样的幻想只在我的大脑里停留了半秒,就被面前堆积如山的报表赶跑了。

但或许是被她们刚才的话题勾起了神经,我的心思竟也被扰乱,不经意间,竟想起了米拉。

当“米拉”这个名字唐突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时,我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接着,心里萌发出一丝久违的怀念。

上一次想起“她”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事呢?完全不记得了。现在就连试图在记忆中还原她的样貌都是那么的困难。

米拉的牙齿不算整齐,在笑起来时,两只小虎牙会抢先一步露在外面。对,米拉的笑。在回想起她时,我总是会首先想到她的笑容。她的眼台总是十分明显,会把眼角支成弯弯的拱状,那神情是如此的有感染力,让人看见会打心底觉得美好,以致会不由得把那幅情景烙印在脑海里。甚至那时我都没留意过,她是个有那么爱笑的人——不,是爱笑的幽灵。

米拉。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幽灵。

到这里,我的思绪终于还是飘回了多年之前,那个与她相遇的夜晚。

2

那是一个相当莫名其妙的故事。只是在故事的开头,正值青春期的我,差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大概是因为学校里的事又和家人大吵了一架。回到房间,心如死灰的我跨坐在窗台上,望着十二层楼下的石板路,幻想着自己跳下去之后的情形。

当时已是五月中旬,夜晚的风依旧凉得很。我扒着窗框坐了半天,看着远处居民楼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暗了下去,直到门外响起父母回房休息的声音。被风吹了那么久,头脑终究是冷静了一些。我默默爬回了屋内,但思来想后还是觉得窝囊,像是报复似的,我从家里逃走了。

 

当我遇见留着波波头的少女的时候,她正一声不发地看着砸碎在地上的“月下香”出神。

少女穿着剪裁简单的浅米色上衣和杏色的针织裤,腰间束着细带,大概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清亮的眼眸,鼻子小巧玲珑。精巧的五官与她那头修剪得当的短发十分相称。哪怕只是匆匆一瞥,我便笃定,她是那类男生寝室夜聊绝对绕不开的“隔壁班可爱女生”。

只是在这惨淡无人的街上,若是有人默默不语盯着地面看的话,总叫人感到慎人的怪异。

我顺势抬头望去。料想是在大风天,谁家阳台的花被风刮落,真是危险。不过还好,看上去没砸到人。

可能是不忍见到花枝就这样零散地躺在人行道中央,我走上前,伸出手将它扶起。才发现枝条上大部分的花已经残落,只剩两朵嫩黄的花蕊吊着溃败的白色花瓣在风中残喘。反而相比之下,花盆倒出乎意料的皮实。虽说是塑料的,但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竟不见明显的损坏。只是盆口略有破损,花泥撒出了大半。大抵用些努力,还是能把花装回去的。

“别碰它!”

在我摆弄着那株月下香的时候,身后的女生开口了。她的语调很轻。明明是句警告,但仿佛像不期望我能听到一般。尽管如此,还是能听见她的语调里透着一丝紧张。

“啊?”我诧异地回头看她,舀花泥的手停在半空,脏兮兮的。

看着我的回应,她的神情却从冷淡跟着转变成了惊诧。双眼瞪得大大的。

“你看得见我?”她依旧是那样轻声地说。

“当然了。”

真是个怪人。我心里想着。又埋头继续用手装填花泥,最终把那株残破的月下香捧在了怀里。

“这盆花是你的吗?”我问她。

谁知对方似乎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而是一直把目光落在我头顶上方的某处,自言自语着什么。

“那真是罕见的「植物」啊。”她喃喃道:“可他也已经……不,他还没有。那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我对她的话摸不着头脑。仿佛从刚才开始,我和她就微妙地处在两个不同的交流频道,对方似乎总是在故意地说些不想让人听懂的话,真让人有些不爽。不过还没来得及生气,想到自己正被可爱的女生瞅着,反而先感觉有些不自在。

“这株月下香吗?但它都……”

她摇了摇头。

“那——请问我能帮到什么吗?”我问。

“得先去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注视着我,有些迟疑地说,“我想……今晚我们得忙活一趟了。”

终于能和她沟通上了。我暗暗庆幸道——不对,她刚刚在说什么?恢复谁?花吗?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但想着既然都搭手相助了,那就没有中途逃跑的道理,即便对方……唔,好像真是个怪人。

我把怀里的花盆先交还对方,拍拍掌心残余的泥土,对她解释道:“要种花的话,我得先看看便利店有没有类似的工具。在这等我一下。”

说罢,我一路小跑进了附近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电子门铃发出机械音。

不出意料,24小时便利店里确实没有园艺工具。但一些基本的替代材料还是有的,比方说,能撑起花枝的烧烤竹签、装水用的饮料瓶……这些多少能凑活一下。

然而,当我把手伸向货架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手从矿泉水瓶的中心穿了过去。

仿佛那里原本只是一张印着货架全息图像的幻影,我的右手在空中挥舞,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不论是架子本身,还是上面的物品。一切都明目张胆地从我的手掌和手臂中穿了过去。

下意识回头向店员求助。可不论怎么做,对方却毫无反应,依旧睡眼惺忪地支着头,玩着电脑上的“红心接龙”游戏。

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快步走到摆满饮料的冷藏柜前准备再试一次。直到发现自己的全身能公然穿过整个冰柜时,我崩溃了。

“欢迎光临。”

当我经过门口,那扇自动门却依旧会打开,机械门铃也依旧发出毫无感情的人声。只是我分明听见背后店员不耐烦地嘟囔:“这破门又坏了吗。今晚都第几次了?”

抱着残落花枝的少女此刻正站在门外等候。看见我的慌张反应,她反而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只是不等她发话,我单方面地发问:“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我捕捉到她的目光再次飞快地瞟了一眼我头上那片空无一物的空间——就像第一次遇见她时那样,随后,才落回到我的脸上。

“‘米拉’,这样叫我就好。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哦。”此时的她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在试图刻意压抑住即将从喉咙深处喷涌而出的愉悦。“欢迎来到‘死后的世界’。”

「花」

即便听她不厌其烦地解释了多少次,我还是不能接受。

“我没死。”我再一次强调道,“虽然我只是‘想过’,但没有真的‘去死’。我自己清楚得很。”

“是的,我敢肯定你没有死。但事实却是,现在的你是死了。起码,表现出来是死了。”米拉再一次像是在说绕口令似的解释道。

“这不可能。”我说。“这不可能。”

我开始到处奔跑,最终张开双臂拼命地在街上冲撞,可不论是路上的垃圾桶、公交站牌、拉下铁闸的店铺、街上偶尔走过的行人、甚至是……米拉。我都无一例外地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

“虽然不介意你这样做——但我不得不说一句,比起我,现在的你反而更像个‘神经病’。这真的太滑稽了。”少女愉快地说,“顺带一提,你刚刚在心里骂了我对吧,我还是清楚的。”

“你还能读心?”

她的话确实有效果,我停了下来。

“与其说读心,不如说……能看到「颜色」。比方说,你现在整个人都是‘青绿色’的。‘暴怒’的颜色,我不太喜欢。”

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现在即便是你,应该也可以。不妨先看看里面那位。”米拉指了指便利店里的店员。

柜台前的男人依旧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半睁着眼点着鼠标。刚才太慌忙,没注意到他身上的异样:只见在背后那面发黄的墙壁的衬托下,男人身上缠绕着一缕缕微弱的灰色,那种朦胧的色彩像是蒸桑拿后去到室外,从人体身上冒出的热气一般。

“‘无趣’,”少女注解道,“不过这倒是不用看见也知道。”

“可是你身上却没有。”

“是么?虽然我也没在自己身上看到过,原来传言是真的呀。”

“但你反而能看到我的?”

“所以我才说,你不是真正的幽灵。”米拉若有所思的看着怀里的月下香,又开始嘀咕道:“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你接触到了这盆花的原因?不对,一般来说人类并碰不到它才对……啊,我好困惑啊。”

“这不是普通的花?”

“它当然不’普通‘啦。”对方纠正道,“我们要给它浇水。现在就去。”

 

浓厚的夜色下,雀跃的少女领着我走完了大半条街,腰间装饰用的带子随着轻盈的步伐上下一跳一跳的。不过,目的地却不是什么水源,而是一个公共电话亭——不知为何,对于这个结果,我的心里竟没感到太过意外。

“浇水?”我看着米拉怀里残破的花,不由得小声提醒。

“对。唔……幽灵世界的花自然要用‘幽灵的方式’去养护。”

“现在要怎么做?”

“别急嘛。别急。”只见米拉慢悠悠地把花盆安放在电话亭的置物台上,然后拿起了电话,逐个逐个地按着金属板上的按钮。

“米拉,你的手是怎么碰到那台电话的。为什么不会穿过去?”

相信我,若是在今晚之前,要是在路上见到能郑重其事地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我会觉得对方脑子不太正常。嗯,现在也会。

“被你发现啦。其实电话亭是幽灵世界的资产哦。相反,人类能堂而皇之地使用它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米拉的眼眸亮晶晶的,满是狡黠的神色。不过她马上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我安静下来。

接着,她捏着嗓子,单调而阴沉地咕哝道:“我……好惨啊……我……好痛啊……救命……救命啊……”

哈?

这不是在打恶作剧电话?都21世纪了还会有人打那么老套的恶作剧电话吗?这种只在粗制滥造的恐怖片里才能看到的桥段,现在估计就只有三岁的小孩子才会被唬住吧?

即便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个幽灵这个事实。但当亲眼见证一只名副其实的幽灵在自己眼前打出名副其实的“灵异电话”的时候,我的心中还是会有些冲击——我指的是,呃……无语?

然而就在这时,我面前的电话机上竟开始间歇冒出些蓝色的辉光,眼看那气状的辉光越来越浓烈,最终像一条碗口粗的蛇一样顺着电话线,源源不断地涌向了米拉手中的话筒。少女见状,这才恋恋不舍地住声,把话筒伸到身边的花枝,任凭那蓝色物质灌入花盆。只见那奄奄一息的月下香在沐浴了蓝色光气后,洁白的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朵原本破败的花蕾周围长了出来,并慢慢成形,最后枝条上竟出现了一朵几乎完好如初的月下香。

“蓝色代表‘恐惧’?”

“嗯哼。”

“没有道理。那种哄小孩的演出真的能吓到人吗?”

“喂,你是在质疑我的演技吗?之前可没人说过这么让我难过的话——不过,以前确实也没‘人’跟我说过话啦。”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过啦,这是‘幽灵的资产’。这里打出去的每一通,都是那种挂不掉的、就连拔掉电话线还是会一五一十地从话筒里传出声音的电话。人类会害怕也是很正常啦。虽然人类之所以会‘恐惧’,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自己脑补的。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能听到我说的话……”

“哇,好狠!”我由衷赞叹道。“不过我看这盆花还没开全呢。枝条上大概还有五朵花蕾的位置诶。所以不继续打么,你的恶作剧电话?”

“你也觉得这样很方便对不对?我可喜欢打电话啦。特别是当能收到人类那么及时又具体的反馈,作为幽灵真的会很感动。不过可惜,那么方便的东西,一个晚上只能用一次哦。不然如果大家都每时每刻不知足地给人类世界打骚扰电话,总有一天人类会不吃这套的。”

“我本来还想着自己试试看呢。”

“果然吧,我就说你有当幽灵的潜力!”

“米拉,没有任何人听到这种表扬会感到开心的。”我正色道,“所以等救活了这盆花,我真的可以回去原本的世界?”

“某种程度上是这个意思。”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不错不错。你已经有些上道了,我能看出来。”米拉从置物架上捧起那盆已稍微有了些光泽的月下香,再次将它强塞给了我,宣布道:“下一站,我们该回到「根」里去了。”

「变化之物」

1

当说起「根」的时候,我一度以为米拉要带我钻到地底去。即便已经见识到幽灵世界的(命名)法则微妙地充满了个性,但在我看来,这不会再有第二种解释了,即便眼睁睁看着米拉把我带进了一幢高层住宅之后,我还是这样想的。

“你说要到‘根’里去。是要去地下停车场的意思咯?”

文学修辞中总爱把高楼群比作“混凝土森林”,若是这样类比,“根”便是楼房位于地下的那部分了。在这一层面上,幽灵出乎意料地很好懂。

“不对。”少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过却又含糊起来,“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我很确信不是要去地下。毕竟那里并没有人类居住。”

“不是经常会有吗。那种在地下停车场撞鬼的恐怖题材。”

“虽然我不否认出于偏好原因,会有幽灵喜欢待在地下停车场啦——但起码我不喜欢那种满是冷冰冰的机器的地方。”

“所以要到上面去?”

“也不对。”

我有点懵了。但米拉还是头也不回地把我拉到了电梯里——或者说,“穿”进了电梯里。随后,她开始对着电梯门一侧的面板苦思冥想起来。

“然后呢?”

“别急。我得好好想想。”少女盯着一排排楼层按钮出了神。“不知我有没有跟你提到过,幽灵的记忆力通常不太好。”

我摇摇头。

“幽灵世界的时间概念跟你们人类世界不一样。”

米拉一板一眼地向我解释起来:“准确来说,幽灵世界的时间是不会自己线性地流动的,是我们主观决定了自己要前往哪个时刻的时间。比方说,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世界的下一刻到底是你们的一年前、十年前、还是数个月后。而不一定是‘下一秒’。但即便是尽量将主观世界和人类世界的时间方向保持一致,幽灵的记忆一般也不太可靠。毕竟‘记忆’是属于「变化」的世界里的东西,而我们是「不变」的。”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时间似乎还是和人类世界保持着一致?”

“我觉得那是你的影响,或者说是你对于人类时间的概念太根深蒂固。似乎自从你进入了这个世界后,我也只能乖乖的顺着人类的时间跑啦。不过,我平时也喜欢过人类的时间——仿佛让我觉得……自己和人类更‘亲近’了?嗯,这说法我喜欢。”

“但……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里的其他幽灵吗?”我顺势问道。但话刚说出口,我立马意识到了违和感:“等等。到目前为止,我们好像没见过其他的幽灵,对吧?”

“啊——被发现啦,幽灵世界我最不喜欢的部分。”米拉摊了摊手,“是的。似乎每个幽灵都有自己独立的频率,像无线电一样,明明都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但只能收到和自己同频的电波。结果就是,我们完全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人类也是,即便我能看到和听到他们,也完全无法和他们产生直接的交流。”

“不会寂寞么?”

“是有点啦!”

“你知道的东西那么多。看了可多书?”

“倒还好。”

“平时有些什么娱乐呢,作为幽灵?”

“这些等你去到「根」就知道了。”

“那……你想出来了吗?到根里去的办法。”看着眼前的米拉一次次试图用手触碰电梯按键,却每次都不出所料地让手指穿了过去,我忍不住好心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唔,再陪我聊聊天。我能感觉到,那个记忆快冒出来了——就只需要再顶破大约一毫米那么薄的土。”

“……我有个问题。”

“你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用那么特别的方式说出那个字。”

“哪个字?”

“‘根’。”

“「根」?”

“‘根’?”

“你要先收腹,再把臀部稍稍提起来,内心要平静一点——毕竟我在运动的时候也说不出来。”

“嗯。”

“「根」。”

“‘根’。”

“就差一点啦。「根」。”

“「根」。”

“哇哦!”

“哇哦,「根」。”

“我就说过你很有当幽灵的天赋嘛!”

“米拉,听到这种表扬,没有人会开心的!”

“可我自己听到会很开心啊。”

“所以你们的偏好和人类是相反的。”我附和道。这时,突然我灵光一闪:“米拉,如果幽灵世界和人类世界是相反的……”

“嗯哼。”

“那会不会在你‘反过来’的时候,再去按电梯按钮就好了。”

“反过来?”

“比方说……倒立?”

“你是个天才。真的。”

只见眼前的少女微微弓下腰,双手肘撑地,竟轻而易举地就将整个身体稳稳地倒立撑了起来。一连串流畅自然的动作把我看得愣了神。

“你真可以做到啊?”

“当然了,我是幽灵嘛。”

“可我就没办法做倒立。更别提像你那么轻松。”

“在今天之前有过锻炼?”

“有点。”

“可有腹肌?”

“唔……”

“作为人类要好好锻炼身体哦。虽然我完全不讨厌你现在的体型啦!不过多锻炼还是会让人变得更‘红’一点。我是说,呃……更‘愉快’一点。真的哦。”

“那你有吗……腹……腹肌。”

“应该不会……作为幽灵,不论怎么锻炼,身体都不会变得健壮。毕竟那是属于‘变化之物’嘛……不。你给我等等,擅自问女孩子这种问题会让我感到不对劲啦。”

“听上去确实有些无聊。一成不变的世界。”

“能过去帮我按一下电梯吗?我……我的脚够不到。”

“不行,现在还是会穿过去。”

“所以就不是用倒立……”

“我就提供一种思路。又没说一定是那样子做。”

“确实,不然每个幽灵去‘根’之前都要先学会倒立,那可够呛。”

“诶!”

“?”

“米拉,你刚刚没有说对那个字。”

“都说过我在运动的时候发不出那个音啦!”

2

等米拉把身体调转回来,再等她缓过神,似乎又过了一段时间。不过也许就连“一秒钟”都未曾流逝。

就在这时,米拉注意到了贴在电梯门对侧的镜子。

“话说,在人类的世界里,电梯里的镜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给人整理仪表,又或是让电梯里的空间看上去显得不那么狭小之类。”

“唔。不会在它上面做些什么?”

“镜子只能用来‘看’的吧。”

“可是在幽灵世界里,镜子一般是可以按的哦。就像这样。”

话音刚落,米拉就用她纤长的手指按了一下镜子里的楼层按键。那在她看来,应该是十五层的按钮所处的位置。只感觉周围空间一阵摇晃,整个电梯竟开始往右侧横向移动了起来。

“啊?”

“啊!”

“你们的世界还真的是和我们反过来的。”

“我怎么一直就没看到这面镜子呢。”

“不过我才发现,在镜子里真的一点都见不到米拉诶。”

“是啊,幽灵都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脸。也没见过自己的手脚和身体长什么样。”

“真假的。直接低下头也看不到?”

“看不到。”米拉抬起双手在眼前晃了晃,握紧拳头又摊开,又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我从来没看见过自己,一直都是凭感觉操控身体的。所以,对你居然能看到我这件事……说实话,让我挺不安的。”

“不安?”

“唔……虽然我不一定非要听你接下来的回答。但我还是有点好奇——只是如果事实全部是消极的,那就不要说出来了。”

“嗯。”

“我的外表是什么样的……我是说,好看吗?”

“不用自我怀疑,你超好看的。”我不假思索地快速说道。

“嘶……有点太直白了。虽然我很喜欢你这样直白地说话哦!但先让我缓缓。”

“嗯,好的。”

“你说这些话一点都不害羞吗?”

“我是什么颜色。现在?”

“亮红色。很红。你到底为什么那么高兴?为什么!”

“刚见到你的时候确实是很害羞的,毕竟我在学校和长得很漂亮的女生说话也会紧张。”

“嗯……”

“但怎么说呢……当慢慢发现你有那么一点蠢——”

“喂!”

“我的意思是,发现你那么有‘个性’,又没什么架子的时候,感觉跟你聊天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而且当听你说,‘整个世界就只能看到一个幽灵’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在暗自庆幸自己遇见的是你。虽然我完全还没做好自己‘死掉’的准备。”

“你这样说话,我太喜欢啦!”米拉激动起来,“所以我没有缺胳膊少腿,少个眼睛,少个鼻子,甚至——缺只牙?”

“完全没有。一切都在刚刚好的地方。我喜欢你的牙齿。真的很……特别。”

“哦!我真想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永远记下来。”

“即使谁都看不到你,包括你自己,你还是那么在意自己的长相?”

“但还是会忍不住好奇嘛。特别是见到那么多人类,又看过电影里那些‘幽灵’的形象之后,我就会忍不住想自己当初变成幽灵的时候——就是在‘死掉’的时候,会不会经历了什么惨烈的死法,导致缺这歪那的。我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虽然也没有影响到什么……大概。”

“你是说,变成幽灵的样子还和自己的死法有关?”

“我倒是没见过有研究这方面的书。我想是因为……没有幽灵能看到自己的样子。”

“那就完全不用担心啦。”

“是哦。”

“那你觉得……我呢?”

“哇,你现在好粉!”

“粉?”

“‘害羞’!”

“啊?那还是算了。”

“唔……你也看不到自己吗?”

“倒是看得到的。所以还是算了。”

“我很喜欢哦,你的「植物」。”

“「植物」?”

“对啊。很漂亮。”

“不,我不明白。你说的「植物」是什么?”

“看不见么?头上的。每个人类都有。”

“长在头上的?”我愣住了,立马朝头顶看去。但不论是在镜中、还是在我眼里,我都完全没发现任何「植物」存在的痕迹——那片空间空空如也。“那岂不是很傻?头上长出朵花什么的。”

“我还以为你能看见呢。人类的「颜色」就是「植物」散发出来的呀。”在说这话的时候,米拉的眼睛一直瞅着我头上那片空白的空间,似乎在尝试用语言为我勾勒出它的模样来,“它倒不是从你头顶冒出来的。更像是……和你的身体处在一个不同的面上。就像立体画一样,你和你的「植物」就像立体画上印在不同光栅片上的图案。在我眼中,你有的时候是你,有的时候是「植物」……这样可以理解?”

“还是有点难想象。”

“我知道,毕竟人类的大脑很难想象没见过的东西。”

“所以在幽灵的眼中,人类有时候是人类,有时候是「植物」。这样理解正确?”我重复道。

“对。”

“怪不得……从一开始你看到的‘我’,和我看到的‘我’也是不一样的。总觉得那样很怪异啊,四处都是「植物」在行走的世界。”

“但其实我更喜欢看见人类展现「植物」的那面,那副模样比起皮囊更让我觉得有趣。或许是因为幽灵要和人类的「颜色」打交道的原因?”

“所以幽灵像是蚊子?只是蚊子靠的是人类的血液,而幽灵却靠人类的情绪能量为食物。”

“总感觉你的类比让我莫名火大……作为「不变」之物,幽灵其实不需要摄入任何东西也可以一直存在下去。”米拉看着我怀里抱的那盆月下香,对我解释道:“但因为幽灵身上没有「植物」,所以多少会羡慕那些「植物」产生的「颜色」吧。幽灵对「变化」世界的渴望,人类是很难理解的。”

“那幽灵就是蛾子咯?”

“你不要再类比了!”

「根」

1

在看到电梯门之外的景象之前,说实话我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在电梯中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作为属于幽灵世界的地方,「根」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到底是一片荒芜,是一片虚空,还是像各种影视作品里所描绘的“地狱”那样业火遍地、生灵涂炭、哀嚎遍野……

这时米拉打断了我的思绪。她笑着说,她看见站在隔壁的我莫名其妙地开始变“蓝”了。

等电梯终于停下来后,我跟着她穿过了电梯门。确实是十五层,贴着瓷砖的墙壁上清楚地挂着“15”的牌子。

正当我四处琢磨,对面的电梯门打开了。我看到一个浑身冒着灰色气息的男职员从那台电梯里走出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径直朝我们这边走来。我本能地闪躲。但在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穿过正站在楼道中央的米拉、向自己的公寓走去时,我才猛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既看不到我们、也无法触碰到我们——他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这不是和原本的世界一模一样嘛!”我忍不住吐槽道。

“嗯?不然呢?业火遍地、生灵涂炭、哀嚎遍野?”少女笑了。

“那……意义在哪,在电梯里那么大费周章,结果还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错啦错啦。这里毫无疑问是「根」,是属于幽灵的地方。虽然和人类世界共用着同一个表面空间,但“归属感”是很重要的。即便能到处穿来穿去,幽灵也不喜欢寄人篱下。”

“但我好像没看到和人类世界有什么不一样。”

“唔,比方说,能让幽灵方便移动的电梯,绝对不会影响到人类的空间,还有属于我的公寓。”

“你的公寓?”

“不过今天我们的首要目的是把这盆花养回去,”米拉看着我怀里的月下香,郑重其事地说道:“先去人类的住宅里走一趟。跟我来。”

 

直到米拉带着我走进了一幢公寓,我才真正注意到「根」和原本世界的空间的差别。

虽然还能辨认出这是按照三房两厅的布局建造的公寓,但每个房间的空间都呈现出某种奇怪的扭曲。比如说这间客厅,沙发、电视机、茶几以及茶几上的杯子的和电视遥控器,竟全都“贴”在了侧墙上,而原本挂在墙上的画,却被摆放在了地板上。整个客厅的空间仿佛被顺时针旋转了大约90度。

但住在这间公寓里的年轻女性,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不对劲。她若无其事地穿行在倾斜角度不同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之间,甚至悠然地垂直坐在了贴着侧墙的沙发上滑手机。不过只是单看着,这个歪歪扭扭的失衡空间已经让我感到一阵说不出的不适。

米拉示意我将那盆月下香放在地板上,并正对着墙壁上的女人的肩颈处——不过对于对方而言,我们现在反而是在她的“墙壁”上活动吧。

只见那名裹着睡袍的女人的身体周围慢慢浮现出一些红色的光斑,一点一点地顺势滴落在了那盆月下香上。只是,比起电话亭那时大量涌现的蓝色光芒,如今这些「颜色」的显现却显得格外迟缓,就像试图接住溶洞顶端缓慢渗出的水珠一般,效率显然低了许多。正当我还在思考靠着这种浇灌速度,还需要再过多久才能让它开出下一朵花时,却又见那女人身上的红色光斑逐渐转变成黄色,紧接着,突然又涌现出许多绿色的光粒。最终,这些混杂着红、黄、绿等各种颜色的光粒,像散乱的雨滴般零零星星地落入了盆栽之中。

“真是神奇呢。手机,”米拉不由得感叹道,“那么短时间就能让人类产生各种各样的「颜色」。像煮杂豆汤一样,红豆绿豆黄豆黑豆……”

“但是不是有点……慢?”我忍不住说,“虽然看上去接住了很多颜色,但到现在连一片花瓣都没长出来呢。”

“瞧,我就说打电话很便利对吧。”一旁的米拉点头附和道,“没办法呢。这种被动触发的「情绪」确实是不太稳定。而且如果还没来得及被「植物」吸收的话,其实落入盆里的「颜色」之间还会相互抵消。比方说‘愤怒’会和‘欢愉’抵消、‘恐惧’会跟‘无聊’……”

“啊?那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看,又有好多‘绿色’滴下去了,明明刚刚才有了‘红色’,那岂不是白费了?”

“要是放在平时,我大概会说,‘太执着于结果的话,在一成不变的幽灵世界呆着会很辛苦哦’。”米拉走上前来,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那盆花的长势。“不过今天是个例外。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2

果真如米拉所说,墙壁上那个窝在电脑前、不断敲击键盘的男人,生成「颜色」的效率确实高了许多。只见红色的光斑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涌现,犹如雨注一般,持续不断地汇入到墙角的盆栽中。

“真是厉害。快了好多,而且几乎都只是‘红色’。”我对身旁的少女夸赞道。

“是哦。”米拉若有所思地回应,“但是放在平时,我是不会来打搅他啦。”

“嗯?为什么?”

“你大概看不到,他的「植物」看起来状况有点不妙。那么多的‘红色’,就像是从那株「龟背竹」上硬生生榨出来的汁液一样。”

“但是明明那是‘愉悦’的颜色诶。而且他也是为了工作……”

“不是这样的。”米拉摇摇头,“现在的人类已经不知道了。人类和幽灵的世界曾经有过某种平衡,那时世界的时间被分成了两半:人类占据白昼,幽灵占据黑夜。白天的时候,人类通过自己的活动产生足够多的情绪能量;而到了夜晚,幽灵则会去收集和利用人类多余的能量。”

“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吗?”

“是的。但到了人类世界的现代,这种平衡被慢慢打破了。除了白天,人类的活动开始不断挤占黑夜的时间。先不谈幽灵们对此的意见如何,现代的人类或许没有意识到,要在夜晚像白天那样活动的话,他们产生的情绪能量其实是在透支自己的「植物」的哦。

“据书上记载,幽灵还曾试图反过来帮助这些过度劳累的人类——在他们睡着时,幽灵用自己收集到的能量还给人类,好恢复他们「植物」的状态。不过不免也会有些笨手笨脚的幽灵搞错了方法,给睡梦中的人类倒了太多的‘蓝色’。结果他们醒来时,身体不但没恢复,反而还被吓得动都动不了。”米拉无奈地说。

我不禁有些好奇:“所以人类这样占用幽灵们的夜晚时间的话。幽灵会生气吗?”

“不清楚其他幽灵的看法。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啦。晚上太过安静的话,即使是幽灵也会觉得无聊的。”少女朝我吐了吐舌头,“不过这个年代的人类越来越累了。白天忙活完,大晚上的还拼了命弄得全世界五彩缤纷的,红豆黄豆绿豆黑豆青豆……还是要多爱惜一下自己的「植物」为好。”

“不过这一趟,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

“嗯?”

“我之前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幽灵会喜欢躲在人类的床底下。原来在幽灵的眼里,床是‘立’在地上的啊!反而要想站在床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此刻的我正倚靠在墙壁上,看着枝条上有两朵新的月下香在慢慢盛开。而米拉已把身子挤进了“竖立”在墙角的床铺的底下。“男人电脑主机上发出的彩光太‘闪耀’了,在这里可以遮一遮。”对此,她是这样解释的。

3

“并不是所有的床都是立在地上的,「根」倒还是有‘正常’的空间啦——就是那种,‘地板’是‘地板’,‘墙壁’是‘墙壁’的。只是不太常碰到。”

从男人的公寓出来的时候,米拉跟我说:“它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其实都卖给了幽灵,毕竟没有幽灵会喜欢一个浴缸在天花板上的房间……”

“但明明人类世界的住宅的空间布局都是完全正常的,怎么不去人类世界里住?反正人类也看不到幽灵。”

“还是跟人类划清界限为好——特别是如果不想被‘驱鬼大师’教训的话。”少女强调道:“虽然大多时候人类和幽灵互不相干,但少数时候……比方说当幽灵忘记自己已经死掉的时候,还是能影响到人类的。”

“所以那种闹鬼的故事是真的?”我诧异。

“搞不好我也做过呢。”米拉回过头来,狡黠地冲我笑道。

 

正如米拉所说,确实是有家具摆放“正常”的房间存在。比方说四号公寓的儿童房。看惯了那些七扭八歪的房间之后,突然来到这样一个布局规整的‘正常’的房间,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

米拉告诉我,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有些怕黑的小男孩。以前,他老是躲在衣橱里睡觉,不敢呆在空荡荡的床上。后来家里人给他买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和布偶,有了这些“小伙伴”的陪伴,男孩才慢慢鼓起勇气,终于敢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睡觉了。

“如果让他知道,这个房间真的有幽灵在陪着他的话,他可能又得回到衣橱里睡觉了吧。”米拉压低声音对我说。

虽然夜已经深了,男孩依旧在床上念念有词地摆弄着他的玩具们。像个指挥官一样,正在亲手上演着一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战役。忙东忙西的,玩得不亦乐乎。

只见幽灵少女蹲坐在床的另一头,兴趣盎然地跟我讲解起那发生在床上的“战局”。

“这片是迷雾森林,”米拉边说,边用手指圈出被单上一片绿色的图块,“在上一个魔法纪元,这里还是一个王国呢。但魔王手下有个擅长召唤魔法的魔导师。他召唤出了‘一百亿只’乌鸦,把国王绑架了。喏,就是那只可怜的小熊啦。”她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玩偶。“然后失去了国王的城堡渐渐不敌魔王军的侵略,最后召唤师使出了全世界最强的木系魔法,让树海和迷雾把整个王国淹没了。”

“哇哦!原来是魔法题材吗,”我突然来了兴致,“那现在那群乐高兵人在森林的边缘打什么?”

“噢,那是魔王军和圣骑士军的战役。”米拉走到了天蓝色枕头边,指着摆在枕头正中央的积木小屋对我说:“这是天空要塞。是圣骑士的地盘,他们得知王国被魔王手下控制,所以不远万里派兵前去讨伐那个邪恶的魔导师。头上戴了顶帽子的小人就是圣骑士中最擅长冰系魔法的骑士长,他的冰箭雨可是能完美克制魔导师那‘一百亿只’乌鸦的召唤术呢!”

“但即使骑士长克制魔导师的法术,他们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打得有来有回诶。”

“这是因为邪恶的魔导师还留了张底牌啦!”米拉用食指点了点男孩手上的那颗弹珠:“这是魔导师从古代遗迹里面偷来的水晶球,里面藏着世界上最强的地狱召唤术,所以魔导师一下就在迷雾森林里面弄出了一支亡灵军团,把圣骑士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那名骑士长和他的手下正在艰难回击呐。”

“为什么你偏偏对这种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嘘嘘,别打岔。这个世界观很棒的呢。”

“加油啊,骑士长!”在米拉的怂恿下,我试图进入角色:“快用冰系魔法把亡灵军团的脚给冻住,这样他们就动不了!”

“冰霜锁链!”男孩应声说道。然后把手指从被单上的黑色小纸人们身上移开了,似乎这下这些“亡灵军团”是无法移动了。

“哇哦,你这个‘军师’当得不错嘛!”少女雀跃起来,“可是森林上空还有魔王军的飞龙呢,骑士长的锁链对会飞的魔兽完全没有办法啦。”

只见在飞龙经过的地方,男孩用拳头装作“火球”从天而降,砸落到圣骑士部队所在之处。几个乐高小人随即被挑出来放到了床边,看上去圣骑士不幸折损了几员。

“哼,你太天真了少女。冰系魔法是完美克制飞行单位的。”我信心满满地对米拉说。

“什么?”她讶异道。

“绝对零度!”这时,男孩突然直起身子,兴奋地高喊,随即用手指绕着“飞龙”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圆,面积之大甚至还囊括了半边“迷雾森林”的土地——那大概就是这个“冰系最强魔法”的“魔法阵”吧。

果不其然,随着男孩嘴中一连发出几声“砰”的拟声,空中的“飞龙”悉数坠落,床单上的黑色纸人也被纷纷扫落到地板。看来这下,所有被召唤出来的魔兽都被骑士长一举歼灭了。

“好厉害的魔法!”米拉赞叹道,“怎么不一早放出来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讲解道,“这种高杀伤力的魔法是要蓄力好久的,通常队友要用其他技能给施法者做掩护。而且,强力技能打出来后,施法者的魔力也会被彻底耗光。所以大概此战之后,骑士长要回去休养好一段时间了。”

“奇怪。你怎么那么了解?”

“这就是男人间的默契吧。”我看着床上一脸兴奋的男孩,得意地说。

“喂喂,是时候要睡觉啦。记得把玩具都收拾好。”这时男孩的母亲推开了房门,宣布了这个“魔法纪元”的结束。

“好哦。”男孩说。

“啊——”少女倒是一脸意犹未尽,“看来对魔导师的总讨伐要等到明天了,好可惜啊。”

“你也喜欢这种游戏?”我吃惊地看着她。

“超喜欢的!我每晚都会跑过来玩。”

“没想到女生,我是说女性幽灵也会喜欢这样的……”

“不要对幽灵产生一些奇怪的刻板印象!”对方纠正道。

“米拉。你快看!”

当我回头查看放在床边的“月下香”时,这才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已开满了花朵。

“很厉害吧。小孩子的能量就像太阳一样源源不断。而且孩子的「植物」每天都在茁壮长大。已经停止成长的大人们可羡慕得要命。”

“那一开始就直接过来这不就好了!”我有点哭笑不得。

“让你先到处体验体验‘幽灵的生活’嘛。”

“既然花都开满了……我猜,接下来是‘最后一站’了?”

“嗯。”米拉直起身说道:“该去我的家了。”

「井」之一

1

米拉的公寓位于十五楼的走廊尽头,是一间没有门牌号的房子。

不出意料,这个公寓的空间完全“正常”。所有家具都规规矩矩地固定在地板上,没有一丝倾斜或异样。和这份“正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房间内部极度的冷清和空旷。

米拉的公寓几乎没有家具——更准确地说,整间公寓保持着刚刚租出去时的模样。墙壁和地板光洁如新,没有任何个人物品的痕迹,就连房间一角的床铺也只有简单的床架和床垫。

神奇的是,虽然公寓没有安装电灯,屋内的每个角落都是亮堂堂的,仿佛是房间把白天时候的日光留住了一样。总的而言,这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地方,更像是一间被遗忘的、却又永远不会变得脏乱的闲置待租房。

“我回来啦。”刚进门的米拉小声对着屋内说。

“这真的是——”我试图整理着脑中的语言,“我这辈子见过最空的房子。”

“毕竟幽灵几乎触碰不到东西嘛,也不会累或者饿,所以其实什么都不需要——不过‘家’本身还是需要的哦。”少女强调道。

“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看着手中开满花的月下香,我忍不住说道,“这盆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说因为我碰到了它,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吧。”

“你终于问出来了。”米拉叹了口气,“确实,我也要对你足够坦诚——你怀里捧着的,其实是我的「植物」。”

我愣住了。

“可是你不是说过,幽灵是没有「植物」的么?”

“更准确地说,这盆‘月下香’是来自人类时候的那个‘我’的。”米拉盘腿在地板上坐下,对我说:“虽然身体上没有,但幽灵是可以找回自己生前的「植物」的。不过,和人类身上可以产生情绪的「植物」不同,幽灵只能用它收集人类的情绪能量,然后一点一点把它修补以前的模样。”

“修补完之后呢?”我问,“这个幽灵可以回到人类世界去?”

“真是个不错的想法。”看着我手里满满盛开的月下香,米拉笑了,“可惜,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只要今天过去,它又会自动回到最初我们捡到它的地方,又会变回那幅败落的样子。因为幽灵的世界是「不变」的,哪怕看着自己的「植物」能再次盛开,也都是假象而已啦。”

“那我们今晚岂不是白费力气了?可是你不是说,只要它能开满花……”

“你先听我说,其实当时我没解释清楚。”米拉努力安抚道,“我在书上看过。你之所以会变成这种像幽灵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因为……我以前见过你,然后那时发生了一些事,才导致你触碰到我的「植物」之后,会被拉进我的独属频率里。通过这盆开满花的月下香,或许可以搞清楚以前的事情呢。”

因为信息量过大,我一时无法消化。

“我们以前见过?什么时候?”我呆呆地看着少女的面孔。

“好啦,你这样问,我也不记得了啊。既然都准备好了,我们就来造口「井」吧。”

2

我想不明白。

即便幽灵世界的概念总是让我无比疑惑,但我不论如何还是想不明白“造井”和“洗澡”有什么联系。

“那是用来回忆用的东西。”对于「井」,米拉是这样解释的。

可她刚宣布完“我们来造口井吧”,然后又转过头自顾自的把别人赶进浴室、命令人洗澡。这种行为模式,不禁让我琢磨:到底是人类死后都会变得奇怪呢?还是说,是米拉在生前本来就很奇怪呢?只是……那么“特别”的女生,如果和生前的她认识的话,我应该多少有印象才对。

更何况,我也是最近才搬来这个城市。这就更不可能在城里有什么先前已经熟识的人了……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吧。

或许也是因为从小一直和乡下的爷爷奶奶呆在一起原因,如今突然搬到城里,与早已生疏的父母同住,再加上在学校要和口音、习惯完全不同的城里人相处,才会有那么多争吵和糟心事吧。

……

话说回来,幽灵需要洗澡么?还是说,洗澡只是某个“仪式”的一部分,就像来「根」之前要先倒立一样……不对,倒立那个步骤是不需要的吧?

我不免猜想这个浴室里使用的都是“幽灵的资产”。不论是莲蓬头、出水的开关,还是我现在正站着的浴缸,我都能正常地使用。只是那水丝完全不会被我的身体阻挡,而是毫无偏离地打在了身后的浴帘上。我也丝毫感受不到水的温度和触感。看来只有这里的水是“原本世界”的东西……

就当我沉浸在思考中的时候,冷不丁和出现在浴室角落的米拉四目相对了。

“啊……”少女愣住了。

“等一下,我还没洗完呢!”我赶紧拉上了浴帘。

“我只是想看一看,幽灵洗澡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实在是太好奇了才……”米拉慌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在看你的「植物」而已,我没有看到你的人啊!”

“你平时都光明正大看人洗澡的吗,你这个痴女!”我本还在叫嚷,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听她这么一说,从伦理上居然顿时显得无伤大雅起来。毕竟看植物洗澡……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你真的只是看到了「植物」?”

“嗯。杏鲍菇。”

米拉随口丢下这句话,转身便消隐在浴室门外。

“‘杏鲍菇’?——那是植物吗?”我疑惑了。直到琢磨了好一会,突然反应过来的我,这才对着浴室外的幽灵喊道:“米拉,你果然是个痴女吧!”

 

“如果你不能给出叫我去洗澡的正当理由,并且解释清楚这不是你那些无聊的‘幽灵研究’的一部分的话。那我以后都不想搭理你了。”从浴室出来,我还是有点愤愤不平。

“这真的是进入「井」之前的关键一步。”对方一脸诚恳。

“那……为什么你不去洗?——喂喂,你别那么看我。我才不会偷看呢。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

“因为到「井」里去的只有你一个呀。”

米拉所说的「井」,简而言之,其实就是把那盆月下香投入她的浴缸里,再往其中注水。少女指着浴缸上的一圈明显的蓝色条纹,向我解释道,只要等把水加注到那个位置,「井」就造好了。

“噢,就像在煮泡面一样。”

“?”

听上去出乎意料的简单。倒不如说,连回到自己住所的方法都得想半天的少女,对于造「井」这件事反而记得那么牢靠。这让我很意外——这么说来,她好像总是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

“米拉,我想问,你每次说‘书上看到’、‘书上看到’,可你房间里明明一本书都没有,你在哪看的书呢?”

“不错,你又发现了一个盲点呢,华生。”米拉满意地说,“当一个幽灵跟你说她‘看了书’、‘看了电影’、甚至是‘玩了游戏’的时候,那她其实指的是,自己‘偷窥’了哪个干过类似的事的人类。但是,不得不说,在图书馆里等到一个会主动翻看和‘幽灵’有关的书的小书虫,也是够难的。所以还有很多东西我早忘啦。”

“但是,对于「井」你好像很熟。”

“当然啦,我自己已经做过好多好多次了。比回家……我是说,比‘出门’的次数还多。”

“但为什么这次只有我要进去呢?”

“啊——本来我不想解释的。但你都问了就没办法啦,”米拉说,“不是‘这次’。而是……这可能会是我第一个成功造起来的「井」。因为它其实是很久以前的人类发明的秘法。是只能给人类使用的物品。”

“我还是没听明白。”

“「井」这种东西啊,原理跟镜子一样。只是「井」照出的是过去的景象而已——但是问题就出在,前提是你得先‘看得到自己’才能使用。我以前已经试过好多好多次啦。但即使能把它唤出来,我还是没办法看到自己的映像。”

“你是说,要让我去看你的记忆?”

米拉无奈地点了点头。

“「井」其实是一种从「植物」中提取记忆的办法。”她轻声说道,“但是对于幽灵来说,这盆植物只是一个‘幻象’。它按理说,跟我生前的那些记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过既然它一直陪着我到现在,希望它能记住一些我作为幽灵的事吧。”

“可是,你不介意么,给我看见你过去的事情。”

“当然——是很让人害羞。谁会乐意给别人看自己的‘日记’呢……但比起那个,我还是‘好奇’占得更多一些,就像照镜子那次一样。”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嘲般地说道:“可能也是我太奇怪了吧。不论是想看自己的样子,还是想回忆身为幽灵的过去……怎么想都不是幽灵该做的事情。”

“没有那回事,米拉。”我一脸认真地对她说,“其实我一直都很高兴能够成为你的‘镜子’。”

我能看到,对方睁大眼睛,脸上满是高兴与震惊的神色。但很快,她又眯起眼睛,目光转向我头顶的某处,似乎在观察什么。

然后,少女终于忍不住吐槽道:“你不要擅自变得那么‘红’啊!说这种话的时候,给我稍微害羞一点!”

 

当水位稳稳停在了横线上时,缸中的水开始渐渐变得深蓝,甚至愈发显得深不见底,而那盆原本浮在水面的花也逐渐往下沉,直至消失在幽渊之中——一口如假包换的「井」,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了平平无奇的浴缸里。

“答应我,还是老规矩。”在我即将动身进入浴缸之前,米拉提醒我说:“如果是看到太过消极的事情,回来不要跟我说哦!”

“嗯。我会好好看清楚的。”

“也不要看得那么清楚啊!”

「记忆」

……

……每日记事(节选)。

「色情片」

今天的幸运色是粉色。

还是觉得看色情片时候的人类很可爱。

不论是原本闪动着什么样的颜色的人类,只要打开了色情片,身上都会冒出许多晶莹的小泡泡。都是通红通红的。那些红色小泡泡会聚到一起去,变成一个超大的泡泡,然后,“砰”的一下炸开。像烟花一样,好看极了。

可惜那之后,人类的「颜色」无一例外立马就暗淡下去。那样的景色我却总是看得不过瘾。要是人类能振作下精神,每次再多放几下“烟花”就好了。哎,不过,真正的烟花也是那样转瞬即逝的东西吧。不论看见过多少次,还是会让我心痒痒的。能够「变化」的事物真是神奇。

人类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看色情片呢?这个问题可是想了我好久。明明故事情节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却怎么都看不腻。还是说,人类心里其实也在向往着「不变」的世界呢?真矛盾啊。

男人都喜欢色情片中那样的女性吗?可我觉得身形匀称纤细的女孩子才更可爱啊。

但是真正的“我”到底是长什么样的呢?晚上路过镜子的时候多往里面看了几眼。虽然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色情片里那种成熟女性的身体。而且挺着那么大的乳房,洗完澡打理起来会很麻烦吧?不过幽灵也不需要洗澡就是了。

“自我感觉”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哪怕变成了空荡荡的幽灵,还是会被奇怪的“自我感觉”束缚住,明明已经看不到自己了。还是说,“自我感觉”和看不看得见自己其实没有关系呢?

干脆就这么决定了,今天的我是个大胸部的成熟女性。疯狂迷恋我性感的身体吧,男人们!

……

啊。大胸部好重,累死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就好了。

「泡澡」

今天的幸运色是红色。

像蔷薇一样的小姐姐今晚在公寓里准备了好大一缸的热水。她还特地往水里倒了浴盐和印着玫瑰标签的入浴剂,全是泡泡和蒸汽的大浴缸,只是看到就觉得棒极了。

顺带一提,蔷薇小姐的浴室是少有的不长在天花板上的浴室。虽然也不是完全平放在地面,稍稍倾斜了几度,不过能有那么完美的浴室,已经很让我感动了。

只是刚刚准备好一切的她突然接到通电话。说了几句,就穿上工作装出门了。

真是不容易啊,社会人。

在那个「变化」的世界里,水温会随着时间渐渐冷下去吧。对于那缸满满当当的泡泡浴来说,这可太可惜啦,于是我只好擅自帮蔷薇小姐享受了。对不起啦,蔷薇小姐!

不过身为幽灵,我既无法感受到水温,也无法闻到玫瑰入浴剂的香气,真伤心。但只是看着水面上不断升起的蒸汽,还是会觉得很幸福哦,毕竟自家莲蓬头里的水就从没冒过热气。

而且那个倾斜的浴缸好棒啊。只用平躺着,居然能够让半边脸浸在水里、半边露出水面。能同时看清楚水上和水下的样子,真是特别的体验。

趁蔷薇小姐睡着,偷偷把今天收集到的「红色」分给了她。

谢谢你的款待,蔷薇小姐。祝你好梦。

「电影」

今天的幸运色是蓝色。

「虎尾兰」很爱看电影。

虽然每天晚上回到家,他身上总是灰得吓人。但在入睡之前,他还是会拿出一部电影来看,不论时间多晚都不例外。每次看完一部电影,灰黑色的虎皮兰身上就又会出现各种好看的颜色了。哇,那些租赁影碟简直就像是人类的调色盘一样。

电影真是个好东西啊。

大多数放电影的时候,我也会在一边跟着看。虽然虎皮兰的客厅长在天花板上,不过没关系,只要能看到好看的电影,我可以暂时做一只倒立的幽灵。

不知不觉,我的倒立好像也跟着变得熟练了不少。但是幽灵真的会变化吗?哎,可能也只是“自我感觉”而已啦。

我没办法记清楚电影里的情节,关注点渐渐放在了台词上。角色说话的方式真的太有趣啦。不知道看得多了,我的说话方式会不会也变成那样呢?

“噢,我的上帝呀。我敢打赌,现在你的脸蛋红得就像那该死的太阳屁股。”哈哈哈哈,真好玩。

有一段时间,虎皮兰突然变得很晚才回家,而且也不再放电影了。每天都是冒着灰黑色回来,又顶着灰黑色出门。他的「植物」眼看着萎靡下去了。

我真担心他。并不只是因为我想看电影哦。

不久的某天,虎皮兰搬了台好大的电视回家。而在那之后,他又终于重新放起了电影,回家的时间也变早了。我也能放心啦。

只是他的选片口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打斗片出现的次数变少了,恐怖片反而看得越来越多。

哎,要我说,何必去看那些恐怖片呢?哪怕你抬头看一眼天花板,这里就有一只在倒吊的幽灵哦!

「石莲花少年」

今天的幸运色是……橙色。

虽然变成幽灵之后可以四处跑动,但我却总是一天到晚泡在「根」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类的居家生活,也总是只顺着人类的时间走。之前都没发现,原来自己是个那么“恋旧”的幽灵——还是说,比起幽灵,我其实更向往人类的生活呢?

今天破天荒的,我脱离了人类原本的时间,也离开了人类的住所。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啦,只是一片很空旷、人很少的地方。

在不熟悉的时间和地方呆久了,竟莫名的心慌起来。果然,我还是不习惯去过真正的幽灵生活啊。

正准备要回去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出现在了我面前。是像石莲花一样的少年。

奇怪的是,他能看到我,也听得见我说话。难道他也是幽灵吗?不,他有「植物」,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类。

书上说,有些灵性强的小孩能看见幽灵;也有书上提到,当幽灵忘记了自己是幽灵时,他们可能会短暂的被人类看见。

但那时,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弄得一片混沌,鬼使神差就留下来了。

以为我是迷路的外地人,少年大方地向我提供帮助。他问起了我的名字。我告诉他,我叫“米拉”。

幽灵不需要名字,那是只属于人类世界的标识。人类少年当然不知道,“米拉”其实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他的。准确来说,是他的「植物」,Echeveria 'Mira',“永恒之花”。

石莲花在人类世界里不是什么惊艳的花卉,它也不会散发出花卉独有的芬芳。但那是象征着「不变」而存在的事物,只有身为幽灵才会懂得,那种植物是何等惊人的美丽。

可是,生活在充满「变化」的人类世界里,要想不被改变,又哪有那么简单呢?少年啊,你可是选了一条最难走的道路哦。

石莲花少年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问我是不是外国人。我忍不住逗他。

“是的。”我说,“搞不好我的祖辈还是住城堡的哦。”

单纯的少年居然接受了这个“设定”,他认真地看着我的双眼,提议要向我介绍他的乡下。

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一只幽灵可以抵挡“被看见”的喜悦。

如果我有「颜色」的话,那我当时绝对「红」得要命。不……搞不好是「橙色」呢。那是……我只在热恋中的人类身上看见过的颜色。

少年家乡的餐点、街道、河流、高山,都有着些很朴实的名字,每次男孩郑重其事地把那些名字说出来时,我总会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

我看见少年慢慢变成了“粉色”。他可能是觉得,将那些像泥土一样淳朴的名字讲给我听有些难堪,于是干脆转而为他们安上各种有趣的名字。于是,粗粮点心变成了魔法世界的口粮,各种山头(根据它们的形状)变成了兵器库,甚至连地上的花草和吹来的风,都逐一拥有了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姓名。

那真是,一段快乐到犹如梦幻般的时间。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永远在他的世界待下去。

我亲吻了他,趁他最后还能看到我的时候。果然,幽灵都是自私鬼。

石莲花少年呀。下次如果有机会,该轮到我来给你介绍我的世界啦。不过在那之前,请一定要幸福地生活下去哦。

「井」之二

1

“对于我接下来的提问,你只能用点头或者摇头两种方式回答,我不想听到第三种答案,”面前的少女一脸凝重地对我说,“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哦。”

“嗯。”

点头或者摇头!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很好。首先,你是不是成功了?我是说,成功看到了我以前的事情。”

我点点头。

“那……你有看到我生前的东西吗?”

我摇摇头。

米拉明显有些失落。

“你有看到我的糗事吗?”

我有些为难。不知该用哪种方式回答,于是茫然地看着她。

“那我换种问法。你有看到我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吗?”

我仔细斟酌了许久,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你……我就知道!”少女绕着自己的房间蹦跶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坐回到我的面前。

“算了,不管啦!那不重要!”对方大声宣布,不过反而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下一个问题……我们之前真的见过?”

我快速地点点头。

“呃……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吗?……我是说,是那个以前的、不懂事的、幼稚得要命的、和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主动对你做了什么吗?”她再三强调道。

我试探性地看向她的双眼。少女的眼神却像小鹿一样飞快躲开了。

“回答呢?”她把双手抱在胸前,再次问道。

我点头。

“完蛋。”米拉猛的一下站起身,心灰意冷地碎碎念道:“啊啊,我可以去死了。原来我已经死了啊?那可以再去死一次吗?”

“你这就知道答案了?”我有些惊奇,“不需要再问下去?”

“知道了啊。毕竟那是我嘛,还是能猜到的——虽然是那个‘以前的、不懂事的、幼稚得要命的、和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米拉背对我站着,用头抵着墙壁,只见她的额头部分还是稍微陷进了墙面,“其实当看到你回来之后,那个‘粉粉’的样子,我已经有预感啦。我是说,我从来没见你那么‘粉’过。”

“不过,”我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那样的话,一般要怎么才能让我恢复呢?”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像要把自己那不存在的“颜色”全部排出体外。

“再做一次就好了。”

“再做一次?”

“对啊。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让我缓缓吗?”

“您请便。”

2

大概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

在这期间,米拉一直维持着那幅抵墙而站的姿势,仿佛在默默反思她那些并不存在于脑海中的幽灵岁月。

而那些在「井」中的见闻不自觉地相继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找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向她倾诉我的感受。

我现在才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那时我还在读初中。是暑假的某天,我被小伙伴爽约了,不过在约定碰面的地点,出现了一名比我年长许多的少女,看服饰和打扮绝对不是村里的人。样子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对方很特别。为此我真的会相信她说的,关于“公主”的故事。

我们从早上一起玩到了傍晚,最后,我和她躺在草坪上,只觉得夕阳的风很舒服,不小心打了个盹。等我醒来后,天已经黑了,当初躺在我隔壁的女孩子已不辞而别。后来和爷爷奶奶提起,他们都只会说“外国人”不可能会来这种乡下地方,那只是小孩子错把梦里的事当作了现实。所以我也渐渐没往心里去了。没想到……如果早知是这样,我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但是比起我自顾自的倾诉,或许对方并不希望我对她的“私密日记”产生任何体会。这时再由我来发话,搞不好还会给这片难堪的寂静火上浇油。

直到天边开始泛白,她仿佛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猛的转过头,一脸决绝地向我走来:“来吧!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

“等等等等。”我连忙伸手阻止她,“现在不像是做‘那种事’的气氛啊。”

“我不想培养那种气氛!”

“假如,我是说‘假如’——”看着她气势汹汹地逼近,我边后退边说道,“如果不‘撤销那件事’的话会怎样。我可以再在这里待一会儿也无妨嘛,还有好多地方没去看过呢。大不了就明天翘课而已,数学课什么的不去上也没关系,毕竟作业也还没写完——”

“不,你是在说笑的对吧?”米拉停下了脚步,那种玩闹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她的眼神竟显得有些慌张——今晚,我还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个神情:“不,不可以的。如果在‘你’的视角里,当这个夜晚过去——在那盆花回到原位去之前,你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意思?”

“你大概率会彻底死掉。我是说,你会‘真正’地变成幽灵。”

“那……其实也不赖嘛,”我试图打哈哈,缓和她的紧张,“你看,我岂不就可以留下来陪你了?”

“请千万、千万不要这么想。答应我。”此刻,对方脸色无比严肃:“你之所以现在还能看到我,是因为你‘还不是’幽灵。真正的幽灵,是完全看不见、听不到彼此的——即便是就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就面对着面,却什么都感受不到。那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只能永远地‘旁观’着原本的世界,只能默默感受着像被诅咒一样的孤独感。”

“我……”我愣住了,没有料到是这种后果。

“请回到原本的世界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呆下去的地方。”少女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像是请求般说道——她弯下腰,握住我低垂的双手——虽然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她注视着我说:“在那个人类的世界里,你还有很多很多的事可以做,还有爱着你关心你的人,你的人生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有些着急。这分别的时刻来得太突然了,各种各样的情绪此刻聚集在我的心头,我竟开始赌气地说:“那边已经没有人在真正地关心我了,那边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自顾自的把自己的愿望加到我的身上,都只会一味的否定我、打压我,从来就没有理睬过我的想法。他们只是想我去过他们想要的人生而已。”

“这不是事实哦。你是知道的。”米拉轻声说道:“生命确实是艰难的,真的太艰难太艰难了。我也很清楚哦。但它不会‘永远’是艰难的。只是,当人身上的某种‘颜色’太过强烈的时候,就会把其他更细微的‘颜色’抵消掉。但这不代表那些美好的情绪不曾存在过——你要做的只是去注意到它们,找到它们存在过的痕迹。这样就够了。今晚你在这里和我一起的经历,我想,它们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我沉默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来,请闭上眼睛,深呼吸。”少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她的声音十分让人安心,就像催眠一般。我不由自主地照做了。

过了好久,却没再听到对方出声。

“米拉?”我试探性的问道。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只看到对方正一脸轻松地站在我的面前。

“做完啦。”

“做完了?做什么?”我十分疑惑。

只见对方用力地抿了抿嘴唇。接着笑了起来,露出两只小巧的虎牙。

我立马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意思,呆呆的看着她:“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话音刚落,我便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当然了,当然不会有任何感觉。

不过,对方却说:“我刚刚亲的当然不是你啦。我是说,不是‘现在的这个你’。毕竟这样面对着你,我还是会害羞的。

“于是,我耍了个赖皮,把那个吻‘还’给了‘另一个你’。”

“你刚刚是回到过去了吗?”我讶异,“可是那也算数吗?”

“怎么不作数了?在我的视角里,那就是这里的‘下一刻’呀。没有说一定要发生在‘当下’。”米拉故作回味地说:“啊——我想我爱上了亲吻的感觉了,真想再来一次呀。可惜,那种‘意外’没办法再来第二次啦。”

“差点忘了你是个痴女了。”

“我说笑而已啦。其实……”

「不变之物」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据说是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小区保安在长凳上发现了昏睡过去的我。送回家中,我大病了一场,修养了近一个星期才勉强继续学业。

不过,从那以后,父母的态度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我能感觉到,他们不再像从前那么强硬或不近人情了。仿佛我的那次“意外”让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我也开始慢慢体察到他们的言不由衷。

再之后,我又回到了那条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的轨道上,继续日复一日地埋头念书,再到考试、升学、毕业、求职……只是听父母说,曾经有段时间,一起上街的时候,我会无端端在路边的某个公用电话亭、或是在便利店的门口停下脚步。在乘电梯时,我也会莫名其妙地看着镜子出神。

离开大学后的五年里,我一直在各个陌生的地方辗转,相继又换了三份不同的工作,最后,来到北方一个大城市里谋生。在某个学长的引荐下,我成功拿到了一份办公室的文职。虽然人情复杂、事务繁忙,但多少有了份稳定的收入,算是过上了长辈眼中的“体面生活”。但只有我的心里明白,这个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

就在年少时某个春末夏初的夜晚,我曾在一名幽灵少女的带领下,不小心看见过世界的“另一面”。虽然之后我未曾向任何人提起,但我始终深信:我所在的世界,远远比现在正经历的这“两点一线”的生活还要鲜活得多。

偶尔,我会不由得停下公务,望着窗外飘过的云朵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发呆。当风悠悠吹起窗边的布帘的时候,当热咖啡在杯口慢慢形成水雾的时候,当在昏暗的房间独自看着荧幕中跳动的画面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还有“谁”,在某个我未曾注意过的、或是已然遗忘的视角,在陪我一起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随着年末临近,手头的工作一天天多了起来。经常是刚下发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数不清的文件与会议安排又纷至沓来,所以不得不开始愈加频繁地加班了。

今晚,这个城市开始降温了。虽说办公室还开着暖气,窗户都关得严实,但多少还是能感受到室外的冷风肆虐。我看见楼下那三名实习生裹紧大衣、有说有笑地钻上了刚靠站的公车。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仍残留着外卖的饭香味,我不禁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料想是饱饭后睡意袭来。我回到工位,打算在继续工作前先趴着小憩一会儿。

不知睡了多久,大脑还没完全从梦中清醒,恍惚中,似乎听见了一把清脆的女声。

“这样睡觉,可是会感冒的哦。”那声音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

忽的像是有一片雪花轻轻地落在我的脸颊上。仿佛感觉到,那片晶状物上的六个花瓣一点一滴融化在了皮肤纤细绒毛的中央,直到那凉爽晶莹的触感变得不再分明。

我猛地惊醒、连忙坐起身。而在此刻,抱着一盆开得正灿烂的花朵的少女,正站在我的身边。她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宛如她的恶作剧又一次得逞一般。

“米拉,你怎么在这里?”我满脸诧异地看着对方。

“是谁规定幽灵只能呆在自己家里啦?”对方满意地说,“我来看你了哦。不过,你头上那个「米拉」有够死灰死灰的。这样不爱惜自己可不行——明明是那么好看的花。”

“可刚刚那是……”我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你猜——是什么呢?”

“想不出来。冰冰凉凉的,就像是……”

“‘雪糕’?”对方莞尔一笑,说:“回答‘冰冰凉凉’的可不行啊。少女的吻可是很炽热的。”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既惊讶又疑惑:“那时你不是已经……”

“不错不错,「粉」起来了哦!”

在未曾注意到的时候,窗外已经漫天飘起了雪花。就在满世界银白色的背景下,抱着花盆的少女把另一只手叉在腰间,抬起下巴,俏皮地注视着我:“如何。趁十二点的钟声还没敲响,有没有兴趣再来一场‘舞会’呀?我的‘呼噜呼噜王子’?”

我见状欣然起身,笑着,向着面前的少女诚挚地弯下腰去。

“当然,实在是我的荣幸——我的……月下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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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到地球

作者 Zeee
2024年11月25日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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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彩不再变化形状;

当月亮不再结伴同行;

当双脚不再走进没有目的的小路;

当嘴巴不再发出没有意义的音韵;

当眼睛不再看清星幕上低垂的细线;

当耳朵不再听清林叶间沙沙的碎语;

今晚趁世界熟睡,请带着我安然离开。

带我再次让单调的云彩继续变幻,

带我再次让懒惰的月亮继续走动。

带我再次踏进没有路标的小径,

带我再次说出没有含义的话语。

带我再次看繁星挂满夜空,

带我再次听森林唱起歌谣。

带我再次转动发条,

带我再次回到地球。

 


封面:Photo by Nechama Lock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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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象观察记录:关于日全食与极光

作者 Zeee
2024年11月12日 22:41
文章封面

本文分别是于今年四月份的日全食、与十月份的极光观察后写下的一些零散的文字。因为四月份恰好遇上了论文截止,而十月份恰好遇上了计划书答辩,中间博客写作一再耽搁,不小心让这两篇文稿蒙了尘了。

客观上说,这两次天象观察的效果都称不上“圆满”,因此本文可能和你预期中的“完美天象观察志”有出入。但我个人却认为这两篇“杂感”有它们各自的独特价值,故还是选择在整理之后放出。

日全食

2024年4月8日,星期一,北美大陆遇上了日全食。我所在的城市刚好位于日全食的“最佳观测线”上。周边住宿人满为患,提前一个月就被纷纷订满。那段时间,小城里突然多了很多的外地人。直到在往日寂寥的市中心路边竟也开始找不到车位时,便会恍然惊觉:“噢,日全食要来了”。

就连学校也在那天破天荒的放了一天“日全食”假。要知道,我们学校就连特大暴雪都没停过课。那个要学生踩着没过膝盖深的雪去上课的吝啬鬼,居然会因为一个区区日全食就给全校放假。可见老美对这件事有多期待。(虽然那天朋友的实验室居然还雷打不动地要开组会,属实苦逼。)

翘首以待的4月8日终于到了。

但是多云。

说实话,我很少在小城见到那么厚的云层,毕竟平日这里几乎总是天高气爽的。所以一觉醒来,看到这阴沉沉的天气,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天公不作美”,而是“造化弄人”(笑)。

有人一大早就驱车赶去“最佳观测线”上的其他城市,据说后来确实看到了,想来他们真有先见之明。不过我早上在科学馆还有个活动,要去给小朋友们科普日全食的知识,所以无法脱身。我那时候其实最想说的倒是丁仪的那句话:“傻孩子们,快跑(去别的地方看啊)!”

预报说日全食发生的时间是在两点左右。等十二点忙完,吃过午饭,看到云越积越厚,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终于拉上了几个好友开车一路西行。

现在想来,当初应该往东跑胜算会更大点。但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正常人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想到以我这运气和行动力,到最后一刻还在悠哉悠哉啃着星巴克的三明治、边望着天上翻涌的云层、边想着什么:“太好了,是风,我们有救啦!”——大概一定是灾难片里最早死掉的那批人吧(笑)。而一早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应该立马跑去别的城市看日食的人,绝对有当主角的潜质。

对不起,扯远了。

后来一直开到近两点,觉得已经无望看到晴空,在某个小渔村找了片开阔地停下,想着就这么在油管上看直播算了。那时我不会想到,接下来我将看到什么样的场面。

不论是在以前接受教育,还是在科学馆三天跑项目做科普的经历都是在说,“日全食就是月球刚好运动到太阳和地球的中间,又在一个足够刚好的位置和角度能看到月球刚好把太阳的光线全部挡住。因为宇宙有多么的大,月球的体积相比太阳和地日距离又多么微不足道,这些条件同时被碰上的概率是多么多么小,所以能够目睹这一切的我们是多么幸运啊!”诸如此类的叙事方式。

但没有人会跟你讲,当你在云层超级厚的大阴天,去到一个因为气温骤降、微微有些起雾的湖边渔村里观看日全食是件多么恐怖的景象。

是的,我用的是“恐怖”这个词。

主要是因为这个渔村里没什么人。从我们来到的时候就出奇的寂静。但由于是大白天,又是结伴前来,所以感觉还好。而体感上真正觉得“日全食要发生了”,是听到村周围的林地里突然开始变得异常喧哗——那是各种各样的鸟雀和野兽发疯似的鸣叫声。加上天边光线变暗、鸟群乱飞,整个环境的氛围就变得愈加令人不安。当然,在现代科学加持下,人类知道日全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还能比鸟兽更沉着镇静。

直到看见大概是西边道路尽头的雾气变得越来越黑,仿佛有一团墨一样的东西在朝我们快速逼近,我们也开始不能淡定了。

毫无夸张成分。在那之前我的大脑对于“奔涌的黑暗”这个词组完全没有概念,因为“黑暗”在我的理解中一直都是呈静止态。没想到如今竟能亲眼目睹那么“汹涌”的、“动态”的黑暗扑面而来,吓得我们嘴里除了狂喷“卧槽”就愣是冒不出别的词汇。那个时候理性已经不起作用了,作为一个动物的本能就是“想逃”。尤其当你看不见天空、无法从感性上了解到“日全食正在发生”这个事实的时候。

小时候,我对“月亮”的认识是来源于天边的月相和文化符号之上。它是如水的中秋月色,是“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绝大多数的语境里,月亮的形象都是温婉而明亮,否则日本人也不会将“月色真美”与美好的爱恋挂钩。即便从科学常识中我们都知道月球本身不发光,之所以会那么亮都是因为反射了太阳的光线。但这个“常识”和日常感知是脱节的,因为除非是宇航员,否则很难会目睹“不发光的月亮”的模样。

直至当意识到云层上那个高速逼近的、界线分明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其实就是“月球所投下的影子”的时候,我的心中居然升起了“巨物恐惧症”——倘若你也“有幸”在起雾的阴天,在一片开阔地亲眼见到远处的矮小房屋与辽阔湖面逐渐被巨大的月影笼罩的情形,你对“月亮”的认知也不会再停留在“月亮月亮,moon moon, 月亮月亮,moon moon”上面。取而代之是在感性上清晰地认识到:它是一个天体;又或是说,是一座“悬在高天外的巨石”。那从我头顶掠过的、长达四分钟如夜的白昼,均是巨石庞大到骇人的影子。

日全食
日全食结束后,开始变亮的天空

后来,提起这场“不圆满的日全食”,身边的人总是或多或少表达出遗憾的情绪。但我的世界观在那天确确实实受到了冲击——每当回想起那个被月球的影子追着跑的下午,我总能轻易记起那时内心所感受到的震撼,还有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怖。

人类最初通过自己的五感去认知世界万物。对于那些足够遥远的事物而言,人类只能做到观望,并运用“经验”和“知识”来弥补视觉感知以外的知性。这导致了人对于许多事物的认知是有局限的,甚至常常只是流于它们表面。但如今我反而认为,这种局限性恰恰是对人们理智的保护。正是因为“无知”,这个星球上的大多数人才能从此幸福地生活下去。

罗辑没有抬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星空在自己的眼里已经是另一个样子,他不敢再抬头看了。和雷迪亚兹害怕太阳一样,罗辑从此患上了严重的星空恐惧症。

极光

极光
由好友老邓摄于他的Sony a7R III

对我来说,“极光”是有属于它的BGM的——来自Jeremy Soule的《From Past to Present》。

当在《上古卷轴5:天际》夜晚的郊外,这首音乐总会随着天边的极光一同响起。尤其若是在一个晴朗的晚上爬到“世界之喉”的顶峰,天际省上空的辉光伴随着木管乐器悠扬的音色起伏流转,眼前那番辽阔又孤寂的景象总会让人心生感慨。

——这便是此前我对“极光”的全部印象了。即便有过心理准备,但当10月10日的夜晚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亲眼见到极光的时候,我还是语塞了。

那天入夜,Kp指数突然报告飙升至8.4。即便我的城市远没有到北极圈,竟也预报说有15%左右的概率能看到极光。恰好当时是个晴天,独自一路开车到湖边,找了个远离城市灯光的公园想着碰碰运气。刚一下车,仅凭肉眼就能看到夜空垂下数条宽大的彩色光帘,我呆呆仰头看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发出了“哇哦”的声音。

若不是亲眼所见,即便过去从视频上看到,其实也很难对“欧若拉(Aurora)女神的裙摆”这个形容如此感同身受。但当真的站在这幅奇景跟前,即便是想象力最贫乏的人也能轻松想到天上女神飘然起舞时的翩跹与圣洁。

不合时宜的我,又莫名想到个奇怪的经济学理论,叫“裙䙓指数”。它描述的是,若是在经济状态较好的时期,女性会倾向于穿裙摆高的短裙;但到了经济低靡的时期,裙子会普遍较长。于是我对着眼前的景象想了半天,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经济状况的确很不好。

不过,一般我不太倾向于使用“裙䙓”这个形容来描述极光,不然对于那些把极光视作人生信标的、此刻正仰头膜拜的虔诚观光客(包括我)而言,总有种微妙的涉嫌歪曲他们形象的误读。等一等,观“光”客这个词用在这好像歪打误撞的很不错。不,我指的是极光。越描越黑了。

对不起,又扯远了。

 

[在原文页面可收听此处的音频内容]

那晚天气转冷,深夜时气温竟已降低到了4摄氏度。出门的时候没留意,去到公园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少了。但在那奇异的景象之下,已经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记得心里洋溢着强烈的感动,真想和随便一个路人拥抱然后对着天空大喊大叫。不是社牛,所以只能停留在想。

当拿出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整只手都冻僵了,连点亮屏幕都费力。但光凭我的小iPhone 13 mini的摄像头很难还原极光的色彩,(而同学的相机可以把红光的部分拍出来)。摆弄了老半天只拍下一些不圆满的、“到此一游”般的留影,有点遗憾。单凭感光元器件绝对不足以还原自然景观的细腻与沉浸感,亲眼见到和在视频或照片中看到的,真的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只是因为纬度不够高的缘故,眼前的极光还是比不上摄影师在北欧拍到的、那种足以用上“壮丽”来形容的极光景象。眼前的,充其量是个“mini”版。若是有机会,真想哪天去看一眼“pro max”版的,那番视觉奇观带来的必定是另一种冲击感。

不知为何,在强烈的兴奋和惊喜过后,心中渐渐升起了孤寂的情绪。

尤其是目睹着那宛如天堂大门般的光幕渐渐在天边收缩、直至永远的消隐在纯净的夜空中时,脑海里莫名其妙回荡着一句话:“We've been abandoned.”

想起了电影中的恋人在绚烂到不真实的花火下拥吻的情形。

过去我以为,人们之所以在烟花下会自发地想与爱人相吻,完全是在美景与恋人触生的感动中,荷尔蒙催生下的本能。但我此刻有了不同的体会:比起感动,我想那大概也包含了某种更切入骨髓的孤独感和悲伤。

日本茶道中有个更为贴切的词语,叫做:“一期一会。”——巧合的是,两天后,前去追逐“紫金山-阿特拉斯彗星”的友人在贴文时,也同样提到了这个词语。

不过和那颗每六万多年才来访一次的彗星相比,极光都已经能算得上“平常”了,但却也还是会让人(尤其是对于那些并非居住在极地的人)不由自主想到:眼前这种动人心魄的景致这辈子大概是见一次少一次了。下一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了呢?

——当人身处在“日常”当中时,是很难冒出这种心情的。等到哪天不小心跳出了“日常”的循环,目睹了那些“超出日常之外”的景象,才会顿时惊觉人生的须臾,以及与身边之人相遇的宝贵。

当网红们总是宣传:“人生一定要看一次极光。它一定会改变你的人生观。”想必,也是出于类似的考量吧。不过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我一直不怀疑人生短暂、相遇难得。即便是电波站的创作,其实一直有个偷偷刻在HTML中的隐藏描述:“每一次相遇都值得赞颂。”所以很遗憾经过了这次的极光之行,我的人生观似乎没发生太大的变化,反而对某些信念倒是更加坚信了。

在回去之前,我一直掰动着僵硬的双手,设法将手机中拍下的那些照片发送给她。此刻的她正身处大洋彼端,那边崭新的白天才刚刚开始。只是觉得我拍下的相片中微弱的残影、与天边的美丽景象实在相去甚远,不论怎么徒劳地调整,都完全无法将我此刻的心情完整传达。

“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在这里。”对着手机中的她,我只好这样在末尾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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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las Weekly Issue 12

作者 Zeee
2024年11月11日 02:00

大家好,这里是写什么都卡文干脆拿Velas Weekly练手的Zeee。

虽然这几个月电波站都陆陆续续有一些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但其实也并没那么重要的调整,但这次网站日志我只想报告一个重大功能更新。

那就是:我又把点赞按钮加回来了!

是的没错,在Issue 10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说服自己移除点赞按钮有多少好处的文字之后,时隔半年我又把它“请”了回来。而且如无意外,大概率以后再也不会把它拿掉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到底去除点赞的决定会不会过于武断。当然这段时间,即使没有了这个功能,我也写了几篇个人比较满意的文字,而且也还有更多有趣的文字正在产出中。

但我意识到了,这个网站其实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个人博客”。

在很久之前我就提到过,比起像是个人独立博客的“记录”职能,我其实更想将电波站视作一个“创作”与存放作品的地方。

因为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我在记事本上所做的记录,都是一些稍纵即逝的灵感或者即刻的感想,但那些总是过于零碎和意识流,在不经“加工”的情况下贸然在网上公开会显得很奇怪。

我不需要通过文字跟自己建立对话。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依靠白日梦,我也能轻易感受到悲伤与欢愉,但这些感受却常常因为没有逻辑和过于强烈,而无法诉诸于文字。但我,又偏偏享受任凭这些刹那的灵感火花划过脑海,而无动于衷的感觉。所以我不热衷于单纯只为了记录的写作。反而如果没有来自他人的回应和支持的话,我其实也没有一定要写下他们的理由。

自建立电波站之初,我在这里所有的写作,只是为了捕捉到某个我认为十分珍贵的感觉:它或是来源于他人的作品,或是来自于我的生活,又或只是些凭空的想象。但我希望能花费时间保留它,并将其传递给未来的自己,又或是在阅读我的文章的你。这种“写作”本身就是带有“目的性”的。因为费时费力,这份热情也是需要通过回馈来维系(即便只是“点一下屏幕”)。但我不觉得这份功利心和自我表现欲是件可耻的事。

所以,我反悔了。我意识到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贪恋多巴胺刺激的渺小人类。只要有人给我赞和回馈,我就会很开心;不管点赞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但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写得更好来回应;如果一篇自满的东西没有人看,我就是会伤心得想要死掉。我摊牌了,我不过是个别扭又爱打脸的普通人。

所以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一篇文章的话,那就请给我赞吧!谢谢!

点赞怪兽
赞爆

Issue 9中所说,每一次“点赞”在电波站的后台都将和“留言”一样被视作独立访客的操作,而非只是显示为一个“数字”。并且我也更新了电波站的隐私条款页面,希望能打消对本站的信息采集相关的疑虑。而虽然电波站做了改版,但由于没有变动数据库,以前文章的点赞记录如今会照常显示。

除此之外,点赞按钮旁边现在也将一同显示“赞赏”按钮,点击它会跳转到本站的赞赏页面。这个页面其实从电波站改版时就一直存在,只是现在又把它的入口像旧电波站那样放回文章页面底部了。如果非常非常喜欢某篇文章的话,也欢迎请我喝杯冰可乐哦!我会非常有动力继续更新的!(厚颜无耻)

 

当然,如果你觉得上面这堆碎碎念“太长不看”的话,对加回点赞按钮的理由,这里还有一个更简洁的版本:

我花钱花时间租服务器搭动态博客,只是拿它当静态博客用也太浪费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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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公主

作者 Zeee
2024年10月31日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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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风有名字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呢?”

“像是‘塔沃齐夫斯基’之类的。”我不假思索地说。

身旁响起了米拉轻快的笑。

“为什么是个俄罗斯的大叔?”

“听阿婆说,风是更北的地方吹来的吧。从山壁与草原的另一头过来的客人,不都是叫这名。”

远方的树林里传来阵阵蝉鸣。草茎窸窸窣窣,挠得我的脸有些痒痒。没再听见米拉说话,忍不住转过头,偷偷瞄了对方一眼。

像海浪般的风压弯了挡在我们之间的草被,不小心撞见了米拉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她含笑的嘴唇。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原本同我仰面躺在草地里的女孩也面向了我。毫无防备,我的小动作就这样被对方抓住了。耳根顿时辣得通红,心跳响得就连风声都淹没了。安静的世界里,我能闻到她柔软的鼻息,还有从她衣领散出的洗衣皂的清香——米拉却把脸挨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夏天刮的是南风啦,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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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7:飞机

作者 Zeee
2024年10月4日 18:38

我害怕坐飞机。

 

倒不是些无由来的担心。

毕竟是个直觉很差的人。

厌恶的事情总是凭空发生。

担心的,却多半不会遇上。

当然,

也不是因为那总是闻起来像往鼻腔里塞图钉的飞机气、

总是不合时宜的餐食、

总是试图把内脏哭喊出来的婴孩、

总是只能看字幕的邻座电影、

总是像小火柴盒似的要把人折起来的卫生间……

 

只是我的头晕病。

像有人从右耳搅拌我的脑子,

试图将它从左耳捅出来。

有时我甚至好奇——

到底是我的灵魂惯性太大,

还是起飞的加速度太快?

让机舱里的我的肉体,

苦苦将魂魄拉扯了数万公里。

 

可偏偏,

世界上最害怕坐飞机的人,

缠上了世界上最长的航线。

从地球一头,绕行到地球另一头。

这样的历程已飞了十次。

灵魂,竟被在地球表面拖了整整五圈。

 

友人说,晕车晕机就像酒量,多试试,就不晕了。

当然,这是骗人的。

十六个小时,

五万七千六百秒。

就像绵羊叫一头狮子嚼烂草。

嘎叽嘎叽。

他绝对不会知道,

他妈的居然可以有那么多秒。

 

直到今年又绕了地球一圈,

却发现,一点都不晕了。

友人得意:

都说了,凡事只要多磨练,什么都可以克服。

 

只有我知道:

是我的灵魂终于不堪重负,

早就从地球表面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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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6

作者 Zeee
2024年8月18日 16:05

不要在雨天夜里走路玩手机

边走边玩手机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蜗牛。

蜗牛大概有我半个脚掌大。柔软的那部分还在蠕动挣扎,身上的壳却早已四分五裂,状况十分惨烈。

天下着大雨,光线也不好。但若是当时没盯着手机屏幕的话,应该是能很好的避开它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大约五秒钟,才想起要用脚把它的尸体和残骸从路面推入湿润的草丛里。

我不是素食主义者,也不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成员。不小心踩死蜗牛大概不会被人类社会的道德谴责,也没有人会因为踩死了一只蜗牛而被判刑。

但我还是很难过。

若是刚才还光滑无暇的花瓶,下一秒却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也会让人感到悲伤。更何况,自己结束的是一个活物的生命。

 

一个生命为了生存,不可避免地会以其他生命的死亡为代价。这是自然的法则。

但如果擅自结束其他的生命却并非是为了自身的存亡,那这行为算是「恶」吗?纵使并非故意为之,也应该算是无心之恶吧。

——尽管这样的二分法很趁手,但无疑在人类社会中仍能找到许多例外:比方说,处死实验动物,是否就不属于这个范畴?

但如果我改行去搞生物学,却因为论文总是发表不出去,深夜对着Excel表上密密麻麻的鲜红色样本点,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小白鼠们而一边忏悔一边嚎啕大哭的话……到头来也只能成为无厘头电视剧里的笨蛋主人公吧。

若是跳出人类社会的范畴,有头大象在它散步的时候也踩扁了过路的屎壳郎,那头大象会怎么想呢?不对,它能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屎壳郎吗?

……不管怎么胡思乱想,我也无法排解内心悲伤的情绪。

若是存在某个会因为杀死蜗牛而被判刑的平行宇宙,在刚才的那0.5秒间,我定已成了一个没有目击证人的杀蜗犯。

我没有信仰任何宗教,自然也找不到哪个神明来听我告解。最终,无能的我,只好低头在手机上用文字写下了我的忏悔。

“喀嚓。”

正想着这些,一不留神竟又踩死了一只蜗牛。

……

下次雨天还是换一条路走吧。

阿门。

学生时代的梦魇

昨晚又梦到了考试,不过要素有些杂糅:老师是初中的班主任,场景却无疑是在高中。能在一个梦里凑齐了两大童年噩梦的素材,我的大脑真会玩。噢不,是三个,因为卷子考的是数学。

教数学的初中班主任负责高中的数学考试。不错,很符合逻辑。

具体的题目和解答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离开学校太久,大脑素材库丢失的缘故。

不过最惊吓的部分却没忘:

梦发生在发成绩前的讲评课。因为卷子还没改完,大家自然都没拿到自己的试卷。

结果在课上评卷的时候,我发现老师讲的题跟自己(记忆中的)作答完全对不上,甚至有几道题压根没做过的印象。

可能见我脸色铁青,老师也忍不住了,干脆直起身板指着我鼻子骂道:“XXX(我的名字),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道那么简单的题拿出来讲吗?因为全班都没做错,就你一个人错了。看你这次考得可好!”

可能设定上我是班里的数学优等生,但这次考失手了。可能还是个期末考之类的大考。

后面演到大家按名次一个个到讲台上领试卷。开始老师还能骄傲地说出:谁谁谁这次进步很大呀,谁谁谁我很看好你啊之类的话。但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只见都喊了30多号人了,还没轮到我……

然后我就被吓醒了。可哪怕清醒了,还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才说服自己梦里的一切并没有真实发生。

 

我的高考已经结束十年有余了,但我至今还时常会做关于考试的噩梦。甚至十次噩梦中有七八次都与期末考/上学/高考有关。尽管这十余年里还发生过许多事,但唯有中学时代的记忆成为了梦魇——那无疑是我长期记忆的黄金时期。即使连知识多少还给老师了,那种无力和恐惧的感觉却被深深烙进了脑海,每当精神松懈时,就会被拉出来“重温”。这是何等令人恶心的事情。

更何况人的大脑有个严重的Bug:它知道哪些东西会勾起本体最深的恐惧。哪天等本体入睡、正值认知失调的时候,它便会将这些害怕的东西用本体最难以招架的方式进行编排、并一股脑地塞进梦里……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到底是熊孩子还是猪队友了。

写到这的时候,我想起了哈利波特第三部中躲在卢平教授衣柜里的博格特:在害怕失败的赫敏跟前,博格特会变成麦格教授的模样,一脸严肃地告诉她这次考试不及格。

只不过,赫敏是清醒时遇上博格特的,更何况她还懂得化解博格特变形的“滑稽滑稽咒”,所以大概也没那么糟。

自以为不像赫敏那样害怕失败。比起失败,自己更害怕的是被当作各方面能力都能被量化、与他人比较、毫无人格尊严的工具——并且即便使尽全力,也无法反抗的那种感觉。

 

记得有那么一句歌词:“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到底它们有没有让我变得更强大,我说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那些当初杀不死我的,最后都成为了我噩梦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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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青春感」:《败犬女主太多了!》第四集

作者 Zeee
2024年8月9日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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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榜自己是“青春恋爱喜剧”的番剧看过了不少,我也会觉得像《辉夜大小姐》这种制作精良、戏剧张力拉满的作品看得很过瘾,但最近却越来越少会碰到看了一部所谓的“青春恋爱喜剧”让我感觉到很有共鸣,然后必须要爬起来写一篇影评的冲动。大概是因为在这些作品中,我确实看到了所谓的“恋爱”和“喜剧”,但似乎却看不到“青春”的感觉——即便作品中的主人公设定确实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即便它们的故事舞台也确实是在高中。

是里面描绘的不是“我”所经历过的青春吗?我想不是因为这样的。

当然,我的青春确实不存在烟花大会、女生比男生还多的社团生活、海边合宿、爱捉弄人的同桌、动不动就冒出来的E cup美少女、学生会竞选、文化节,甚至更不存在什么双向奔赴的爱情故事(哭啊)

但人类并不是那么共情能力匮乏的生物,并不是谁都经历过像是《冰菓》、《月色真美》、《秒速五厘米》、《吹响吧!上低音号》那样的青春,他们却仍然能被自己未曾经历过的故事所触动。

所以,“青春感”是什么呢?

 

在看《败犬女主太多了!》第四集的时候,我的内心一直充盈着一股久违的感动:当我以为这年头的“青春恋爱喜剧”已经陷入了某种流水线作业的套路模式之时,居然有一部番能让我梦回15年前,让我在露出姨母笑的同时能在原地做了七个 360 度托马斯回旋接 720 度转体再接螺旋后空翻落地之后仰天大呼:“真是太青春啦!”

在那个瞬间,我以为自己终于捕捉到了“青春感”的意味。

平心而论,《败犬女主》的第四集情节十分紧凑。甚至因为信息量过大,乍一看有种“四倍速看剧”的感觉。可能也是因为踩中了轻小说改编成番剧时,在时长与章节内容量之间权衡“水土不服”的坑。不过,由于本集伏线处理得太妙了,情绪流基本做到了连贯完整,并没有出现大脑跟不上故事发展的情况。能看出编剧的改编功力非同一般。

本集表面上是在写小鞠向部长表白被拒,但实质上却是以此为契机,对从第一集就被埋下的伏线——八奈见杏菜与男主温水和彦这段“似友非友”的奇怪感情线的回收。

线香花火
用线香花火燃尽的火滴暗喻小鞠的眼泪,这个镜头很妙

据说有七成的高中生情侣会在一年内分手,若连毕业后的也算上,几乎可说算是全军覆没。但所有人依然投身于恋爱的折腾,时而哭泣,时而欢笑。我并不期望现实和自己的内心会被这种短暂的关系动摇。

但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有那种青春的话,要是眼前有会为我流泪的女主角的话,要是我是轻小说男主角的话……那个时候,我会有什么感受呢?

八奈见是在自己被袴田婉拒时结识温水的。若不是这个契机,这两个人性格和爱好差距如此之大,可能直到毕业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四集以来,他们友情维系的基础,仅仅是一张写着“3617日元”的账单而已。

所以当温水认为自己给八奈见带去了流言蜚语的困扰,于是向八奈见表示对方已经将饭钱全部还清的时候,我其实是为男主的决定捏了一把汗的。即便这样做算得上有担当,但男主无疑是亲手斩断了两人感情的唯一关联。这段莫名其妙的缘分也该就此划上句号了。

尚欠0元

接下来,事情确实如我所猜想的那样:虽然后来男主试图挽回这段关系,找八奈见说了一大堆话,但即便他们仍在同一个社团、甚至才有过一起合宿的经历,可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默契已经被打破。无论再说多少话,也无法修复那变得如游丝般脆弱的牵绊了。

但当我以为就要全剧终的时候,第一集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袴田的擅自闯入打破了男主与八奈见之间僵硬的气氛。在男主坦率的话语的感染下,八奈见也终于向曾拒绝他的袴田毫无保留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在化解自己一直以来的心结的同时,其实也重新连结起了她与男主的牵绊。

但这一次,两人的缘分不再是由“物质”、或是说由不平衡的“债务关系”所维系,而是上升为了某种更为坚固的情感链接:“‘平起平坐’的信任感”,又或是如八奈见所说,“同样被拒绝的伙伴”——一种终于能够被称为“朋友”的关系。

我认为这样的剧情处理是相当老练而精妙的。这也是塑造出我认为的“青春感”的法宝。

 

那么,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在动画番剧中,“青春感”到底是什么?

我并不自认为有能力在这种能轻易给一众青春恋爱番判“死刑”的哲学命题下做出绝对定义,但《败犬女主》的第四集却很好地诠释了我眼中的“青春感”:

总觉得好不思议哦。因为我跟小鞠还有你,以前完全没有交集不是吗?

在青春期,眼中世界的一切都是不稳定的。奋斗的目标、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自己当下的位置、未来的归宿……任何事物都充满着不确定性。同时,其中的许多缘分却也只是因为微妙的、或是近乎狗血的方式被连接在了一起。

一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你也只能任凭一切发生:曾以为最牢不可破的情谊可能会在下一秒毫无征兆地破裂,以为再也无法挽回的关系却又有可能会在下一刻以未曾想到的方式重圆——只是因为“青春”,还尚未被大人世界所构筑的“规则”和“利益”所打扰,所以还处在“青春”中的少年少女们,尚可以遵照自己真实的心愿,去追逐更为纯粹的感情。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即便在全篇开头,温水虽声称自己不会被青春期阴晴不定的恋爱关系扰乱内心,但到了第四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己却已经无可救药地成为了“恋爱”的局中人。

 

在我看来,动画番剧中的“青春感”,并不是披着“校园恋爱”和“十六七岁青少年”的外衣,却本着成人世界的心态和法则进行的博弈。而是青少年以“只遵照自己内心”这种“不成熟”的方式,在对抗成人世界巨大的不确定性的过程中,所给出的独属于自己的解答。

八奈见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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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不再是宇宙的正中央

作者 Zeee
2024年7月29日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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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幼儿园时,我曾有好长一段时间感觉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我觉得幼儿园的课室是由我家改造而成。我爸并没有把我送我去幼儿园,他只是开车带我随便兜了一圈,以此争取时间让我家顺利“变身”罢了。我觉得我的同学都是我住的那栋楼的邻居,毕竟整栋楼每家一个孩子,凑齐一个班也绰绰有余。我还觉得,老师是我妈假扮的,园长是我爸假扮的,幼儿园的保安就是我家那栋楼的保安,只是换了一身装扮而已。所以每天上课,我都在盯着老师的一举一动,看她什么时候露馅。到那时,我就可以装作不以为意地对她说:“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是我妈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大人很累。晚上要假装成我父母的样子,白天又要装作不认识我,用另一套面孔当我的老师。大人们都那么无聊吗?

到了读小学,我的自我意识过剩并没有消减。每天放学,我总会叫上我的小伙伴们,来扮演我自习课写的奇幻小说里的角色。慢慢校园里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当其他班的男生在运动场打球的时候,我们班的男生却窝在学校某个角落,在我的“剧本”指引下对着空气做着“无实物表演”(后来才知道这叫做“跑团”)。可能在外人看来有些奇怪,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百慕大海底金字塔上的大洞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由三轮月亮辉映的泉水下隐藏着怎样的史前迷宫,从供奉着太阳神的巨树上取到力量的试炼又是多么艰巨无比……为了使游戏体验更沉浸,我甚至从家里翻来打印纸,画下一行行自造的符号,泡水后在体育场的沙池里埋一整天,一本颇有文物感的“古代魔法书”就此完成。于是,游戏里便又多了“魔法使”这一可选职业。

但升初中之后,我发现繁重的学业渐渐让我无法维系起那座“幻想乐园”了。

老师禁止我们做任何“影响学习”的事,他一遍遍灌输升上什么样的高中才会有好出路,依靠往年的升学率又要保持在全班的前多少名才能考上这些重点高中。同龄人的话题也变得“成熟”起来,他们聊NBA球星、聊球鞋、聊网游里的装备、聊班上和隔壁班的女生的绯闻。那时的我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想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放学之后我就窝在图书馆看书,看“世界未解之谜”,看《果壳中的宇宙》(虽然完全看不懂),还爱去那些“看上去会有故事发生”的地方冒险——学校的钟楼楼顶、地下停车场角落紧锁的门、明明没有一扇窗却挂满绿色窗帘的教学楼某处走廊……然后坐在其中,默默幻想着以这里为舞台会有怎样怪异的校园传说诞生。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己在学校里紧绷的神经才能放松下来。

到了初二,学校为了推广“素质教育”,开始有了“兴趣社团课”1。它们设在每周二的最后两节,全级学生自由选课。

我一眼就相中了其中的一门,记得它是叫“世界地理文化未解之谜”之类的。开课的是我们班的地理老师。虽然她平时上课是个蛮严厉的人,但在社团课的时候却仿佛换了一幅面孔,说话音调变高了许多,眉飞色舞的,看得出来她也很激动。每次上课她就给我们讲那些神奇的文物古迹,讲历史上不合常理的事件,讲地外生命和外星文明。

记得那时是2010年。在最后一堂课上,她一脸神秘地让我们把窗帘拉起来,然后压低声音配合着幻灯片给我们讲了玛雅人那神奇的科技树和吓人的2012末日预言。在这节课的尾声,话题不知怎的绕到了人类的起源。依稀记得,她像是念咒语一般,用不真切的语调悄悄跟我们说出她的结论:人类的祖先其实不是古猿,而是外星人。

那句话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想象一下,昨天还在班里一板一眼念PPT讲评试卷催交作业的老师,现在突然神秘兮兮地在说什么“在座的各位其实都是外星人变的”。

这算什么?简直太酷了,就像特工学院一样。

当时的我激动得真想直接站到课桌上跳舞,边跳边对着全班大叫:“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这世界没那么无聊。并不是每天打鸡血似的喊着什么‘勇攀高峰’然后又溜回课室埋头做题。我就知道我们的世界要比那有趣得多!”

当然,在众目睽睽下,我没敢那么做。我只是目送着老师离开教室,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洒满夕阳的教学楼走廊的尽头。似真亦幻的“世界地理文化未解之谜”课到此结束了。

第二天,她又变回了那个板着面孔给我们讲题的地理老师。我盯着她看了好久,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丝昨天那位酷毙的“外星人老师”的影子。

毕竟大人都深喑“乔装”的特技——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从充满了未解之谜和校园传说的时空毕业之后,失去幻想故事依靠的我也终于彻底滑进了由他人建构起来的世界里。

任凭自己的性格、能力、价值、等等等等被一项项毫无生气的词汇解构,被他人的话术与各种毫无缘由的标准牵拉撕扯。看着自己被逼迫着塞入到那幅密密麻麻,由数不清的零件构筑的图景里。但在那里,我却看不到“人”的痕迹,只看到了无数流动的欲望在操纵着一台台诺大的机器,沿着谁都不知道尽头的道路狂奔。

我想起了早晚高峰的地铁,想起了列车到站时,车内车外黑压压的人群一脸麻木脏话连篇地疯狂推挤。我曾凝望着他们疲惫的双眼,思索着曾经的他们,是否也曾被喜马拉雅山古老的雪人、秦始皇陵地宫用水银灌注的河山、或是南极大陆上的UFO的故事所震撼。

还是说如今的我自己,也已经无可救药地在汇进到这股麻木的洪流之中了呢?

 

在读博的三年间,我曾一度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正反馈。只感觉自己在一片白夜里行走,明明四周都是光亮,但好像就哪哪都行不通。没有人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才是对的,也没有任何人能拉你一把。试过等前期工作做完,终于开始实验时,却突然发现类似的创意最近被别人抢先发表了;试过好不容易开始写论文,却突然发现架构设计有个致命的缺陷,导致有一部分关键数据不再可用;试过把论文发出去,却发现审稿人用站不住脚的理由强行给拒稿了。又渐渐地,发现自己害怕在大组会上演讲,因为其他教授会用逻辑缜密的评语把你的想法一刀刀划开,你站在台上掌心被手汗浸湿,无数视线之下却又无处可逃;害怕去读审稿人的意见,因为你知道要不有些意见它就是该死的正确,你毫无反驳的余地,要不有些意见它荒谬至极,反驳起来又是鸡同鸭讲。

我无数次质问自己只身一人跑到异国他乡,拿着微不足道的补贴干这行到底是图什么?自己正在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要不干脆不干了?可即使回去了,又能找到更合适自己的地方吗?

感觉自己快被压垮,趁着实验空缺,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跑到靠近湖边的山上,某个从未去过州立公园。

公园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修了一小段平整的水泥路,剩下的路只由车辙和草木的凹陷构成。前些天刚下过雨夹雪,有好一段路变得泥泞不堪,没留神一脚踩进了被薄冰覆盖的坑里,大半只鞋子直接变成了泥浆色。感觉有些扫兴,心里顿时萌生了退意。但思前想后,觉得来都来了,就走下去看看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道路的原因,公园里的人非常少,走了半天只有一对返程的夫妇。互相看了看对方同样沾满泥浆的裤子和鞋子,彼此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徒步了近一个半小时,终于看到了大湖。崖边安大略湖的景色和在市区看到的不一样。在这里,一望无际湖面翻涌着波浪,竟有了些大海的即视感。不由得想起了《Alan Wake》里面那句:“It's not a lake. It's an ocean.”

本也算是寻常的光景,直到注意到崖边一处被铁围栏围起的林地,想着虽然老美不喜欢在景区建栏杆,但毕竟这里是山崖边,多少还是要做点防护的,不然游客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等我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只见围栏上的告示写的是:“Habitat Restoration in Progress”(栖息地正在恢复中)。

Habitat Restoration in Progress Sign
悬崖边的标识牌。远处蓝色的就是安大略湖了

当反应过来之后,我陷入了无法自已的狂笑中。本来还想的是景区应该怎么保护游客,它却明晃晃地跟我说:这些植物很重要,请不要打扰他们生长。(你们人类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过往无数片段突然在脑中变得无比清晰。

“这些植物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可能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他们不是依靠什么意义才生长在这里的。不是为了装饰景区,不是为了固化土壤,也不是为了让游人愉悦。他们在这里生长是因为他们适合在这里生长,并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会去评判他们有什么优点,有什么缺点。他就是一棵树,一颗石头,一抔土,一滩水。能有什么优点和缺点?

树,他是那么的树;草,他是那么的草;水,他是那么的水。时光荏苒,他们就这样理所应当地存在着,人类所有的评判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换位思考一下。在植物的眼里,人的意义是什么?

和自然界中的植物一样,人来到世上,本就不是为了成为谁,或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而存在的。从诞生的那一刻,他就是一个已然完成的作品,接下来,只是生长,生长,直到死亡。和动物、草木、河川的命运没有半点区别。

既然如此,所有能够在自己心中、在记忆里被沉淀下来的喜怒哀乐,经历、体验和感受……那才是值得我去追随的宝物。

人生并没有意义。

乍一听很丧,但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它们更动人的字眼了。

 

我曾经十分羡慕那些匠人,羡慕他们能够将人生全心全意地倾注在自己的事业上,更羡慕他们能够找到足以付诸一生的工作。

这曾是我痛苦的源头。三分钟热度的我仿佛能窥见不同的平行时空。在那些时空里,我会是一个成功的小说家、漫画家、作曲家、程序员、设计师、学者、游戏制作人……但在我正身处的这一个时空中,我的能力、我的职业规划、我的精力、我的贪欲,都注定无法让我能够全心投入,成为「100%」的任意一者。

“我是谁?我想成为什么?我到底又能成为什么?”

自大学入学之初,这三个问题就在苦苦纠缠着我。十年过去了,我仍未找到答案。

因此我一度以为我的一辈子就注定要在这几个平行时空的夹缝间扭曲生长,最终只能成为“什么都不是的半吊子”。

但在这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又或许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只是兜兜转转都没发现原来它就是谜底——

我到底为什么要执着于成为“100%的谁”呢?即使我以后的名号是“12.5%的小说家+12.5%的漫画家+12.5%的作曲家+12.5%的程序员+12.5%的设计师+12.5%的学者+12.5%的游戏制作人+12.5%的写博客的”,只要是适合自己的,不同样也是一个很炫酷的职业吗?(只是名字稍微长了那么一点)

毕竟自己已经见识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大人了:有把自己的cosplay服装穿去教课,每次穿的cos服还都不重样的老师、有把PS4扛去上课,借着打TLOU2教无障碍设计的老师、也有每天躲在办公室小酌,离开酒就写不出论文的老师……我也不在乎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奇怪的大人。

如果人生只是一场盛大的体验,那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结果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意识到人的局限性之后,其实所有的完美主义情结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我想,之所以他人的评价会让我感到痛苦,是因为他们让我意识到自己离“完美”的距离。而逼迫自己变得“完美”是一件极其内耗和徒劳的事,更不用说他们口中的“完美”只是由他们自己建立的标准派生出来的。

毕竟人不可能在一件事上面面俱到。人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做那些自己真正能做到的事情。剩下的,别人的评判什么的,就让他们成为穿过自己的风。你会从中看到有价值的意见,也会看到批评者自己的局限、欲望和遗憾。

你永远不需要为了成为谁而“杀死”以前的自己。

是所有的自我意识过剩、敏感、幻想、孩子气、三分钟热度、不切实际……共同构成了今天的你。它们缺一不可。

相反,请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

可能前面的路会更加艰难,可能没有人能够站在你的身旁,甚至可能没有人能够理解你、支持你。但是不论发生什么,都千万不要否定自己、贬低自己、诋毁自己。

从现在开始,做自己最坚定的同伴吧。

——最后,在离开那个崖边公园前,我对着自己这样默默念道。

 

那时在崖边州立公园的我还回忆起了某件不相关的事:

在2010年那天放学后,我其实去了地理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外星人当真存在吗?我们真的是外星人变的吗?”还没等老师反应过来,我便问了她这两个问题。

只是,她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在一轮左顾右盼之后,笑着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给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不要说得那么大声,他们会听到的。”她说。

记得那时的我羞愧得满脸通红,灰溜溜地离开了办公室。只以为是自己害她在同事面前闹了笑话。

直到现在,我才猛然意识到,那个“他们”的真正含义。

所以,当你不再是宇宙的正中……开什么玩笑?当你看到这段话时,我不得不向你再一次重复:你的星球位于K8540220751号宇宙的正中央,这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目前,「联邦」与「帝国」的舰队正在你的星系附近交战。这两股敌对势力企图将所有发现的星球据为己有。因此,从现在起,请务必掩护好你的星球,做好战斗准备。

[在原文页面可收听此处的音频内容]

脚注

  1. 有点像大学的通识教育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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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las Weekly Issue 11

作者 Zeee
2024年7月27日 17:54

大家好,这里是debug滴得太多不小心被流感病毒感染一天用掉三包纸巾的Zeee ( ;´-д-`)。希望大家在debug的时候也要注意防护,别让身体也跟着出bug。

没错。你没有看错。Velas Weekly居然又更新了,明明还没到一年(雾)。毕竟咱是叫Velas Weekly,不是Velas Yearly,想啥时候更新都可以。

可是看上去距离上次Velas Weekly也没更新啥呀,怎么又发了一篇?

对,也不对。

因为我花了近两个月时间,修好了一个bug,光是这个bug我觉得就值得专门开一篇文章来写了。

我治好了电波站的“失熵症”

失熵症是什么?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病友 & 前·格拉默铁骑是这样介绍的:

失熵症是一种奇怪的现象。罹患这种病症的人,物理结构会陷入不可逆的慢性解离。这意味着你正在慢慢消失,而这种「消失」,在旁人眼中甚至难以察觉——你依旧能跑、能跳、能和他人交流。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只不过你总是比别人慢一点点……然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自己和整个世界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这位病友描述得过于抽象,让外人无法清楚认知到这是种什么体验,还以为是什么编剧虚构的病症。直到两个月前,电波站,准确来说是新电波站,也不幸患上了它。

不起眼的征兆

一切缘于我偶然在iPhone的Telegram点开了电波站的文章链接,网站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打开,反而好长时间没有响应,然后在Safari内核弹出了这样的报错:FetchEvent.respondWith received an error: TypeError: Load failed.

在不同的设备上复现了几次之后,我发现这个报错只会出现在Safari上,包括macOS、iOS和iPadOS上的Safari都有一定概率会报这个错。但诡异的是,在重启了程序之后,它又暂时地“好”了,不管怎么试图复现,也都不会再报错。

在谷歌上逛了好一圈,似乎定位到是由于17.2版本前的Safari在处理FetchEvent.respondWith()时出错导致的,而我的service worker的fetch事件里也刚好用了这个函数。

想着service worker也不是什么刚需的功能,夜长梦多,就暂且把sw的主功能代码移除了,只留了个空壳在跑。

虽说移除了sw之后看上去没再出这个问题了,但我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原因有三:

  1. 据最新一条搜索结果表示,Safari的这个bug在17.2之后貌似就已经修复了,而我Safari的版本是17.5,按理说并不会再报这个错了。
  2. 如果这个报错单纯是因为Safari处理FetchEvent.respondWith()这个函数出错导致的话,按理说我重启博客后端并不会缓解这个问题。
  3. 若是据angular的这条Issue所描述,是Safari的bug导致出错的话,它应该会显示TypeError: Internal error,而非像我这样显示TypeError: Load failed才对。

新的风暴

果然,sw的壮士断腕并没有让电波站就此幸免。三天之后,网站又时不时变得无法打开了,或是说,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收到服务器的响应。(更诡异的是,Express的API响应是正常的,反而是SvelteKit负责的服务端渲染那块变得非常非常慢,甚至有时需要十几秒才有东西返回。)

翻了翻服务器报告,发现这次的报错变成了由undici报的TypeError: fetch failed,error code显示是'UND_ERR_CONNECT_TIMEOUT'

具体的报错我忘记保存了,但与这个Issue类似。同样的还有这几个Issue:1 2 3 4 5

这下就大条了,毕竟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undici是个什么东西。查了一下才知道是Node.js上用来处理HTTP请求的模块,在我的项目里面主要是被SvelteKit引用,用来处理服务端fetch请求用的。

旧电波站的HTTP请求都是用axios处理的,怪不得没见过。

翻了一下提到这个问题的Issue,触发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门,大概可以归结为:

  1. 服务器的网络连接问题(可能由服务器的VPN配置导致)
  2. (老版本的)undici在处理IPv6连接的时候有概率会出错
  3. (老版本的)undici对AWS Lambda的支持不佳(已在昨天发布的Node.js 20.16.0 (LTS) 中修复)
  4. 不知道 🤷

说实话,这也是个玄学报错,毕竟可能导致网络连接的原因五花八门,而且最近我这连接服务器的线路也变得很不稳定,时不时连ssh连接都连不上。

试了一下Issue里的解决办法,甚至为了升级undici的版本,将Node.js升到了22.4.1(毕竟在此之前LTS上的undici模块还是老版本),但都没效。反而因为‘current’版本的Node.js不稳定,出现了一些新的报错,所以又灰溜溜地降回了LTS。

就这样靠隔三差五登上去重启程序又苟了几个星期。终于在某天突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不对,SvelteKit的服务端明明是给同一台服务器上的API发请求,为什么还会出现网络连接问题?

重新翻了一下代码,才发现电波站在生产环境的API请求,不论是在服务端还是在客户端(浏览器)上,通通都是发给电波站的域名https://www.velasx.com,而不是localhost

……

神奇的是,这块的代码逻辑已经存在了7年了(可能是因为axios的鲁棒性太好了才没出问题,或者说出了问题我也不知道)。是那个懒得分别处理服务端和客户端请求的我给今天的自己埋下的坑,甚至在重写电波站的时候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谢谢你,摸鱼侠。

把服务端部分的HTTP请求地址改成了http://localhost:xxxx(xxxx为服务端API具体的端口号),准确来说是http://127.0.0.1:xxxx(原因看这里),就没再出现过这个报错了。

If I Can Stop One Heart From Breaking

当然,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就像在玩文字冒险游戏的时候,玩家只能在Good End/Bad End线接触到真相的冰山一角,只有打通了所有的Good End之后,才能凑齐打开True End线路的大门的钥匙。但玩家在这条True End线的经历,反而不如之前的Good End线来得美好。

因为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可能上面的表述有些混乱,让我再在这里复述一下这个bug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1. 在网站程序刚运行的时候看上去一切正常。但随着时间流逝,初次打开页面/刷新页面(触发SvelteKit的服务端渲染)的响应速度会变得越来越慢。从刚开始的50ms左右,在24小时后变成了1 ~ 2s,在48小时会变成4 ~ 6s,72小时后甚至会到10s以上。
  2. 受影响范围似乎仅局限于文章详情页面。其他页面的响应速度一切正常。但由于Node.js应用的特性,所以只要有任意一个人的请求在渲染文章详情页面时卡住了,那整个网站的服务端就会陷入瘫痪状态,其他人将无法打开网站或进行其他操作,例如留言/跳转页面。
  3. 重启网站程序能够使第1点的状态重置。
  4. 后端的REST API响应速度正常。

如上述所示,虽然在陆陆续续修复了控制台打印出来的一个个错误之后,终于不会再看到什么奇怪的报错了。但更可怕的问题也随之而来——这个bug依旧雷打不动地存在着。

就如《三傻大闹宝莱坞》里“消音器”的《屁之颂歌》所说:

震耳欲聋的屁,令人尊敬。

浓淡相宜的屁,可以忍受。

轻如晨风的屁,非常可怕。

沉默无声的屁,极度致命。

没有什么比一个不会报错却影响深远的bug更吓人的东西了。更何况它的影响并非一下就会暴露,而是在生产环境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慢慢出问题,排查难度更是飙升。即便逐行核对了文章详情页面部分的代码,也没有发现什么可能会随时间对性能影响加重的代码。

这时候的我,俨然已经万策尽了。

仿佛一个刚刚诞生的人造人少女,还没好好看看世间,却已不幸罹患“失熵症”。而我,作为创造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举手投足一点点地在自己面前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被无情的现实残忍撕裂成无数肉眼无法观测到的碎片……

(悲痛地狂笑)你小子...还是...还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啊!

 

绝境之中,我跪坐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上,对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喊出了那句话:

帮帮我,ChatGPT先生!

于是我抖擞精神,与ChatGPT深入交流了数十个回合。终于,他逐个字逐个字地在我的电脑屏幕上打出了这句话:

“可能是由SvelteKit的某些配置导致了内存溢出。”

这一下子提醒了我。毕竟在上一篇Velas Weekly里面,我也提到过自己对Svelte的Reactive Statement一知半解,甚至有时候即便它能跑,我也不确定自己的写法是对的。而整个网站程序里面,偏偏文章详情页是对Reactive Statement用得最多的。

在社区逛了一圈之后,这个猜想也得到了证实:滥用Reactive Statement确实可能会导致内存溢出。

于是我恶补了Svelte 4的原理,去掉了许多不必要的Reactive Statement。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这一通优化之后,网站运行起来更快了?

 

但是显然最终boss并没有那么容易攻克。问题依旧存在。

——并不是Svelte的问题,毕竟人家还是很鲁棒的。

不过这样一折腾,倒是给了我一个思路。

我给服务器挂上PM2,发现程序其实没有出现显著的内存溢出问题。反而在运行数天之后,用服务端去渲染文章详情页面会持续将CPU跑满,直到服务端返回响应结果。

慢着……CPU?

真相只有一个!

即便这个逆天bug依旧存在,即便控制台依旧没有任何报错,但此刻,我仿佛已经摸到了真理之门的一角。即便没想到解决办法,但已经不再迷茫。

阿尔冯斯,阿尔冯斯,阿尔冯斯!我一定会来接你的,你等着啊!等着啊!

向着罹患“失熵症”的人造人少女落寞的背影,我像爱德华·艾尔利克一样远远朝着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只有文章详情页面有,而其他页面没有的函数 + 在服务端渲染的时候被触发 + 高CPU需求

这三点共同指向了一个东西——Markdown渲染

电波站的Markdown渲染由marked.js负责。它正常运行的情况下速度非常快,输出一篇文档仅为几毫秒。而且它在电波站已经兢兢业业稳定运行近8年了,所以我怀疑了好几轮都没怀疑到它头上。

所以问题出在哪呢?

由于marked.js最近两年像打了鸡血一样,版本号突然飙升。旧电波站因为所用Node.js版本较低,所以marked.js停留在了4.2.1版。而新电波站趁着重写,把所有的依赖都升级到了最新版,marked.js自然也升级到了最新的13.0.0。但在升级之余,我并没有好好翻看marked.js的文档,也没去看它各个大版本的Breaking Change到底有什么,只是改了一下原有的代码就搬过来了,想着“能跑就行”。

却没注意到自己用的其实是marked.js新增的全局渲染器设置:marked.use()

虽说如marked.js的文档所言:

All options will overwrite those previously set, except for the following options which will be merged with the existing framework and can be used to change or extend the functionality of Marked: renderer, tokenizer, hooks, walkTokens, and extensions.

旧的设置选项会被新的所覆盖,但唯独渲染器、插件等设置采取的不是“覆盖”的策略,而是“与现有的框架进行合并”。

由于电波站在文章详情页面与RSS Feed使用了不同的渲染格式,所以在每次输出前要先给渲染器套上相应的设置。

但因为渲染器设置是全局的且不互相覆盖,相当于每次在服务端渲染文章详情或是RSS Feed的时候,服务端就会将一套新的渲染器设置合并到了现有的Marked渲染管线里面。虽然输出的结果看上去并无大碍,但因为这根管线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长长长长长,Markdown渲染的性能负荷与耗时也会随之持续上升。

照此类推,原本“失熵症”的情况其实也出现在了RSS Feed的渲染里面。但由于RSS Feed的渲染结果更多面向的是机器人,它们对响应时间相对不敏感,再加上RSS Feed缓存时间长,所以乍一看也没发现问题。

既然定位到了病根,一切就很好解决了,只需要将设置配合marked.js渲染器一同改成实例化引入就好。

官方文档所示:

import { Marked } from 'marked';
const marked = new Marked([options, extension, ...]);

一切……都结束了。

在改完代码之后,困扰了我整整两个月的bug也随之烟消云散。这头恶龙在它生命的最后,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无能狂怒,只是慢慢地在我面前,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它的沉默反而显得我之前的惊吓和迷茫是那么不真实。

在故事的最后,勇士带着恶龙的毒牙归来,他用毒牙碾成的齑粉为药,治愈了人造人少女的“失熵症”。他们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仿佛所有病痛都没有发生过。

 

曾经,我以为debug比生活简单得多,毕竟一个bug只会有一种解法,只要找到病根就能对症下药。而生活千变万化,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如今,我才发现debug和生活是一样的,他们都一样的扑朔迷离。你以为找到了应对的办法,他却总能在别的地方给你当头一棒。但当你已经不抱期望的时候,反而柳暗花明又一村,难题自己却莫名其妙地解决了。

All we need… is a little bit of luck.

看个bug还要听我的人生感悟,见笑了。

其他

除了修这个大bug之外,这两个月电波站还是有其他改进的。

  1. 把正文部分的字号从16px加大到了18px,而其他UI的字体也相应调整了一下。感觉大字号对于长文章来说更易读一点。(绝对不是因为我年纪大了。)
  2. 在服务端加入了Rate Limiter,限制机器人无意义的频繁请求。(因为限制上限设得还挺高的,所以正常访问不会受影响。)
  3. 改进了文章列表页的设计,主要是为了解决从首页点击“查看更多文章”按钮跳转过来的小伙伴找不到刚刚看到哪篇文章的问题。(用黑话说就是:因为之前的文章列表不显示封面图和标签,和首页排版不匹配,容易让用户跳转页面后认知负荷过高。)
  4. 一些bug的小修小补,包括但不限于:分页组件、目录侧边栏和Json-LD在特定情况下显示异常的问题。
  5. 努力修复了文章咕咕咕的问题。

噢,顺带一提,这周电波站友链的猫梨小伙伴带着他重启的新博客回来啦。(好耶!)


感谢你读到了这里。祝你生活愉快,身体健康,不受bug困扰。

我们下篇文章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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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糕

作者 Zeee
2024年7月25日 17:35
文章封面

以下故事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All characters appearing in this work are fictitious. Any resemblance to real persons, living or dead, is purely coincidental.

在很久很久以前,山下的村子里住着一对孪生兄妹。

父母为了养家,在兄妹俩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城里打工。但只要在兄妹生日当天,父母总会带回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作为礼物送给两人。那大概是兄妹俩一年里最开心的时候了。

去年生日这天,父母从城里带来了一台小小的收音机。父母对兄妹俩说:“有了它,你们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城市那边传来的声音。这样即便父母不在身边,你们两个小家伙在家也不会无聊。”

这台会发出声音的机器镶着一圈淡淡的银边,如同之前父母带的那些城里的东西一样,十分新奇。

不过,虽说收音机可以在六个频道之间切换,但因为城市离村子太远,真正还能在村里收到的,也就只剩其中一个。况且,里面的小人总爱用奇特的方言谈论着时髦的东西,感觉既有趣,又叫人困惑。所以没有人知道,这兄妹俩到底从收音机里听进去了什么。

 

不知不觉,小山村入冬了。

到了夜晚,天上会纷纷扬扬飘起雪花。等到太阳升起,整个村子已经变得白茫茫的。

这时,兄妹俩便会悄悄开始盼望:只要再过不久,他们的生日就会到来,父母也很快就回家了吧。

然而。有一天早晨,兄妹俩突然收到了父母寄来的包裹。

包裹里是一封信和两只大大的生日蛋糕。父母亲用抱歉的语气在信里写道:由于最近生意突然变得繁忙,今年就不能回家陪他们了。这俩大蛋糕,就留到生日那天吃吧。

虽然香甜可口的蛋糕是兄妹俩最爱吃的东西,但读完信后,他们心里头还是空落落的。

看到妹妹落寞的神情,男孩感觉比读了信更不是滋味。他默默地想,即便父母不能回家,今年的生日他也要让妹妹同往年一样开心。

可是,他要怎么做呢?

毕竟山村里的东西打小陪着他们长大,如同每天的饭菜一样熟悉又单调。这里可没有像城市里卖的那种新奇时髦的礼物呀。

这时,哥哥想起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广告。广告中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小孩,总是用洋溢着幸福的语气说道:“冬天里最让人满足的事,一定是在暖气旁吃雪糕。”

虽说兄妹俩的屋里没有暖气。但用红砖搭的房子冬暖夏凉,大概也照样是个在冬天吃雪糕的好地方。

可雪糕是什么?男孩自然从未见过。只是他曾经听说,隔壁村的商店就有卖。那是一种冰冰凉凉的零食,在炎炎的夏天,三两下就被人们买光了。

于是第二天,哥哥趁妹妹还没起床就出门了。他跑去问隔壁村的店长大叔能不能帮他换钱——就用那只父母留给自己的生日蛋糕。

“换钱做什么?”店长一脸好奇。

“我想给妹妹买雪糕……再过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店长大叔有些迟疑:“城里的蛋糕是金贵的玩意儿,我当然能给你换钱。但是现在是冬天,我们店里可不卖雪糕。”

见男孩虽然沮丧,但还是懂事地道谢。大叔突然改口:“这样吧。这几天你就来店里干点杂活。雪糕这事儿,我去找城里的朋友帮忙。”

于是,每天一大早,哥哥跑到隔壁村的店里帮忙,直到夜色很深的时候,他才姗姗回到家。

 

妹妹看到哥哥每天忙碌的样子,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虽说哥哥没告诉她,但还是能猜出来:哥哥的奔忙一定与父母不能回家陪他们过生日有关。

“至少要让哥哥在过生日这天高兴起来。”妹妹暗暗地想。

可是,她该怎么做呢?

妹妹想起了最近收音机里经常播的、一个关于雪糕的广告。

她记得,在每次播到这个广告的时候,哥哥都会守在收音机旁,一言不发地直到它放完。

她还记得,每每在那时,哥哥脸上总会浮现出期待的神色——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每年收到父母从城里带来的礼物时一样。这可能连他本人也未曾察觉。

雪糕是什么?妹妹自然也从未见过。听村里的大人说,那是种像是冻奶油一样的东西。吃起来甜甜的,绵绵的,顿时能把一天的烦恼扫个精光。

不知为何,大人们的话叫她想起很久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夏天。那时,父亲和哥哥在屋里下棋,她和母亲在树荫底下纳着凉。在日影下,母亲满脸笑容地向她递来一只橘子。橘子刚用清冽的溪水洗过,摸起来冰冰凉凉的,真舒服。

虽然她不懂在暖气房里吃雪糕是种什么滋味,但一定就和那遥远的夏日里,她手里的冰橘子一样。

“那确实是件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妹妹心想。

于是,妹妹翻出了父母送给她的那个大蛋糕,将蛋糕上厚厚的奶油打碎,装到盒子里封好。随后,她又找了块最纯净的雪地,用双手在雪地中央挖了个深深的坑,再用白雪把装奶油的盒子牢牢盖住……把一切忙活好了之后,她的小手也已经被冻得通红。

“等到了生日那天,盒子里的奶油一定就会变成绵乎乎雪糕了吧。”

 

很快,兄妹俩的生日到了。

隔壁村的店长兑现了承诺。在男孩忙完最后一天后,大叔将从城里带过来的几根包装得花花绿绿的雪糕交给了男孩。

只不过,在男孩临走前,大叔思来想去,仍觉得不妥。毕竟男孩替自己忙活了两三天,只送几根雪糕算什么人事儿?

于是他叫住男孩,自己进屋热了菜和汤,又用袋子装了几摞煎饼,让男孩带回家和妹妹分着吃。

而在家中等待的妹妹见太阳西下,盘算着哥哥即将回家,于是也动身前往那片雪地,寻找之前埋下的盒子。

终于,在星星刚刚挂满冬天的夜空的时候,兄妹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家。

想着自己为对方偷偷准备的生日惊喜,两兄妹虽然表面故作镇定,但都难掩心中的兴奋。

“喂喂,你的怀里抱的是啥?”

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兄妹俩异口同声地向对方问道。

“秘密。”他们俩又同时回答说。

这就是孪生兄妹间的默契吧。他们无奈地想。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两人只好商量:等数到三,就把自己藏的东西拿出来。

“三。”

“二。”

“一!”

“……”

“欸,雪糕呢?”

奇怪。两人一起翻开自己手中的包裹,却几乎是同时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原来,在男孩回家的路上,好心的店长准备的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悄悄将那几根雪糕融化了。那软乎乎的包装袋里头,大概只剩下了温热的淡奶油。

而女孩的呢?可能是因为蛋糕奶油甜蜜的香气引来了狐狸和山雀。在盒子被埋在雪地里头这两天,早就被山里馋嘴的小动物偷吃了个精光。如今盒子里留下的,也只是一些冰雪的碎屑而已。

看来,对方今天是吃不成雪糕了。

两人心里这样想着。

本是件十分遗憾的事情,他们的心里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充盈而温暖。这是为什么呢?

 

“所以说,你的生日蛋糕去了哪?”一边把包里丰盛的饭菜端上桌,哥哥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女孩,“我还以为咱俩当中,起码还有你能有蛋糕吃咧。”

热腾腾的菜肴和汤汁将周围的空气烘得暖洋洋的,如同把阳光围在了身上。或许,即便是让城里人自满的暖气,也莫过于此吧。

不过,还没等哥哥把话说完,他只感觉忽然有两只冰冰凉凉、又软乎乎的手掌扑上来,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恍惚间,他回想起了和煦的日光下的冰镇橘子。

那时的风儿既温和又悠闲。散发着清香的橘团在冰凉的溪水中推挤翻滚。只要稍稍把手松开,总有个橘子会“呼”地一下冷不丁跃出水面。一弹一弹的,很是可爱。正在洗橘子的他又不禁开始想象,等到正在纳凉的母亲和妹妹摸到这些清爽的橘子,她们脸上的表情一定也会跟着变得十分有趣。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呢?可真叫人怀念。

……

等男孩定过神才发现,原来一同被妹妹“藏”起来的,还有她那双早已被冰雪冻得红彤彤的小手,以及对方那副因为恶作剧得逞而被笑容憋得红扑扑的脸庞。

“雪——糕!”耳边,女孩心满意足地说道。

“嘿,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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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潮》散记:有趣的搅局者

作者 Zeee
2024年7月5日 23:24
文章封面

写在正文之前

鸣潮给我的第一印象其实并不好。

大概是因为它既不讲人话又硬塞设定的剧情文本、低饱和度再加上在移动端糊成一片的画面表现、以及并不吸引人的大世界设定和景观……特别是当时的五感刚被星铁匹诺康尼的优秀体验冲击完,甚至原神都变得食之无味了。这时再上手鸣潮,这落差感也未免太强烈了些。

如同所有标榜自己是“原神杀手”的游戏那样,鸣潮给我的第一印象也是:“因为太急于对标竞品,反而因为拙劣模仿、用力过猛,丢失了游戏本身的辨识度与独特性。”

毕竟作为玩家,我并不在乎你游戏厂商的境况,更不在乎你的系统相比竞品优化了什么、又或是卡池流水超过了谁。我挑游戏,只是纯粹地看它某一方面是否足够吸引我——不论是玩法、剧情、音乐、画面、还是人物设计,什么都可以。原神的精华与糟粕已经品鉴了四年,我无心再陪另一个厂商在它“下一个原神”里从头开始玩过家家游戏了。

玩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甚至还没等到抽卡系统开启,我就卸载了它。

大世界开场
移动端的大世界开场……好像不太能让人有探索欲望

不过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在鸣潮1.1版本更新之后,我又将它拾起了。只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了1.1版本两个卡池角色的试玩视频,竟久违地让我在角色设计与技能特效上感受到了“噼咔”的感觉。不同于初识鸣潮的“猎奇”心态,这次确实是被这游戏所吸引。再给它一次机会,也不……不是不可以。

直至昨晚通关了1.1版本的主线,我觉得自己的心态变化历程很是有趣,所以想在这里记录一下。

剧情文本

我对鸣潮开服时期剧情文本的不适源于它的矫揉造作感。

1.0公测时的初见,让我觉得鸣潮的文案走了一条很别扭的路线:它在试图通过造一些“听上去很高大上”的词语来吸引人注意。只不过是初见的一小段对话,我耳朵就被NPC口中吐出的“黑话”塞满了。或许编剧当真觉得什么“漂泊者”、“无音区”、“无冠者”、“天空海”、“溯洄雨”之类的名词很帅气,但试想一下,对于“失忆”的玩家来说,若是一觉醒来,床边的好闺蜜张口闭口都是这些听不懂的概念,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哪家产品经理的开会报告现场呢。

全是黑话的初见台词

记得在原神间章第二幕的评析中我就批评过原神某些剧情的“人为设计感”很重。这是因为编剧在试图向玩家“抛售设定”,而非让玩家去直观感受“由这些设定所构造的世界”。毕竟对于玩家来说,若非亲眼见到、感受到,他是无法记住这些设定名词背后的含义的,这是编剧与玩家因视角不同天然形成的信息差。更不用说游戏这个媒介有音画和互动,它在世界观的呈现上相比纯文字的小说更占优势,那试问制作组为何在一个强互动的游戏里,依旧选择借人物台词向我抛售这些概念名词,而不是直接通过演出给我展示一下“无音区”骇人的寂静、“溯洄雨”恐怖的虚像?若是做不到音画演出的“先入为主”,那就请让NPC用连老奶奶都听得懂的大白话与玩家交流。还是说到底,这些“黑话”只是一副为了粉饰浅薄世界观的空壳呢?

我怀疑编剧在写完台词后也没有自己亲口再读一遍。角色台词中经常夹杂了许多书面语和冗余的表达,而且出现了将古装剧里的措辞与流行用语混用的情况。没有配音的时候还好,当配音演员声情并茂把台词念出来时,真会把我尬得脚趾抠地,代入感什么的完全没有了。更别说那个在对话中已经听得我完形崩溃的“漂泊者”了。

在这一点上,星穹铁道在匹诺康尼中就交出了一份优异的答卷。

在星铁仙舟版本“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已经成了“不讲人话”的名梗之后,“宴会之星”匹诺康尼的对话设计竟被打磨得十分凝练而接地气。即便它的主线剧情跌宕起伏,但玩家并不需要在理解某些非必需的“黑话”上烧掉多余的脑细胞,也不会被某些粗枝大叶的文案整出戏。而是能在颇为日常向的角色对话中,全身心沉浸在剧情的情绪流里去。

鸣潮某些“反常识”的文案给我观感上的影响反倒没那么大。毕竟只要不是非常逆天的文本,过剧情时只看个大概的我其实不会去深究。(别问,问就是架空世界观。) 甚至是那个火出圈的“鸣式”,我在网上翻回原文细看其实也没有传得那么逆天,我想只是因为它很符合日渐抽象的互联网精神状态才广为传播的。因为刚刚才品鉴过隔壁的“龙蜥夫人”的风波,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么逆天的角度是谁想出来的。

毕竟玩家是这样的。网上的乐子人不论有没有玩过游戏,都只需要断章取义,复读拱火就可以,可是玩家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反而我觉得微妙的一处是在1.0的主线剧情里面:忌炎将军居然问“我”,一个失了忆的人,应该怎么布兵指挥才比较合理。不是,我想问一下,咱俩到底谁是将军了?什么阿米娅。


但是我不想再花费笔墨对它过多苛责。平心而论,鸣潮1.1版本的剧情文本设计是有明显进步的。

1.1版本的乘霄山一章中,不自然的对白明显少了很多,还顺带构造了两段让我感到耳目一新的对话演出——有趣的是,它们分别出自1.1版本的两位卡池角色。

若是说乘霄山顶演出之张力更多归功于江月(今汐的配音演员)的出色演绎,那“漂泊者”在码头邂逅长离的一段则能体会到编剧着实倾注了不少巧思。我太喜欢这段的演出了,私心在这放一个视频

在这里,编剧借长离之口,只用寥寥数句就回顾了过往剧情的主脉络,还向玩家传达乘霄山当前复杂的局势。甚至能从话语间和微表情看出长离对能与“我”同行的期许,隐约让人觉得这名女子与“我”的交情不浅。

码头上与长离的对话
码头上与长离的对话

这段对话设计没有出现上文提到的“用黑话抛售世界观”的问题。为了让玩家对乘霄山的“时间乱流”形成更感性的认知,长离并未直入主题,而是先向玩家讲述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典故,并借由这个传统故事让人窥见“时间乱流”对肉体凡胎的可怖影响,顺势也为接下来的乘霄山之行蒙上了一抹国风独有的奇幻色彩。从小受传统故事熏陶的玩家若是看到这段演绎,大概多少也会会心一笑吧。

玩法设计

一开始在这块本是没什么好说的。

我认为鸣潮对其他近期游戏的“借鉴”痕迹是非常明显的。不仅是原神和星穹铁道,在这里你能还看到来自《死亡搁浅》的末世设定、城市设计与“时间雨”,来自《控制》的异世界景观、枪支瞄准UI与念力取物,来自《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的高塔和大世界配乐风格,等等。

所幸我不是鉴抄警察,毕竟从头到脚都是原创设计的商业游戏是不存在的。只要游戏在剧情设定上能自圆其说,玩法整合得足够好玩就没有问题。即使真存在法务纠纷也不是我这种玩家考虑的(笑)。(但按鸣潮目前的完成度看,它世界观设定的“异物感”是挺明显的,也许连制作组也还没搞清楚设定间的内在联系。给人感觉它的世界观搭建缺少了如原神那般清晰的宏观架构,更像见步行步。)

在玩了几个支线,又熟悉了几个角色的玩法之后,我改变了主意,并写下了这一小节。

我觉得鸣潮的制作人是懂得如何把游戏做到好玩的——这是一项十分难得的能力。(至少原神的策划搞了4年也没搞懂。他们会做一个美仑美奂的大世界、会做动听的音乐、精致的美术、催泪的剧情、大片级的演出。但,很遗憾,就是不知道怎么做能给人带去笑容的游戏。不论是钓鱼也好,大世界解谜也好,小活动也好,新旧深渊也罢,反正都是在变相坐牢。)

抛开动作游戏一贯的连招/攒能量/闪避这些设计不谈,我认为鸣潮在类似框架下引入延奏/变奏的玩法把整个游戏的战斗设计盘活了。它在带来了众多组队的可能性之余,还让战斗中切人的手感变得爽快。也让人觉得自己确实是带了一堆人去打架,而非主角自己是“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的百变怪。

动作游戏
偏重动作的玩法设计

还发现鸣潮大世界与剧情中的谜题设计不时有些别出心裁的创意,让它变得更像是“游戏”而非只是“数值”。

我想举两个例子。

第一处是吟霖的伴星任务中的一个细节。

在寻找打开大门的四位数密码的时候,吟霖的画外音会提示我们说,种在门口的四处花束可能包含了线索。若是按照原神的套路,玩家这时只能耐着性子去数每处花束的数量,并将这些数字依次输入大门的密码锁。但这里,鸣潮却提供了第二种“懒人特供”解法——站在大门的吟霖其实也在数这些花束,当玩家与她对话,会听见吟霖在默念着四个数字,这就是大门的密码了。

其实这是在我想着“啊,好麻烦,不想数”的时候发现的彩蛋。当我将信将疑把这几个数字输进去,发现果真能打开大门时,我突然记起了以前玩游戏偶然发现开发者留下的“逃课”暗道时的兴奋,这份喜悦真不亚于自己亲自解开谜题。

另一处是在名叫“使命必达”的支线。

剧情中玩家会去焚焰海打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声骸。在打这个boss的时候,我在想:“它骑摩托车到处漂移的样子好帅,如果我也能骑摩托就好了。”谁知终于把它打赢了之后,“我”还真能吸收他的能力,在半空支离破碎的公路上耍了一段赛车小游戏。漂移的感觉爽呆了! 这才是游戏!看到没原神,这才是游戏! 反正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制作人他是真的懂玩家想要什么。

滑雪小游戏
为了不让下山流程过于无聊,它还加了个滑雪小游戏

是的,虽然它目前大世界没啥奇观、抓耳的音乐不多、文案的发挥也不太稳定,但它是真的好玩啊。作为一个游戏,它让人玩得开心就行,还要啥自行车?

这样的巧思我还遇到了不少。其实就是这种“灵光乍现”的小惊喜的累积,一次次拉高了我对这个游戏的好感与期待。

关于人物

如开头所说,我重新拾起鸣潮的契机是看上了1.1版本的两个卡池角色。尤其是长离(过完剧情之后就更喜欢了)。

这样的感觉是久违的。记得我当初玩FGO也纯粹是因为看上了斯卡哈,会把原神玩下去也只是因为想抽到刻晴。

如今,我本来不相信都一把年纪的我还会因为对素昧平生的游戏角色一见钟情而去玩一个游戏,即使它给我的初见体验并不好。但现在我又相信了,原来我还年轻, 原来XP系统还真那么伟大。

我认为她俩的抽卡动画演出有着十足的画面张力和叙事性:今汐与「角」的登场圣洁如歌,棋盘另一头的长离眼波含情。在此之前我本是觉得抽卡理应越朴素越好,弄动画演出纯粹喧宾夺主。但现在我发现自己小看了首因效应的威力,优秀的抽卡演出确实是会显著提升对这名角色的印象分和好感度的。

详细的角色鉴赏这里就先不写了。如果以后我抽到了长离的话会考虑单独加更一篇,没更的话大概就是歪了(哭)。就放几张美图吧。(顺带一提,她们的战斗特效与手感都很棒!)

[在原文页面可通过画廊形式浏览下列图片]

今汐1
今汐
今汐2
今汐3

[在原文页面可通过画廊形式浏览下列图片]

长离1
长离
长离2
长离3

有人说鸣潮的角色没有足够的标志性,让人无法从服饰外貌认出这个角色的职业与身份标签。对此我持保留意见,因为我也见识过浑身上下贴满标签的二游角色最终导向的是“标签复读机”般的人物塑造地狱。

作为一个刚开服的游戏,鸣潮的角色设计风格目前仍无迹可寻,总体来看确实比较杂糅。但我也觉得吟霖、今汐和长离这几名角色设计得十分大胆(字面意思),我喜欢这样野蛮生长、充满生命力的创作状态(除了凌阳)。它让我想起了1.0-2.0时期在角色设计上火力全开的原神。这种设计背后所倾注的张力和热爱是会穿越次元束缚、让玩家打心底里感到高兴的。

角色设计
精美的角色设计

写在最后

关于鸣潮这三天来的体验心得,到这里也接近尾声了。

我是不指望能在这四千多字的心得文里面塞下我对这游戏所有浅薄的看法,也还有不少我喜欢和不喜欢的点我并未在此提及。比方说,我觉得乘霄山的地图景观和bgm比之前有了较大的进步,1.0主线最后大战「鸣式」的演出颇为可圈可点,过剧情时人物的微表情很丰富灵动;另外“声骸系统”虽然看似“圣遗物系统”,却仍是个有自己独特想法的设计。

乘霄山景观
景致更加丰富的乘霄山

但我也认为,鸣潮照搬米家的经验并不是什么健康长远的做法。比方说,鸣潮居然把那套繁琐无聊的角色养成流程搬过来了;而目前大多“伴星任务”的角色塑造也过于模版化,我已不想再在新的游戏品鉴这些老套的剧情了。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只要预期设得足够低,那么处处都是惊喜。”在游玩了三天之后,我将对鸣潮的评价从“开局90分钟即卸载”渐渐调整到“谨慎看好”,也算是段有趣的经历。

我曾期待一个有足够实力的搅局者能挤进这片移动端二次元游戏的红海,给被巨头垄断的场上带去一点新鲜的血液和冲击。在目睹了鸣潮自开服以来的努力之后1,我越发相信它拥有这种潜力,也许真能如同今汐在乘霄山上立下的豪言那样:

而我,偏想试一试,看我这小小的烛火,能否点亮今州的天光。

角

只是,我依旧偏执地认为“开放世界抽卡手游”本质上是对重视冒险体验的角色扮演游戏魅力的消解。它将一段步步深入、为玩家留下美好回忆的新世界冒险旅途化为“上班打卡式”的日常锄地的做法,我认为是不可忍受的。尤其是在越来越多3A单机大作进驻移动端的今天,市场早已不允许另一个厂商摸出四年前《原神》那套牌来再打一遍了。

依我看来,如今玩家和市场更想要的,或许并不是一个“虚幻4原神”,而是将来某天能真正走出自己路子的____吧。

是你吗

脚注

  1. 可怕的是,我每次点开游戏它都在更新,连周末也是如此。为贵司员工的肝默哀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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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说千织的角色设计很伟大

作者 Zeee
2024年6月16日 00:09
文章封面

初见

原神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让我眼前一亮的女性角色了。

久到从我探索完了海渊之下与层岩之底起,到我听完了76只兰那罗诉说的故事,到见证了又一个神的牺牲,再到目睹格式塔永远没入海底。而我,还是没有遇见下一个中意的卡池角色。

在妮露池与复刻妮露池我都歪了之后,再在迪希雅削成了常驻角色之后,再再在枫丹画的饼没有一个让我感到“噼咔”之后,我就几乎将这个游戏放置了。甚至这游戏在3.8、4.0和4.1出新地图的时候,最喜欢逛大地图的我也只是上线逛了几圈就没玩了。毕竟一个没有XP美少女卫星的抽卡游戏就和一条咸鱼没啥区别。(哪怕是因为主线剧情回坑的我,截至4.4,还在用刻晴老婆开图。)

就在我陷于既想回坑又没啥动力的矛盾节点,千织小姐,就像听到了我的心声一样,在4.3版本的前瞻视频里出现了。

当然,众所周知,我是个常年蛰伏在内鬼大本营的夜鸦。在这个游戏还在3.7版本的时候,我就见过这个名为“Chiori”的角色草图了。那时的她在“舅舅党”的口中还是个雷系四星单手剑。虽然“舅舅”的画风很潦草抽象,但还是能看出这是个非常稻妻风的角色。就如“舅舅”所说,是位“像三色堇一样的女子”。

说实话,并不是所有的老婆都像刻晴和菲谢尔那样让我一见钟情。就如宵宫在成为我老婆之前,我的内心并没有对她泛起太大波澜一样,千织小姐的初次亮相也没有令我惊艳。一方面可能要追究制作PV的那个人给千织小姐的死亡仰角截图,另一方面要追究画4.3版本宣传图的那个人把千织小姐塞到了一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角落。

总之,并非世界上所有伟大的爱情都会从一个惊艳无比的初见开始。

千织小姐与我的故事也是如此。

外形设计

很快来到了4.3版本的枫丹千灵映影节,在枫丹廷的港口,毫无预兆地遇见了千织小姐。

在那一刻,我听见了齿轮的碰撞声——属于我们的命运齿轮开始了转动。

我想,米哈游的摄影师很清楚这个角色的魅力点在哪里,不然镜头就不会从初见开始就一直在千织小姐的腿上打转。

虽然本人作为一个裸腿派的坚实拥护者,是不会因为黑丝喜欢上一个角色的(大概)。但是千织的下半身设计的绝妙之处在于:她还穿了一双像是稻妻木屐一样的枫丹无跟鞋。不仅在与双层黑丝的共同作用下,让腿部在视觉上变得匀称修长之外,还增添了如小鹿一样的灵动气息。使她不论在站着还是在跑动的时候,都宛如芭蕾舞者一样翩跹,仿佛不受重力束缚一般。这在后文介绍技能时会再次提到。

腿部特写
腿部特写
鞋子特写
鞋子特写

千织上半身的服饰稻妻风浓厚,甚至个人觉得她的服饰是最有传统稻妻的味道的。毕竟即使是身为稻妻文化代表的雷电将军,她的和服也混杂了许多盔甲的元素。千织小姐服饰的装饰花纹繁多,三色堇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重。但却因为整体上用了近似的色系配色,乍一看不会让人觉得元素杂乱,而细看却能发现每一个角落都有惊喜。

视角转到正面,会发现千织的衣服其实是由无袖交领内衬与改良和服式外搭组合而成。不仅保留了振袖华丽端庄的特点,贴身的无袖交领相较于传统和服既彰显了身材曲线,又显得干练清爽,可谓是大胆地将传统与前沿风尚融合在了一起。

我不是啥服装鉴赏专家,也不会因为角色的服装本身而戳中性癖(大概),但是很容易窥见千织小姐的服饰设计花了许多心思(当然这也与她的角色职业设定有关)。对我这名稻妻文化重度爱好者而言,千织小姐的衣服真的很戳我。

当然,不能错过千织设计的至宝——头发盘起时露出的后颈

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对于一名颜控而言,千织小姐更让我心动的,当然是脸。

在遇见菲谢尔老婆和刻晴老婆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双马尾;在遇见宵宫老婆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单马尾;在遇见迪希雅老婆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高马尾。可如今,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错了,原来自己喜欢的,其实是侧马尾!

没错,侧单马尾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型。她即能显得端庄大方,又保留了一丝邻家女孩般的可爱和俏皮。即便这个人在气质上有多么生人勿近,但靠着一头俏丽的侧马尾辫,又无论如何还是留着些许引人生怜的气质。

在提及千织小姐的眉眼之前,我想先说一下她身上使用最多的元素——红色三色堇。红色三色堇的花语是“思虑”与“想念”。当“怀旧”的情意放在这名象征着“独立”与“自由”的角色身上时,反而创造出一种引人遐想的反差。或许能解释为啥她的设计即便创新大胆,却依旧包含着稻妻的元素。而这种反差也体现在千织小姐的眼睛中。

千织在剧情中一直是不拘言笑的。她微微的八字眉也在强调着她的思虑与稳重。神奇的是,千织小姐却有着一双犹如红宝石般的瞳孔,沉稳浓郁的色调底下,是如同火焰燃烧的炽热。它们让我想起了辉夜大小姐的眼睛。辉夜身上的沉稳高冷与暗涌流动的热情的反差也同样让人着迷。

当习惯了千织小姐高雅的面容之后,不禁会让人对娜维娅在千织角色演示视频最后那句话感到玩味。

你笑起来明明很好看。

性格

不知IP组是否是刻意为之,我认为千织在性格塑造上有在向典型的INTJ 8w9人格方向靠拢。她的主导功能Ni(内倾直觉)、辅助功能Te(外倾思考)、不太成熟的三位Fi(内倾情感)以及盲点位的Fe(外倾情感)都在她的剧情刻画中十分突出。因此,她的强大直觉、她的特立独行、她的不畏强权、她的超强执行力、她的口直心快、她的自信、她的野心、她的自我、她的宅里宅气、她对外人的冷漠、她在工作时的忘我、她在生气时的强攻击性……即便这些性格特点在社区内引起了争议,但在我看来都是逻辑自洽的。换句话说,正因为她低宜人性的特征,所以那些在三次元里对她性格的争议,反倒成为了她人物刻画得好的佐证。

不过,这只是我对她人物刻画的风波的辩论。客观来说,不论是用荣格八维还是九型人格去分析一个虚拟人物听上去似乎都不太妙(笑)。还是回到游戏剧情中吧。

千织在4.3的版本活动中的戏份并不多,毕竟只是个幕后人员。除了充当吐槽役与安抚多愁善感的泽维尔之外,并没有明显的剧情高光。但是她之所以让我印象深刻,除了她的美貌之外,还因为她是最早注意到莫里斯的异样的。在那时起我便认为这并不是简单的毒舌角色,她确实是直觉强大且智商在线的。但因为认为这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所以即便发现了幕后黑手也没采取行动。总之在活动剧情里面,虽然只是初登场,千织仍旧给我一种老母亲一样的安心感(?)

怀疑莫里斯的千织
再次怀疑莫里斯的千织

而4.5版本中的传说任务,虽说不知是不是反派过于杂鱼的原因,没有一种“噼咔”的感觉,但总体来说不过不失,是少有的将笔墨与镜头着力在角色身上的传说任务,所以还是让我这个千织厨挺满意的。(有一说一,千织你真的不是开拓命途的吗?你的故事米哈伊尔听了都直呼内行。)

比起在千织屋里撕衣服和枫丹时装周里的PV,让我更印象深刻的,其实是夜晚海边与千织独处的那两段。(毕竟上一次公然和爷在晚上约会谈心的还是神里绫华。)在悬崖上第二次私会时,从时装周上凯旋的千织在我们跟前露出了自己柔软的一面。她给我们送了两枚亲手做的胸针,并向我们袒露,若非我们陪伴,是绝对换不来她的成功的。这时我们才发现,如同她眼中那颗炙热的红宝石一样,面对外人锋芒毕露的她,内底里依旧时刻重视着与朋友的情谊。如她所言:

不过在那之前,再让我欣赏一下今晚的夜色吧。

我敢肯定,这会是我来枫丹之后,所见过最美的一晚。

这也解释了她出乎意料的还蛮温和的角色语音(居然是个隐藏吃货),以及居家生活气息很强的尘歌壶语音(推荐去听一下!真的让人dokidoki)。顺带一提,我觉得中配的陈阳老师对千织的演绎很不错。即便她仍算是个新人配音演员,但我觉得她对千织的演绎很生动,配出了我想象中的凛冽的感觉。赞/////

技能与动作设计

我直说了。我太太太喜欢千织的角色立绘了,有种久违的耳目一新的感觉。不知为啥,总让我觉得像花木兰(?)。双持真的太帅了!(而且居然是双立绘?)

宣传立绘
宣传
卡池立绘
卡池

作为岩系 单手剑角色,千织有一套干练又不失华丽的普攻模组,砍起怪来刷刷的,很是爽快。(而且重击没有后撤步,好评!)我本来是担心千织的岩附魔是像绝大多数副c那样放在高命里的,谁知居然是零命自带。虽然这个岩附魔没有任何加成,但已经足以成为我拿她厨力站场的理由了。(好评!)

我很喜欢千织的E技能,因为她既兼顾了我这个大地图探索党喜欢的位移技能,又带来了后台协同岩伤攻击+充电宝。毕竟刻晴和阿贝多都是我很喜欢的角色。如今我在千织的身上竟体验到了双倍的快乐,居然让我感到有点受宠若惊。米哈游他真的,我哭死。和某位雷刻晴一样(咦,我为什么要说“雷”),千织的E技能产生位移之后也能狙击空中的敌人。而且,在半空用上挑打击敌人的时候,她的动作设计会有种“起飞”的感觉。再配合她两袖飞扬的飘带和脚下灵动的无跟鞋,如上文所说的,仿佛真能摆脱重力一般轻盈起舞,实在是优雅至极。(至于那个看起来很coooool的空中切人机制我还没搞懂有什么用,所以先不提了。)

千织E技能
盗宝团——————

在触发了天赋「量体裁衣·织锦」之后,切出来的角色身边会出现一朵小花,表示小人偶「袖」会跟随角色协同攻击,协同攻击的特效十分炫酷。我从1.2版本开始就很馋阿贝多二命的那朵花(「生灭计数器」),但最终也没下得去手去抽二命,至今只能观望。如今千织居然E技能也自带了朵花,太棒了吧。米哈游他真的,我又哭死。人偶「袖」的三种随机表情是点睛之笔。虽然“闭眼”比其他俩的触发概率要高不少,但就暗戳戳地展露出千织小姐闷骚的一面,萌萌哒。而且「袖」有相当大概率跑到其他角色的大招动画里搞怪,每次打深渊看到芙宁娜的大招动画里混进了一只白眼「袖」,总忍不住笑出声来。

袖人偶

我也很喜欢千织的Q技能。本来还在埋怨千织的专武虽然很贴她的整体设计,但看着有点素,少了一种“传说武器”的惊艳感。但看到她的大招动画,我顿时就释然了。原来如此设计是为了与另一把剑的视觉保持统一,这样双持的时候能够营造出一种“拿剪刀”的感觉。真的太妙了!(有乐斋不愧是你。) (虽然大招动画拿的也不是自己的武器。) 大招动画播完之后,会看见千织小姐手持双剑,在四周流动的锦锻飘带下优雅地在场地中央转了一圈。此时的千织小姐总让我想起古代身着华袖起舞的的少女,忘记了这本来是一场战斗,只剩漫天飘落的花朵、流淌的锦带、与少女悠扬起舞的自信身姿。以及纷飞的持续巨额岩元素范围伤害。(这就是——“大概什么都能砍的魔法!”)

千织的大招慢放
千织的大招慢放

我喜欢岩系,因为岩石的重量令人安心。虽然千织的天赋与命座描述里没有包含任何“抗打断”字样,但实战会发现她(特别是高命时)的岩伤攻击频率较高,再加上五郎天赋的加持,她站场时身边的结晶盾几乎是永续的。即便她基础生命值只有11,438点,但在深渊实战中很少出现暴毙的情况(当然也有可能是堆了防御力的缘故),很令人安心。另外,所幸千织不是枫丹土著,没有继承枫丹版本的“血条蹦迪”机制,所以大世界探索时血条也几乎岿然不动,让我这个满血强迫症内心清净不少。

命座设计

(本栏目不推荐一切氪金行为。我只是纯粹地想夸一下千织小姐的命座设计。)

(点击展开)以下内容可能包含诱导消费的不良成分。请未成年人自觉退避,其他人也请注意甄别 _(:_」∠)_

在我这只囤囤鼠的厨力放出下,千织小姐成为了一个2命+专武的角色(虽然抽卡全歪了)。所以其实我没怎么体验过她零命的毒点(逃)。但因为实战中我几乎是会将她与金珀凝光绑定,基本没差。

二命「落染五色」所召唤出来的「绢」弥补了「袖」攻击范围的不足,也补足了大招较低的技能倍率。而「袖」的移动性缺陷会在四命「衣裁三礼」得到进一步补足,并最终在六命「万理一空」彻底得到解放。(批评一下测试服的二四命对调,现在的四命明显比二命实用不少。)

如果说娜维娅代表的是对结晶反应的创新,那么千织的六命「万理一空」就是对岩系现有反应思路的集大成者。因为「万理一空」有两个提升:(1) E技能的冷却时间降低为4秒,(2) 基于自己的防御力无条件提升普通攻击倍率。

第 (1) 点不仅让「袖」的刷新频率变成了四秒一次,大大增加了它的灵活性;还让「量体裁衣」的「织锦」的协同攻击与「裁锦」的岩元素附魔变成了无缝覆盖。一下子让千织的定位从副c跃升成了主c,同时她的后台协同能力也得到进一步进化。解锁了六命的千织也便获得了和如雷套加成的刻晴一样的超强机动性(岩刻晴实锤了)

我更想说一下第 (2) 点。首先,我并不是一个强度党,再说即便是二命的千织小姐站场也能轻松打通深渊,所以这235%防御力的数值提升本身是没啥吸引力的。但神奇之处在于,它的数值提升是作为常驻效果加在普攻上的,而非加成岩附魔状态下的普攻伤害。再加上千织E技能的岩元素附魔是可以被覆盖的。这一点就很有想象力了。

要知道,原神还有不少能给角色的普攻附上别的元素的途径。例如满命班尼特大招的火附魔、重云E技能的冰附魔、坎蒂丝大招的水附魔。于是,解锁了「万理一空」之后的千织小姐在这些元素附魔的情况下,相当于成了一名非整活向的“伊布”型主c。即便没有相应的元素杯子加成的情况下,依旧能打出97.7%+攻击力倍率和235%防御力共同作用的暴力伤害。再加上一旁间中给予弱岩元素附着攻击的「袖」和「绢」,使得当千织站场输出时,场上能够在持续产生晶片提供保护和抗打断的情况下,千织被火/冰/水附魔的普攻依旧能与敌人身上已有的元素发生反应。于是千织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能够同时产生两种不同元素伤害的主c。这两种伤害都是被千织自身的防御力buff的,且反应机制互不干涉。可谓相当灵活。(更绝的是,专武的特效依旧能吃满。)

如果有人说:“这235%防御的普攻buff太暴力了,直接一刀19999了,大世界完全没有挑战性啊。”先别急,我的思路是这样的:我们大可将千织的防御沙换成精通沙。如果还嫌伤害高,那么再把防御杯/岩伤杯换成精通杯。因为千织953的基础防御力放在那,不论怎么调整圣遗物,防御力都不会太不忍直视。

而这样做的好处是,千织小姐提供的晶片盾会变得更厚了,而且千织小姐在用其他附魔元素打普攻时也会出现像模像样的剧变元素反应伤害;不要忘了,岩系还拥有着反应倍率排名全游第三的碎冰反应(高达1.5),所以叠了精通的千织小姐还是能靠自己的岩伤附魔打反应伤害的,真是一举多得啊!(我没疯,别拉我别拉我%^@%$)

最后,你可能会问了:“你说得好。那么,只买月卡的我要如何既抽其他角色又拥有满命千织呢?”

这时,囤囤鼠XP党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会对你说:

 

“什么?原神还有其他角色?”

配队

我不是啥攻略博主,在这就不班门弄斧了,只是想在文末分享一下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可供想用非满命千织站场打深渊/高难秘境的小伙伴参考。

我自己用得最多的配队是:千织(2命,有乐,华馆套 攻-岩-暴)、凝光(6命,金珀,少女套 攻-攻-治)、芙宁娜(0命,静水,剧团套 生-生-暴)、五郎(6命,西风,流放者 充-防-暴)。

配队

由于有凝光,所以这个配队和有专武的零命千织其实只有大招后的三次「绢」出伤的区别,按理说零命也是能用的。

千织选用攻击沙而非防御沙,主要是因为我这个攻击沙比较极品_(:_」∠)_ 而且这样也能兼顾非满命下的站场输出。而千织技能伤害本身包含攻击倍率,再由五郎和芙芙两个增伤拐的加持下,她的技能伤害依旧十分可观。

至于芙芙的武器之所以选「静水流涌之辉」主要是因为我是这把武器的XP党 _(:_」∠)_ 换成其他诸如腐殖、西风与灰河渡手可能更利于大招循环。

整体思路是:由四命以上五郎的大招和金珀少女套凝光提供的治疗共同启动零命芙芙大招的增伤,从而供千织站场输出。凝光的璇玑屏除了能触发零命千织的增伤特效与召唤出第二名「袖」外,还能额外给千织额外提供12%的岩伤加成与10%的全元素抗性。

实战证明这套配置下五郎和凝光的治疗量还是挺不错的,只要不遇到流血狗,几乎不会出现全队被芙芙的三小只吸干的情况。而在三岩、「袖」、金珀、西风和流放者的特效下,全队的循环也能够保证,基本能实现“哪里亮了点哪里”的爽快感。输出效果也相当不错。像我一样拿非满命千织站场的小伙伴可以去试试。

尾声

按理说,我是不会对着一个角色写六千字的长篇大论的。奈何千织小姐真的太棒了,一下笔就忍不住唠叨起来。我希望借由本文让大家知道千织小姐的种种优点和可爱之处。是千织小姐,她让我在工作与生活遭遇不顺心的时候,依旧能重新鼓起勇气。

所以请勿担心。

我会高喊:“千织小姐美貌盖世无双!”

这是我等信仰的所求。

 

最后奉上几张我拍的千织小姐。真是萌萌哒。

[在原文页面可通过画廊形式浏览下列图片]

水下的千织
水下的千织小姐
千织E技能截图
翩翩起舞的千织小姐
千织的微笑1
正在工作的千织小姐
千织的微笑2
露出笑容的千织小姐
千织的微笑3
她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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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las Weekly Issue 10

作者 Zeee
2024年5月29日 01:32

大家好,欢迎来到一年更新一次的Velas周刊。这里是Zeee。

在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发现电波站换上新皮肤了。没错,在这个网站走入第九个年头之际,兼Velas Weekly出到第十期之际,电波站再一次重生成功啦(啪唧啪唧啪唧)。

下面就让我简单介绍一下新Velas电波站到底更新了什么吧。

初版Velas电波站截图
初版Velas电波站(2019.1.10-2024.5.24)

青梅不敌天降?

新Velas电波站弃用了从建站之初就使用的Vue 2 + Nuxt 2,转为使用Svelte 4 + SvelteKit 2重写。

等等,为什么不继续用同阵营的Vue 3 + Nuxt 3,而是转投了新阵营?这跟之前几期Weekly说好的不一样啊喂。别问,问就是迁移到Nuxt 3的成本比迁移到SvelteKit 2的成本高了一个Neon后端的代码。

大概是因为在去年网上冲浪的时候翻到了Svelte的文档,立刻被它干净简洁的语法风格迷住了。毕竟我之前就觉得,Nuxt 3+Vue 3那代码风格对于电波站这种小型博客网站来说有高射炮打蚊子的嫌疑,加上我跟Nuxt有些私人恩怨(踩坑踩得实在太多了 + 看不惯它包管一切的生态作风)。反正电波站的前端也得重写,不如就以此为契机试试新框架吧。

不过转到新框架的过程还是不如想象中甜蜜。一方面是被Nuxt和Vue包办久了,迁到生态完善程度更低的Svelte意味着有很多轮子都要自己造,上到Fetch API的封装,下到RSS Feed和Sitemap的实现,全要自己手撸,不过还好也不算复杂就是了;而另一方面,为了兼容旧文章的阅读体验,将文章页面那堆积累了几年的功能代码迁移到Svelte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的Reactive Statements(就是那个万能的$:)说真的我时至今日还没完全摸透,要将Vue之前那堆computedwatch和组件状态管理基本要移交给它来完成,最初真的把我整得一愣一愣的。所以有时候简洁也是有代价的。

总之,虽然Svelte更为轻量易上手,但不同于已经摸了好多年的Vue,新电波站终究还是我的第一个Svelte项目,还需要一段磨合时间。若是发现有什么bug的话,也欢迎告知。

新电波站的安全漏洞数量
新电波站振奋人心的“0 vulnerabilities”(截至下线,npm audit显示的旧电波站的安全漏洞的数量将近2k个,简直比我的原石还多)

新设计语言

大概从上一期Velas Weekly中贴出的新电波站早期设计图就能窥见,新版会采用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设计风格。

倒不是说之前的设计不好。相反,上一版电波站的设计经过好几年的迭代和打磨,在我能力范围内已经基本完善。然而作为电波站的第一用户兼第一读者,旧电波站的风格在看了五年之后多少有点审美疲劳。而见到外面世界日新月异,我这个老家伙也要加把劲才行。我是不会停下来的,只要你们不停下来,那前面就一定有我!!!所以,不要停下来啊!

在确定新电波站的设计之初,即便还没有成型的思路,但我是私下有三个小目标的:

  1. 我的文章才是这里的主人,它们不会被网页设计喧宾夺主。相反,新的设计必须要服务于文字内容的呈现。
  2. 如果一个存在于旧电波站的功能,我自问三次:“真的有必要吗?”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的时候,就把它砍掉。
  3. 我在写一篇文章时,不会因为它的选题与电波站的编排“格格不入”而不写;我在看中一张图片时,不会因为它与电波站的设计“格格不入”而不采用。

有了这些想法之后,我便对电波站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让人能够静下心来的设计”

我并不是极简设计的拥趸,但这几年,我对某句不知出处的话越来越感同身受:

在信息过载的时代,注意力就是一种稀缺资源。

不仅仅是因为如今的信息传播与娱乐愈加追求“短平快”,更是因为学术上在和虚拟现实打交道久了之后,我就愈加对当下的科技趋势产生了一种怀疑:这样“绚烂”的未来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这种怀疑在我去店里试用Apple Vision Pro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在空间计算的世界里,身边世界的一切都能及时给予我反馈,一切都充满着可能性,这很好。但我开始忧虑:当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的时候,当UI打破了屏幕的界限、就连空气都变成人机交互的介质的时候,这就意味着任何地方都会有新的“信息”(Information)出现,它们都有可能分走人的注意力。在那种情况下,静下心来阅读、感受、思考,更是变成了一种奢侈。

若不是那近一个半小时的试用,我从未发觉自己会对印刷物有如此浓厚的眷恋。也有可能是老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想,应该如何设计,才能既保留电波站的特色、也不会让读者(我)不被电波站的设计和交互所打扰呢?

上个月去日本旅游,我在京都呆了五天。在相继逛了京都的市区、寺庙与神社之后,京都那种静谧、协调、富有禅意的美学彻底打动了我。回家之后,我修改了原有的设计图。试图以我不成气候的设计将那种抽象的美的感受呈现出来,并最终做成了现在这个“看上去很素”的电波站。

我本不想花笔墨解释我的设计,毕竟它还是第一个版本,自认为有些地方仍没达到最佳的状态。而且解构会让某些微妙的感受变得无趣。但是为了避免出现像先前电波站那样,有人跑过来说:“哇,你的网站设计和xxx(某个明显是后来才出的网站主题)好像哦?”的这种啼笑皆非的情况,我还是简单说一些个人认为比较重要的地方,权当是留个档好了。

新版电波站截图
新版电波站(2024.5.24 -)

留白、对比与免打扰

首先我得说,“让网站变得简洁”并不比“让网站变得繁杂”简单。尤其是要保证原先的导航逻辑基本不变的情况下重构网站,让一些老用户不会因为网站改版而不得不改变操作的习惯,这并非易事。

我会将新电波站的设计方向简要概括为:“留白”、“对比”与“免打扰”。

“留白”意为删除冗余的装饰性元素、防止元素的互相遮挡和堆叠、并给主体内容留足“呼吸空间”。为了实现这点,我取消了原本电波站随处可见的圆角设计,并且在界面设计上淡化了Z轴的存在——特别是隐去容器的界线、不再采用背景图片、图片遮罩、以及旨在突出界面层级的毛玻璃效果,让图片和文字都能够尽可能清晰、完整地呈现出来,使网站的整体观感向书刊印刷物靠拢。

“对比”指的是通过变化图文排版,在突出内容主体的同时带来协调的体验,不让页面观感变得单调。最终尽可能让读者(我)能在浏览页面的时候一下就能找到重点,尽可能降低认知负荷。这我就不展开聊了,我认为有很多地方都有体现。

“免打扰”是指降低操作界面的存在感,并让界面尽可能融入主体内容呈现中。为此我弱化了界面交互的动效、并取消了“自动播放”的动画(特别是轮播图和导航栏),从而降低界面元素对注意力的分散。同时,我重新设计了导航栏。多亏了神奇的CSS混合模式,现在即便隐去了导航栏的轮廓,logo和菜单按钮仍可以在任何颜色的背景下始终保持闪亮✨✨然而位于文字上方时会变得特别不可名状。但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CSS blend mode
能够根据背景颜色“自动变色”的mix-blend-mode

于此,第一个小目标算是完成了。

又因为文字和图片不再堆叠,所以在选用文章的封面图片的时候,我不再需要顾及突出文字标题而刻意去用暗色的图片,第三个小目标的后半部分也算完成了。

爱上奥卡姆剃刀

我在之前的Velas Weekly提过,2019年诞生的初代Velas电波站的不少设计与代码来自之前我那个名为Velas的前端练手站。而在过去的五年间,我在此基础上为电波站新增了许多功能和设计,试图让电波站变得更“摩登”。而在重构电波站的这个时间节点上,我有了一次能够静下心来审视每一项功能和设计去留的机会。毕竟在新框架上将旧功能重新实现一次也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

首当其冲的大概是点赞功能了。我在上一篇Velas Weekly里曾经探讨过点赞功能之于电波站的必要性,那时我就认为这个来自社交平台的伟大发明在博客网站里多少有点水土不服。但不可否认,有几篇文章确实是在我没有心力的时期,因为看到后台的点赞记录,我才抖擞精神保持更新的。不然搞不好电波站已经停更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在写《海边的回忆》的时候,我刚把上篇发出来,没过几天就收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点赞互动。这种“催更”的热情真的令我十分感动。

但最近几年,我是能清楚感受到这个“点赞”功能的作用变得越来越有限了:随着中文博客式微,网站的访客数逐年在下降,明显发现“点赞”的使用率也大不如前;而当“点赞”和评论的数量不相上下的时候,这种“短平快”的互动信息所给创作者带来的情感体验是明显不如留言评论的。在我自去年淡出社交平台之后,我也希望自己能在这里戒掉这种即时反馈带来的多巴胺的作用,静心保持创作和记录。所以我还是狠下心来去掉了这个我曾最喜欢的功能。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十分感激每一位曾给我的文章点过赞的不知名朋友,是你们的赞赏给了我继续在这里写作的自信。

随着阅读量统计功能和点赞功能的先后取消,文章详情这“最后一块拼图”也终于加入到了后端的“缓存大礼包”里了。如今配合着SvelteKit的prefetch机制,(键鼠设备上的)页面导航速度大概也进一步提升了。(所以我干脆把载入动画和进度条也砍了。)

其次是夜间模式和字体选择。我不打算对这两个功能大放阙词,因为这些个性化显示功能确实是有助于提高用户的浏览体验的。但新电波站不打算加回这两个功能,因为我的愚见是许多浏览器自带的阅读器是能满足这个需求的,而且它们的功能要比一般网站内置的更丰富。电波站的文章页面对这些阅读器做了适配,多少保证了正文在暗光下的阅读与自定义字体的体验。出于不想让电波站的设计和操作变得繁杂的理由,我暂且删去了这两个功能。

然后就是一些更琐碎的东西了,比方说我的前端作品陈列页面(因为已经离开前端圈了)、回到页面顶部按钮(因为我将页脚和导航栏合并了,大概为了页面导航而回到顶部的需求变得更少了)、独立的文章专栏页面(因为专栏分类被标签系统代替了)、PWA(因为感觉做起来很麻烦 啊?),等。

当然,电波站的文章中的功能支持我是基本没砍的(除了“在检测到iframe视频开始播放时,停止页面上所有的音乐”这项特殊适配,因为所有文章里的B站视频很久之前就已经被移除了,而且这项功能对网站的性能也有影响)。甚至有几个功能还顺道改进了,所以不用担心这次迁移会影响旧文章的阅读体验什么的。

这一次“翻新”删去了了许多冗余的代码,让电波站变得更“轻”了,所以以后折腾起来大概也会变得更跟手了吧。什么嘛,我写的bug还…挺少的嘛。

这下第二个小目标也完成啦。

从栏目到标签

为了让未来的文章选题能够更无拘无束,新电波站取消了栏目分类,换成了博客中更常用的标签机制。

这其实是个“蓄谋已久”的改动,因为从2019年旧电波站建站的时候起,就已经支持给每篇文章添加标签了。但这些标签只用作SEO使用,并没有在界面中体现。而最初使用分类的原因主要是这体验更贴近刊物,而且还可以为每个栏目独立设计一个页面,比方说将游戏页面设计得更具互动性、而动画的页面就更有“二次元”的感觉。但因为精力有限,这个饼最后也没实现。

旧电波站使用的标签
这些是刚更新时,页面列出的旧电波站时期使用的标签。突出一个不明所以。

而随着文章越来越多,我发现不同栏目下有的文章是能归到同一类的(比方说记录和开箱)。标签分类还有个好处是,它还能将同一系列的文章串联在一起展示,比方说同一个系列的小说、或是同一系列的评测等。通过将他们标记为同一个标签,即使不引进复杂的相关文章推荐算法,读者也能方便地寻找下一则关联的文章。

换成了标签机制之后,我还将几个文章多的标签放在首页进行展示(其实也是为了避免那些习惯以前分类机制的读者无法在新机制下方便地找到动画/游戏/小说类文章)。这部分的设计借鉴了Apple Music首页卡片的展示方式(其实也与文章详情中的画廊设计一脉相承),不但可以容纳更多的文章卡片,还避免了首页的单调。

首页的标签展示与画廊的交互设计思路稍微有些不同。比方说画廊是支持当捕捉到鼠标的上下滚动动作时进行横向滚动,而首页的标签卡片并没有支持类似的交互,而是对使用鼠标的设备显示“左右滚动”按钮。这是因为我希望读者在用鼠标阅读文章时,只靠“鼠标滚轮纵向滚动”这单一的动作就能完整阅读这篇文章的所有文字和图片;而对于首页则没有这个需求。因为首页作为登录页,它的作用只是展示这个网站的基本结构,如果用户必须要将每个标签分类都滚到底才能往下继续阅读时,反而会对那些只是想着“打酱油”的访客造成不便。

目前的问题是,因为这个系统还比较新,电波站的标签选择我觉得还是有点草率。也许后面会为每篇文章选择更为贴切的标签。或许引入文章和标签搜索功能也是一个不错的可选项?

这便是我对第二个小目标交上的答卷。

小结

上述就是这次电波站更新的一些重点内容了。当然本次更新的量远不及如此,因为基本我把所有的页面都重构了一遍,也在网站中加入了不少小细节,那就等有心人去发现啦。

像我之前说的:

能够让访客在使用产品的过程中,因为偶然发现某个精心设计的小细节而会心一笑,大概是对一名设计师&开发者来说挺浪漫的事情。

最后,祝愿这个新的设计能陪电波站开启下一个十年。

祝在新的Velas电波站浏览愉快。我们下篇文章见~

 

另:

作为Velas电波站的优良传统,我这次也在网站中加了一个小彩蛋哦。不过当然不会像之前那样放在控制台啦。不知道这次你能不能找到呢?(笑)

给个提示:触发方式与Android系统的传统彩蛋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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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5:灰色

作者 Zeee
2024年1月13日 13:44

今天在社区网上冲浪的时候,刷到一个询问大家喜欢什么颜色的帖子。好奇点进去,笑着浏览着一条条认真的回答,默默感受着每一种颜色背后的生命力。

冷不丁,看到一条说喜欢灰色的。顿时来了兴致,因为自己喜欢的也是灰色。关于喜欢的理由,回答者是这样说的:

灰色最能让我感觉到那种似有非无的若真实感,是极致的黑与白之间的中间状态。

有种被击中的感觉。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发现也有不能完全吻合的地方,毕竟黑色和白色也是自己喜欢的。但对于他说的“似有非无的拟真感”我却能够认同。

我当然有其他喜欢的颜色:像是栗梅色、紫红色、堇紫色,更不用说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的粉色系(自从把手机换成了粉色的iPhone 13 mini之后)。我在关于页面里面写自己喜欢的颜色是“黑、白、灰”,我想自己的初衷是:这三类颜色是自己最熟悉的,或者说,“最有安全感”的颜色。

自从高二时被生物书上的一张“鹿牛图”宣判为“色弱”之后,我就对自己的辨色能力失去自信了。即便能说出每种颜色的名字、能看懂红绿灯、能拿到驾照,但我还时不时会想:自己看到的颜色和“正常人”眼中的真的是同一种吗?即便今天说出“我喜欢栗梅色”,我仍会顾忌“自己真的懂什么是‘栗梅色’吗?”哪怕拿一个差不多的颜色过来糊弄,自己搞不好也会分不清两者的区别吧?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一个会把陈赫认作是周杰伦的人,还能自称是周杰伦的粉丝吗?(笑)

但对于黑白灰这三类,自己却是有足够的自信,对自己而言也是足够的熟悉。起码,自己能一眼认出哪个是#b0b0b0、哪个是#b8b8b8 (所以说为什么我的设计都是偏灰色系的)。后来了解到,所谓的“色弱”只是因为辨色的方式和“正常人”不一样。“色弱”对颜色的明度更敏感,而“正常人”对颜色的色度更敏感。这种差异就与左撇子和右撇子类似,只是认知世界的方式不同,并无熟优孰劣之分。或许这也能解释,比起在调色盘上挑选,我更喜欢手撸HEX代码来调色这件事(不过近几年也慢慢学会用调色盘了)

所以,我会被“灰色代表似有非无的拟真感”这种说法惊艳到。毕竟在HEX代码的世界里,灰色系代表了三个十六进制数相等。而但凡任意一个数发生丝微的变动,哪怕只是#b0b0b0变成了#b1b0b0,都会瞬间因为染上其他颜色而脱离“灰色”的状态。

举个更具象一点的例子。

我很喜欢这代iPhone 15普通版的设计和配色。可能是因为采用了磨砂玻璃的设计,从背后看除却黑色之外的四种,它们的颜色都会呈现出一种朦胧而淡雅的、“若隐若现”的感觉。而在不同的光线下、在不同的角度,实际看到的颜色又会有所不同,但却也始终离不开浅灰色的调调。

iPhone 15
iPhone 15(图源 MacRumors)

我想这大概能阐述我感受到的关于灰色那份“似有非无”的属性。

在我的认知里面,灰色并不是死气沉沉的。与之相反,它代表“朦胧与变幻”,代表一种“即将发生却还未发生”的状态。是“可能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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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4:关于创作

作者 Zeee
2024年1月13日 13:34

在我接受应试教育的期间,任何“耽误学习”的事情都是被学校和家长明令禁止的,比如“早恋”,比如“写小说”。

但我不喜欢大人们将上述两者污名化的理念。得知身边擅长写作的同学私底下其实也在写小说,好奇心作祟,我便偷偷跟他们要来看。在读到那些文字的时候,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悄在心底里萌芽。我感受到了某种真挚的情感,那是在学校统一的着装下让我感受到他们身为个体的灵魂中“独一无二”的特质——即便和他们朝夕相处,若不是读到了他们的创作,相信我也不会觉察到这点吧。

可惜那时的我内心能量还太过薄弱,自认为写不出那样的文字。

2014年入冬的时候,家里的老人病重。假期等我从大学回到家中,得知父母已回了老家照料老人。呆在冷清寂寥的家中无心做事。在一种复杂的心情下,我鬼使神差间打开电脑写下了一段话:

“是淡黄色的哦。”萤微笑着轻轻将那朵花摘下,斜斜地别在头发上,哼着轻快的调调,悠然转了一圈。

“怎么样,好看吗?”她望着我。

“唔。”灯光下,萤裹着一层浅浅的光晕,好像翩翩起舞的天使。

“唔?”

“很合适。”我这样说道。

她满意地转过身,继续哼着歌,走出了路灯的怀抱。于是,萤和她头顶的那朵小花一道失去了灯光那昏黄的光泽,只成了月光下和夜色并无二致的小小剪影。

“告诉你个秘密。”萤说。

“在夜晚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会忘记自己本来的色彩。跟着,会变成和靠近她的光一样的颜色呢。真是冒失鬼。”

后来,我把这段话发给了当时还要好的朋友看,收到了“想立刻就读到更多关于他们的故事”的回复。在这样的鼓励下,我边斟酌着,边用空闲的时间将以前的见闻与当时的心境付诸为文字,不知不觉竟完成了这篇名为《花火》的小说。

记得在最后一个标点被写下的那刻,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也几乎在同时,我如释重负般大哭了起来,仿佛在那一刻终于能将多日心中积郁的思绪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了一般。

可能最初的我多少是有抱着“逃避现实”而去写作的,但却未曾想,最终它却反过来给予了我去面对亲人离去的勇气。所以打开始起,“创作”对我来说便有着“疗愈”的意义。

 

可能是潜意识里还存有早期“写小说 or 恋爱 == 禁忌”这种观念,也似乎多少是受《花火》写作时建立的舒适区的影响,至今仍处在“叛逆期”的我似乎老喜欢去写谈论“爱”的文字。“暧昧”也好、“亲情”也好、“关怀”也好,在我写过的林林总总之中,与“爱”这个主题沾边的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其中的初衷大概是如自己在《火车》的后记中所提到的:

这里的“爱”,更多的是回过头去关注我们身边习以为常的美好感情。却往往是在失去后,我们才能真正领悟到这些感情的可贵。

但随着创作的作品越来越多,我似乎慢慢对这个偏好有了某种新的解读。

直到和好友谈心时,我才第一次将这个解读表达出来:

在我看来,“爱”是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与世界的互动的缩影。 一个人“去爱”的方式必定会受到他过去“被爱”的体验的影响。因此,对于“爱”、以及他在这段双方关系中所扮演的角色的探讨,便是对该个体看待世界的方式的探索,也是对他过去经历的挖掘。这种方式是对他最本真的那个“自己”的展现。

在这段时期里,我一直尝试着在文字中探索作为独立个体的“人”的意义,甚至不惜通过大段对白和心理描写去展现某个“人”的故事。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对爱的探讨”于我而言似乎是无法避而不谈的话题。

现在想来,自己至今或许仍是受到初中时翻看同学的小说一事的影响吧。从某种意义上,一个人“学会去爱”与“创作”一样,是否都能被视作是在倡导功利主义和磨灭人的个性的社会下,一种名为“存续自我”的抗争呢?

这或许能解释我不把“写小说”当作是“不务正业”的叙事。于我而言,我心中唯一能被称为“事业”的东西,大概是:“理解‘人’,并去与‘人’和解。” 于是乎,我所有的创作,我都将其看作是这项事业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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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掉胡子的我与捡到的女高中生》

作者 Zeee
2023年12月31日 19:14
文章封面

本来只是因为抱着猎奇的心态去看的这部动画,但看完之后发现它意外地很对自己的电波。而看到网上的评价大多是集中在其“三观”与背后诸多现实问题的争执与批判,觉得有点可惜。毕竟自己确实是被这部作品所讲述的故事打动到了。我想要为自己当下的感受作辩护。思索再三,我写下了这篇影评。

 

动画番剧《刮掉胡子的我与捡到的女高中生》(下简称《剃须》)是一部成年人世界的童话,或者说是“只有在二次元里的世界才会发生的童话”。

所幸的是,我还没被社会化到变成那种只是看个《丑小鸭》还会纠结“为什么鸭妈妈的窝里会出现天鹅蛋”、看个《洛丽塔》都会揪着其中的道德伦理问题大肆批判的麻烦成年人。28岁的我自认为依旧能纯粹地对某个虚构的故事产生共情,并从中获得面对现实问题的勇气。可喜可贺。

基于这点,我认为《剃须》这部番剧试图讲了一个相当有厚度的故事。

初见沙优

两个人的迷茫与自救

这部作品原名直接翻译过来是《剃须。然后捡到女高中生。》(ひげを剃る。そして女子高生を拾う。)但结合作品,其实我并不能理解这个名字,因为“剃须”其实是发生在“捡到女高中生”之后的。除非是在暗示结局(笑)

26岁的男主吉田因为一心只有工作,并不会太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女主沙优见到满脸胡茬的男主,吐槽他是“大叔”。对此,吉田感慨道:“在我的印象中,觉得胡子本身就是大叔的象征,但我开始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其实,是觉得刮胡子很麻烦,才会变成大叔。”

吉田身上的“迷茫”体现为一种身为社会人的“麻木”。当意识到自身当下的努力无法显著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时,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人生无意义”的茫然。在麻木的驱使下,他每天的生活目标就只是单纯的“完成手头工作”与“维持生理指标”两者而已。因此,当吉田被他人问及“自己的愿望是什么”的时候,对内心的麻木习以为常的他,流露出来自然是茫然无措的情绪。

而在沙优的身上,她的“迷茫”则是一种“逃避”。唯一的挚友的自杀与母亲的讥讽让她对周遭世界的正确性产生了怀疑,她选择了逃离。借此将“学校”、“母亲”、“故乡”这些符号从自己的人生中驱逐出去,以表达对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切“不合理”的反抗与否定。但这种反抗却是带有消极色彩和自毁意味的。

这名从北海道来到东京的女高中生并没有成功开启新的人生,反而却在物欲横行的社会的不良引导下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自幼缺爱的她选择将自己的身体化为物质世界的符号,以为能通过“性交易”从他者身上找到自己存在于世的价值——“被别人需要的感觉”。直到她发现这种“自我实现感”是虚假而扭曲的,那些陌生男人看到的只有那个被物化的自己时,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为什么这家伙没办法度过正常的青春、正常地谈上一场恋爱?为什么没办法这样活下去呢?”

当得知沙优的坎坷过往时,男主吉田也说出了我的心声。

但是,《剃须》这个故事作为“童话”的温柔之处在于,两名主人公身上依旧残存有一丝“生命力”。他们的“迷茫”来源于对自己处境的不甘心。内心深处,他们其实是想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去摆脱这种现状。于是故事开始,他们与对方相遇了。这一次,沙优没有习惯性地使用假名;而吉田则以沙优借住为契机,尝试重新去认真地面对生活。在一系列事件的尾声,他们还是成功地将那个“被物质世界异化的自我”往自己所期待的人生轨道拉近了一点。

沙优与吉田1

人与人关系的可能性

我发现自己对沙优在最后一集说出的那段话很有感触。

“回到北海道以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如果能以别的形式与吉田先生你相遇的话会怎么样。比如同学啊,学校的前辈啊,又或是家人啊之类的。但又想到,果然都不对。”

“我能遇见既不是同学也不是家人的吉田先生真是太好了。”

在看这部番过程中,我认为吉田和沙优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还挺有想象力的1。这种没有被外部世界贴上任何标签的男女相处模式,颇有种在当今这个交往异化横行的世界下发起行为艺术的意味。

尤其是在最近看到互联网上相亲市场的现状,或是某些把另一半的身高文凭与经济情况全部列出来问该不该与对方继续交往的求助帖,我就在想:在这些成年人的眼中,“爱情”到底是什么?

是满足了某些物质标准之后就会产生的东西?还是已然将两性的交往变成了某种货币关系了呢?

反而在吉田和沙优这里,我看到了某种更为纯粹的的男女交往模式:它与对方的社会地位与物质条件无关。在抛开了“家人”、“同学”、“同事”这些外部赋予的标签之后,双方都只是单纯地希望对方能获得幸福。基于“对方能变得更好”这个前提下,甚至连自己的利益都可以割舍。倘若两人真的在社会框架下认识彼此的话,那大概就无法脱离社会身份的桎梏,也无法避免地被其他社会关系染上别的颜色了吧。

这也让我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项飙在《消失的附近》中对这个原子化社会的思考。被“锁”在一个个的小隔间中的现代人已经很难再与身边的某个人(在不基于利益交换的前提下)产生深刻的连结了,于是冷漠、抽离与孤独成为了一种普遍情绪。

我想,这也是我与动画中的两人产生共情的原因。

这种两个陌生人命运轨迹的偶然相交,而与彼此的人生结下牵绊的经历在现代社会里实在太弥足珍贵了。不论是一起打点三餐的经历;一起为家中大扫除、并为不经意间翻出的陈年往事嬉笑逗骂的经历;还是一起参加庆典、分享自己爱好与内心想法的经历……这些从中诞生的许许多多细碎的琐事与日常,都让我看到了人和人之间最纯粹的牵绊的美好。

所以我很庆幸男主能够贯彻自己的信念直到最后,能给予沙优无私和牢靠的爱。若非这样,沙优最终都必将无法做到直面过往、并完成自我救赎。

沙优与吉田2

写在最后

在看《剃须》的时候,X教授在《逆转未来》中说过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面回荡着。

“Just because someone stumbles and loses their path, doesn't mean they're lost forever. Sometimes, we all need a little help.”

不同于谩骂和指责,这部动画也始终在用一种更为积极的态度去肯定身为人的可能性和可塑性,并肯定了过往经历对“成为自我”的意义。这份积极的论调让时常陷入自我怀疑、对人生意义产生迷茫的我感到无比治愈。

而在稍微了解了原作之后,我也愈加庆幸自己接触的是改编后的动画。动画版的《剃须》最后能给吉田和沙优这样的完满又开放的结局,我着实心满意足地感受到制作组对作为观众的我的温柔和爱意(笑)。


最后,预祝看到这里的各位,2024年新年快乐。

脚注

  1. 插播一句,现实中未征得监护人同意,擅自收留未成年人是违法行为(动画里也强调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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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模样:从《死亡搁浅》与小岛秀夫聊起

作者 Zeee
2023年12月6日 04:25
文章封面

我一直相信,人与作品之间是存在缘分的。同频的作品只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并由此影响自己的人生。

我与《死亡搁浅》的故事就是如此。

 

这部作品是我在2019年11月8日赶首发的时候买的。因为我对制作人小岛秀夫抱有好感,从游戏最初公布的时候我就在关注它的开发进展了。为表达对监督的支持,最初我买的还是铁盒珍藏版。随后发现美国卖的版本没有中文,只好恋恋不舍把它退了,又从港区的PS4商店购入了数字豪华版——大概从某种程度上能说明我对这个游戏的期待。

但当天实际游玩后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这个游戏。

也许是发现比起可以满地图跑的开放世界类型游戏,自己更喜欢注重剧情引导、游戏流程被精心雕琢的线性游戏。我喜欢关卡流程中每一个细节都被打磨过的精致感,也期望能在游戏剧情中获得更为纵深的情感体验;也许是当时自己的内心比较浮躁,而《死亡搁浅》那过于拟真的操作手感和前期憋屈的战斗体验,使得我在开场几个小时的游玩过程中,我鲜能获得期待中的正反馈和成就感。

断断续续玩了几天,我就将它搁置了。之后也没看关于它的视频或是他人的评测,仿佛把它封入了时间胶囊一般,藏在了我记忆中的某个角落。

 

直到最近——距它发售四年之后的上个月的某天,我不知怎的突然萌生出一种想重新拾起它的冲动。

于是我又拿起了手柄,从游戏库中找回了它。仿佛进入了心流了一般,过去我对它的所有偏见如今都消失不见。反而,我惊异于它于“连接”这个命题上的设计巧思,一次次被沿途的风景和适时响起的音乐感动到起鸡皮疙瘩,也被它剧情中传达出来的情感张力所震撼。

直到游戏进入了最后一章,自开篇不久《BB's Theme》在游戏中响起那刻,到最后演职人员名单表升起,我眼中的泪水就没有干过。在最后的这半个多小时里,我就这样像傻子一样拼命抹着不断涌出来的眼泪直到游戏结束。依稀记得,上一次让我哭成这样的游戏还是八年前玩的《To the Moon》。

自认为无法在这里清楚地传达这款游戏的魅力,人们也很难通过观看他人的游玩视频体验到。

只是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平凡、太琐碎了。

不知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当在被树木遮蔽的小路散步的时候,因为迷恋阳光从叶子间隙穿过的景致而放慢脚步。这时耳机里刚好随机播放到一首切合心情的歌曲。感觉在此刻,自己的生命与过往的人生片段忽然变得无比鲜活,并暗自同意“人活着不是一辈子,活着就是那么几个瞬间”这句话。

不由得拿出手机想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拍下来,想要记录当下这种美妙而神圣的感觉。

但是之后回想起来,再翻看这些照片、或是想要用话语跟他人分享这种感觉时,却顿然觉得附着在它们之上的那轮光辉已然褪去。似乎之前那个亦真亦幻的美妙瞬间,如今已变得像蜃景一般了。

这是种从平凡的日常中忽然迸发出来的、十分私人化的幸福体验。一种能从快节奏生活中让人感到慢下来的愉悦与充实的力量。而偏偏,这就是《死亡搁浅》这个游戏最具魅力的地方。


当然,今天我想说的不仅仅是自己在这款游戏中的体验。

跳出游戏本身,小岛秀夫先生和他的《死亡搁浅》确实给予了我巨大的慰藉。

 

这要从大约一年多前说起。

那时我所处的纽约州已从疫情的冲击中逐渐恢复正轨,且临近假期,身边都是团聚的人群。而我刷着天价的回国机票,看着慢慢收紧的回国防疫政策,只觉心中有说不出的怅惘。

随着时间流逝,我看到国内的管控变得愈加严苛;听着一位位熟识的人吐槽自己被隔离的经历;在社交媒体上,刷到了各种各样堪称荒诞的国内新闻。只觉得自己所处的当下与手机中看到的国内环境俨然处于两个平行世界。而我又是那种很容易被外部消息影响心情的人。因而不但没有产生丝毫的“躲过了一劫”的庆幸心理,不知如何消解这份割裂感的我,反而多少产生了“政治性抑郁”的症状。乃至我曾向友人吐槽,我这个曾自以为是彻头彻尾的存在主义者,会不会已经开始滑入虚无主义的泥沼了呢。

终于等到内地防疫政策放开。今年夏天,我回到了那片阔别四年的土地,并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再度与亲朋好友团聚,久违地产生了一种“活着真好”的感觉;而当与女友相拥时,我心里就不停地想,自己再也不要回美国了,异国恋什么的也太过于残酷了。

但是,回国之后,不但那种“政治性抑郁”的感觉未曾消减,反而还着实让我体验了一把“逆文化冲击”。

自认为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在美国五年的生活更是加深了这一点。但讲究人情世故的国内生活对这方面却并不友好。甚至有很多时候,我能感受到其中弥漫着不健康的控制欲。明明对自己的真实情况不知情也不过问,人们却一次次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单方面对自己进行说教和约束。再加上那时自己还未适应国内生活,我整个人状若一只炸毛的猫,甚至还弄砸了与相识十四年之久的好友的情谊。

再在那之后,国内与国际上也相继发生了一些事。听到了来自身边和网络上的不安与仇恨言论。有时自己明知那是不对的,又怕出言相劝反而会引火上身,只好保持沉默。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大环境会变成这样子。又回忆起,仿佛从记事、或是从二十二年前的那个难忘的9月开始,这种自身与外部世界的割裂感就一直存在着,只是我在刻意地忽略它们而已。

若说“此心安处是吾乡”的话,对于那些内心永远无法获得平静与安定的人而言,到底哪里才是他的故乡呢?

 

直到读到小岛秀夫先生写的《我所爱着的MEME们》后,我的内心顿时有种被击中的感觉。

在聊到阅读《悟》(《SATORI》)的感想时,他在书中写道:

东日本大地震以后,我收到了全世界的亲朋同事和粉丝们的劝告。“为了全世界现在立马离开日本再创作新的作品,这是你必须选择的未来。为了复兴过去而浪费自己的人生是错误的选项”。但是我没有离开日本。因为那时候我注意到,日本的复兴与我自己的使命是不能分开来考虑的。我觉得我是一个全球化的人,这其中又还留有多少纯粹日本人的成分呢?这之后我一直不停在问自己“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为了谁在创作?”《悟》里面有一段既不是西洋,也不是东洋的异端的两个人(东洋出生长大的尼科莱和西洋出生长大的唐·莱茵特)对于各种各样的未来的意见进行交锋的场景。

“二人永远的徘徊在其他人的圈子之外。话虽如此,我们的态度有两个,是就在外面一直窥伺着他们的世界呢,还是创造出自己的世界呢?”

“创造出自己的世界。”

感受到迷茫的小岛先生,最终给予了这样的解答。

或许是抱着这样的觉悟,在写下这段话的五年之后,离开KONAMI后的他,宣布以个人工作室名义开始制作《死亡搁浅》。而在游戏中,随处可见的关于“复兴”与“连接”的思考,大抵也源于东日本大地震后那段时期他的怅惘与挣扎。

我不是小岛秀夫,不是什么天才游戏制作人,也没有能影响世界的力量。但我依然执拗地认为,哪怕是一个微小的个体也好,还是有能力撑起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的。

虽然无法改变社会,但至少,我们还是可以努力做到让自己幸福。等到从自己的小世界中攒取足够的能量,便去将这份幸福传递给身边的人。

类似的思考也存在于小岛秀夫的这本散文集中。

自幼便失去父亲的小岛先生未曾有青春时期和父亲共同生活的记忆。当他苦恼于如何与自己的两个儿子相处时,他从藏书里翻出了斯宾塞系列的《初秋》重读,试图从精神世界里汲取灵感。对此他写道:

他(小岛秀夫的长子)的成长很快就会到来,就托付给严酷的季节吧。

我不是斯宾塞,不能教孩子们做木工活,打拳击或者做饭,也无法让他们见识犯罪现场。就像斯宾塞说的那样,人只能将自己能做到的事,自己所形成的世界观,以自己的方式流传下去。就算如此,“接球游戏”的方式将来也应该会增加更多种的选择。不管是什么样的“接球游戏”,这种勇敢投出去的自信最终都会与孩子们的目标相连。所谓自立,就是确立一个目标然后自己不断地走下去。

久违的棒球赛以阪神1比9惨败给巨人结束了。从体育场回家的路上,面对因为输了比赛而沉默不语的16岁的长子,这次换我开始单方面的讲述着我的近况。到家之前我把积蓄已久的想说的话全部倾泻而出,这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接球游戏”。

在暑气仍重的九月的一个傍晚,我与刚满4岁的小儿子第一次到公园玩球。这里也有着另一个季节。我在这漫长的夏天里,见证了“两个季节”的开始。

在此之后,在《死亡搁浅》里面,我看到小岛先生借克利福德之口诉说着对现实生活中自己两个孩子的爱意:

当我意识到自己要成为一名父亲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这背后的意义:我必须要守护你和你的母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不能再冲锋陷阵,不能再把脑袋拎在裤腰带上……

可我发现我错了……全错了。

成为父亲,没有让我害怕,反而让我勇敢起来。

两段话的背后,我看见了一个强大而充盈的精神世界。

 

于是,在这一切之后,我试着对现有的自己作出改变;或者说,试着去自救。

我开始淡出所有的社交媒体,因为觉得算法推送会天然地收集并放大人性中潜藏的焦虑与欲望,而我尚未准备好去接收这些信息;我开始有意识地避开阅读碎片化的信息或是观看短视频,将精力转向阅读完整的书本、观看完整的影片、游玩买断制游戏上,希望从中构建一套属于自己的系统的理解和体会;我开始将注意力从社会新闻上移开,更多地放到与身边的人的沟通交流中去,企望着恢复从身边的点滴小事中感受幸福的能力。

深知这绝非是场一帆风顺的旅途。纵使还有许多许多的疑问未曾解答,我都将把他们视作我今后人生的课题。

 

“幸福从来都不是谁的恩赐与赠与。幸福是我们自己,最重要的决定。”

十四年前,我在田维的《花田半亩》看过这句话。直到最近,才渐渐开始明白其中的深意。

或许世界从来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形状。而是由我们自己的心,决定了这个世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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